第11章 弄髒他
第10章 弄髒他
易淏抱着一只純種波斯貓。
毛色雪白,體型肥幼,異瞳鴛鴦眼,貓咪慵懶癱在男子懷裏,像一團快要柔軟融化的棉花糖。
易圳最先反應過來。
迅速拎開身上的女人,下颌稍揚,咳了嗓問:
“哪來的貓?”
說罷還順勢拿起小圓桌上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多少有點此地無銀的意思。
畢竟易圳可不是會主動搭話的人,更不會關心一只寵物貓的來頭。
弟弟滿頭詭異。
但弟弟不敢說。
“之前去芬蘭玩,沛沛專門買給黛露的禮物。”
瑪格麗塔的中文名字,祝沛庭。
“怕這小家夥兒剛過來不适應,就放在我那兒呆了幾天,還沒來得及起名字,黛露你不怕貓……吧?”
易淏的聲音突然越來越小,眼睛越瞪越大。
易圳聽他說話時,還垂手拎着那杯冰美式。随着弟弟聲音漸弱,神情變得驚恐,他也覺察到手邊兒有些不太對勁,似乎有什麽牽扯的力量正和他的手對抗,
低頭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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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蹭過來,正貓腰含着咖啡杯上的吸管,猛嘬兩大口,俨然是在悄悄咪咪地偷喝他的咖啡。
易淏:“???”
易圳:“……”
兄弟倆同時愣住,一個驚悚一個無語,默不吭聲地齊齊盯着她看。
代薇卻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奇怪。
她不慌不忙地把嘴裏咖啡咽下去,興沖沖地跑到易淏面前,笑着問他:
“當然不怕,貓咪真是送我的?!”
“……啊對對。”易淏還懵着,甚至忘記把貓咪遞給她,只是不停地偷瞄自家大哥的臉色。
——很難看。
易淏仿佛已經預見他下一秒就會爆發,可能直接把咖啡摔在這姑娘臉上,也可能會連人帶貓一起攆出去。
至于更慘的後果……
易淏根本不敢往下想。
回去老婆問起過程,是說還是不說好呢?
然而。
易圳皺起眉,瞟見女人在吸管上殘留的口紅,擡手便将咖啡杯丢回桌上,話裏的嫌棄不加掩飾:
“不講衛生。”
“诶呀不就喝你兩口咖啡嘛!”代薇完全不怵他,反倒嬉皮笑臉地貼上去,“我還給你不就得了。”
說着,她踮起腳尖就想去親他。
易圳慌了下,立馬後仰身子,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咬着牙威脅:“再鬧別想養貓了。”
索吻失敗。女人眨眨眼,彎眉撅起唇,飛快地親了下他的手掌心。
紅唇撤逃時,還笑罵他一句:“小氣鬼。”
易圳微微抿唇。
忍不住垂眸,他下意識悄悄張開手,瞥到一枚紅色唇印正窩藏在掌紋中央,甜蜜烙刻着生命線,那樣熱烈,令人躁動。
薄翹睫毛躲在褐色鏡片後輕抖。
他攥蜷起指骨,像落魄少年在貧瘠荒漠中得到最珍貴的禮物,小心而虔誠地藏在身後。
易淏人都傻眼了,心裏暗嘆他哥啥時候這麽好脾氣了?
“塔哥怎麽沒過來?”代薇撸着貓尾巴問。
易淏回過神,趕緊把貓咪遞到她懷裏,“哦她今天生理痛起不來床,就讓我替她送過來。”
哪知道一過來就看了場大戲。
“那我等下去找她,順便給她送些止痛神器。”她輕手輕腳地接過波斯貓。
“好的好的你們忙,我先撤了!”弟弟不敢多待,撂下話轉身就跑。
代薇抱着貓愛不釋手,手肘搗搗易圳的胯骨,想讓他也摸一摸:“易圳你看,我們也有小貓貓啦,她好漂亮哦,跟我一樣對不對?”
貓咪似乎十分滿意新主人。
半眯着貓眼,舒服地賴在代薇懷裏,小爪子反複蹭了蹭她的胳膊,繼續高貴又懶散地打起盹來。
“小乖乖,你想叫什麽名字呢?”代薇低頭看着它,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跟媽媽姓吧,就叫‘黛安娜’好不好?一聽就是小美女。待會兒帶你去認識一下你圓嘟嘟的狗哥哥,它叫車仔面,對了,旁邊這個呢是我們家的漂亮爸爸——”
“?”
