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亂流生

第21章 亂流生

很顯然, 現下場景使得代薇并沒有很快反應過來。

星野梨?

她怎麽會來?還是跟易圳一起……

好戲自然從來不缺看客。

夜色漸漲,半島百米開外特意搭建的仙馬座釣魚臺此時傳出動作,是傍晚起就在那裏垂釣的二叔, 正大張旗鼓地命人收起釣具。

易鈞的陪從們忙碌不已, 而他本人煞有介事地緩踱而來,高調傲慢似一只雄赳赳的錦雞:

“我說怎麽那麽熱鬧, 原來是孩子們都在。”

四名晚輩一同招呼, 竟有一半身份尴尬。

“二叔”這個稱呼,星野梨曾有資格使用, 不過現在失去了。

而代薇則從來沒有這個資格。

易鈞也懂,所以他是故意來添把火:

“小圳啊, 你雖說跟你爸感情不睦,但在女人身上你們父子倆可真是一樣花心思。不是叔說你畢竟還是年輕, 當年你爸玩女人和拼家業都抓得明白,可不像你讓正主和姘頭碰面糾纏,當心難成大事。”

誰是正主誰是姘頭,一番話奚落了三個人。

易圳無動于衷,代薇懶于回複, 只有星野梨漲紅了臉。

“你早上說的東西,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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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圳難得在旁人面前主動親密, 盡管他只是用下巴蹭了蹭代薇的發頂。

“謝謝易先生。”

半真半假的道謝,故作疏離的樣子讓易圳眼皮一跳。

指尖旁若無人從紙皮一角緩緩下撕,漸次露出的棗紅框木,玻璃壓覆黑鉛勾線的畫紙。

易圳手快一步,按住她的動作, 眼神微露異樣:“你畫的東西, 确定可以公開展示?”

“怕什麽?你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都有我的标記。”

女人嘴角挑起一縷蔑然的弧,視線從星野梨甜美的臉龐劃過,落在他清明的雙眼,

“不過我會有分寸,易先生。”

第二個“易先生”出口,易圳即刻明白這女人是在鬧脾氣。

正欲上前一步拎住她後頸脖,治治這只脾氣大的龇牙狐貍,稍顯嘹亢的女聲就在衆人外響起:

“怎麽都站在外面?多冷啊。既然都在了大家一起進去坐吧。”

小姑今天難得休假,一身貴氣保暖的暗紅色絲絨長裙,配幾件鑽飾添彩。

二叔掃量衆人一眼,推說自己有約先行離開,剩下的晚輩不好異議,禮貌迎接小姑進休息室。

只有易圳敢随心所欲地拒絕應對,拉起代薇的手打算離開,他現在只想哄好她:

“我和她先回……”

“好啊一起坐着聊天吧,難得熱鬧。”

代薇不動聲色掙開,在他晦朔的目光裏,一腳深一腳淺地跟了進去。

她不介意給他為難,甚至樂于以睥睨姿态凝視他不愉、但依然會跟上來的反應。

“黛露啊,今天是我邀請小梨來湖邊游玩,不巧我一時被事情耽擱了,遇到小圳往這邊來,才拜托他代為接待,希望你不要多想。”

易勉之細心地落後一步,攙扶代薇進門,言語狀似安撫。

她摻着代薇,自然而親昵地坐在一起。

場地設計問題,室內座位都由單人座和雙人座的藤椅組成。

小姑已經和代薇同座,易瓷看着一前一後進門的星野梨和易圳,連忙主動邀請:

“星野小姐,我們一起坐吧。”

星野梨薄臉皮地接受邀請,易圳獨坐,尴尬被勉強化解。

易勉之在蓄意控場,連年紀最小的易瓷都能看出來。話題由小姑牽頭,家長裏短,真假參半地聊着。

代薇心不在焉地聽着,接收到的是斜對面男人不停示意她坐過去的眼神。

越是明白,越不去理睬,裝作聽得認真。

“小姑,你昨天特意問我說最近要借湖心半島招待朋友,我還想是什麽重要的夥伴,能讓您開口的貴客,原來是星野小姐呀。”

易瓷找機會将試探問出口。

“招待客人是其一,第二也是為了看看你周圍環境是不是周全。”

處理質疑是易勉之最擅長的領域之一 ,她的回答八面玲珑,雙眼卻直視易瓷,

“看到你們都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在沒人關注自己的空檔間,代薇抓緊機會輕微活動一下受傷的腳。

傷口愈合得很好,所以拆線處時常麻癢難耐,她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麽要自讨苦吃。

當然,她一舉一動都被易圳看在眼裏。

當另外幾人來回拉鋸,易圳在這時倏然起身。

全然不顧旁人的詫愕眼光,他邁步走至代薇面前,彎身抱起她帶回自己身邊。

連代薇自己都沒想到,這個平時看上去悶不作聲的男人,竟然能舉止如此“出格”。

倒是讓她……很滿意。

傷腿被強行撈起來架在他腿上,男人修瘦的指腹在疤痕外沿打圈按摩,一如每日在她腿上練習的動作,他的力度早已掌控得恰到好處。

“我沒事的……”

隔卻衣料的小塊肌膚,在他的按壓揉捏下逐漸發燙,代薇樂在其中,卻不能忽視另外三人側目的視線。

何況她正在“鬧別扭”呢。

怎麽可以輕易示弱?

她推拒幾下想把腿收回來,小聲告訴他,“別這樣……”

但行不通。

易圳微抿唇線,收緊施在她纖細腳踝處的握力,令她瞬間委頓下來。

“還是大哥會照顧薇薇姐姐,怪不得她在我這總提起你。”易瓷斜了一眼身邊女子,話裏略含深意。

易圳正抵近女人耳邊在低語,指骨仍輕柔撫觸在她踝腕處。

星野梨默不作聲地望着對面,他們每一幀的暧昧都似生鏽的鐵刃,倒鈎心肉,鑿穿肋骨,沒有血。只是痛。

悶重無聲的鈍痛。

她用力咬緊下唇,逼迫自己垂下睫毛不要再看,以求自保。

從來不知。

如易圳那般孤清矜冷的脾性,像他那樣不可一世,也是會有情緒的。

就那麽喜歡嗎?

易勉之随便一個擡眼就輕易看透她的心思,若有似無地淡嗤了下。

為了敲醒星野梨,她适時介入新的話題:

“小圳啊,有勞你一個男人陪我們幾位女性聊天,其實今天也不是叫你白來,小梨和我商議的事正好和你有關呢。準确地說——是關于你們先前的婚事。”

“我來不是為別人,”

易圳沒說下半句“而是”,只是鎖緊代薇的腰肢帶向自己,而後身體微微後傾靠在椅背,将彼此調整為更親密的姿勢。

“至于先前,我不記得還有什麽好處是她沒有占的。”

重新搭上揉按的手,他自如得仿佛壓根沒把易勉之