嘿,爸爸呢?老毒物人呢!
這兄弟倆什麽情況,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
難得易圳休息。
擱在平時,女人肯定抱着貓,牽着狗,圍在他身邊嘻嘻哈哈。
可這天代薇一大早就不見了。不僅她,連車仔面和黛安娜也消失蹤影,直到午飯時間都沒有出現。
太靜了。
古堡裏靜得仿佛少了一群人。
安靜的原因很難說。
說不好到底是因為代薇不在。
還是因為代薇不在,所以古堡主人從早上就一言不發,看上去森冷又陰寡,連帶整個古堡的氣氛都郁沉得駭人。
盡管從前也是如此。
傭仆們戰戰兢兢,個個恨不得原地消失,哪怕被趕去莊園的牧場放牛也好過待在這座“活人墓地”。
“代小姐說晚上想吃牛油果鮮蝦沙拉,你們準備一下。”
路過西式餐吧,總管家特意叮囑主廚。
坐在餐桌前的男人略微頓滞,動了動耳朵。
主廚有點納悶:“代小姐不是說想吃法式烤羊排嗎?”
“什麽時間說的?”總管家問。
“今天早上啊。”主廚老實回答,“她交代說白天要待在私藏館,晚上才回來跟易先生一起吃飯。”
易圳挑了下眉,金色刀身在指尖輕拈,優雅緩慢地勾轉一圈。
“那大概是我記錯了,以防萬一,兩樣都做上吧。”
總管家依舊謙遜有禮,面不改色。
唯獨談話的聲音有些許大。
這其實是不被允許的,因為這并不符合身為古堡掌事者應有的沉穩和低斂。
但适合古堡主人意圖探聽的心情。
……
日落前,易圳找到了女人。
在私藏圖書館的頂層閣樓上,第19號房,唯一一間鑲嵌透明玻璃的暖房。
房間不算大。雙層壁爐燃燒,熏淌出暖融融的溫度,香氣敷彌暖意,很雜,橘橙味的涼,蜜桃味的甜,更多的是濃烈的酒香氣。
混染的香味讓空氣黏稠,使光線渙散,抽離起絲縷迷蒙薄霧。
女人的身影在薄霧裏嵌落,放肆徘徊在他眼底。
暗綠色圓形絨毯鋪在地板,上面疊放着同色綿漿吸水布。
代薇半趴着,紅色吊帶絲裙在她身上,與身下的暗綠絨毯色系碰撞,升騰無比強烈的視覺反差。
——他看到代薇在作畫。
應該是。
只是滿地橫七豎八的酒瓶又讓他不确定。
——也看清霧氣的來源。
是她指間陰燃的香煙。
易圳鎖緊眉,但終究沒有着急走過去。
有意放輕關門的動作,他向一早發現自己的狗子豎指噓聲,然後猶豫了下,還是提醒性地反手敲扣兩下門板。
他有些不由自主地學會了。誰讓那女人總會輕易被吓到,哭起來真的很麻煩。
敲門聲引起她的注意。
代薇猛地擡頭,瞧見站在門口的男人,立刻掐掉煙,音腔溫軟地跟他撒嬌:“小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易圳沒出聲,低頭時步伐卻停了兩秒。
地上實在太亂了。
本就不大的空間裏堆着各種畫筆畫刷、顏料格、調色盤,剝開的沒剝的橙子淩亂散落在畫具空隙間,甚至還有他完全喊不出名字的化妝品。
強忍着無處落腳的不适感,易圳緩慢地走近她。
這時候,蹲坐在代薇手邊的黛安娜撇過腦袋,迅速輕悄地跳開,像是不太待見男人的靠近。
“我畫完最後這朵小花就可以了!”代薇低伏着幼絨絨的腦袋。
目光垂斂,易圳看到水彩紙上是她的自畫像。
她将杯中僅剩的一點香槟潑灑在紙上,用杯底拖拽線跡,再鋪上絲絨海綿吸走液體。
然後快速敲打竹筒,金箔粉末密密碎碎地散漏下來,她用細頭畫筆蘸染顏料,一點點細致描勒弧形輪廓。
她在畫她自己,用酒液作畫,邊喝邊畫。
他的酒。
其實以前那些擠破頭進來的女人們,也十分熱衷莊園可觀的地下私家藏酒,但着實沒人敢像她這樣猖狂,喝一半,倒一半。
很快,一朵短小的薔薇花,被斜叼在紙上女人的唇間。
丢下畫筆,代薇剝了一瓣橙肉,捏在手裏微微用力,擠落下三兩滴橘色橙汁,用指腹暈染塗抹,為薔薇花瓣着色橘黃。
她畫畫的樣子很認真。
但不拘泥,有種信馬由缰的灑脫、随性,落筆自信,張揚自由。
“流失汁水,但還很鮮嫩。”她舉起手裏的橙肉,回頭問坐在身後的男人,“要不要嘗嘗?”
易圳掠到她指尖還殘有金箔粉,抿起唇線,略帶嫌棄地拒絕:“不要。”
代薇絲毫不在意,笑嘻嘻地将橙肉塞進自己嘴裏。
之後拎過一旁的紅酒,竟然連醒酒器和酒杯都懶得用,喝紮啤似的對瓶連吹了幾口。
易圳看不下去,薅下她的酒,聲色清冷:“差不多了。”
但他們間的高低懸殊,差得太多了。
代薇忽然轉身撲過來,死死摟住男人的腰,哼唧着喊他:“小易~”
易圳沒來得及防備,一個重心不穩直接被她壓倒在地毯上,瞬間,滿屋的香氣都在這一刻收攏在他懷裏。
他伸手掐起她的下巴,這才發現女人眸眼迷蒙,嬌粉暈腮。
她已經醉了。
“我漂亮嗎?”代薇往上蹭了蹭,與他視線平齊。
“……起來。”易圳開始後悔過來找她。
女人卻仍不自知。壓緊他的身體,指尖橘橙味的金箔粉劃抹過他的鼻骨,一路摩挲到耳垂。
易圳被她的觸碰染指,被她的味道軟禁,也許他在努力不讓自己的注意力過于集中。他也不想這樣輕易的就失守。
可無論怎樣,他們如此貼近,他的目光裏都是她。
求憐的她,黏人的她。
弄髒他的她。
她還在逼問:“是我漂亮,還是我畫的更漂亮?”
易圳終于舍得給出回答,盡管只是一句無力地糾正:
“如果答案是畫,只能證明你的手更漂亮。”
“那就是我漂亮咯~”女人高興地為自己下定結論。
“你喜歡我怎麽喊你呢?”依然不依不饒,略帶醺意,漸次吻落在他的眉眼、鼻尖、臉側、下颌,每親一下便喚他一聲,
“易易?”
“阿圳?”
“圳寶?”
“寶貝?”
易圳偏過頭,躲避她胡亂的親吻。
耳肉卻在她指尖悄悄升溫,可能還有別的什麽地方,他晃了晃神,語調裏的冷硬逐漸龜裂、剝蝕,
土崩瓦解:
“不要叫我。”
代薇彎起嘴角,跟着他歪頭張口含咬住他的耳垂,舌尖弱弱勾舔了下,“我很喜歡你。”
她斷句在這裏。
她怎麽可以這樣斷句。
她醉了嗎?
他希望她醉了嗎?
黃昏時,驚詫在他眸底倏地撞了一下,易圳呼吸微亂,嗓音滲入幾分澀:“你醉了。”
“是呢,我醉了。”代薇大方承認,語氣裏的嗔嬌近乎貫穿他的心,“可你是清醒的呀。”
她甘願迎合他的審量,仿佛情感到位的自然迸發,足夠的忠誠,明确的坦蕩。
“所以你喜歡嗎?”她的話被酒意醺得缺乏邏輯。
“什麽。”男人的聲線隐隐繃緊。
“我問你喜歡我這樣喊你嗎?”
她的唇在他的喉結上移動,然後擡頭用力親吻他的唇,不留給他回答的餘地。
夕陽墜落。
光影在暖房中疾速斷裂,腳邊的紅酒瓶被她無意中踢倒,酒紅色液體大片傾灑出來,濕染了畫紙。
濕染了他。
他與畫中的女人同時,被紅色狠戾灼燒。
朦胧中,易圳聽到代薇輕聲喊他:
“老公。”
而這大概是他回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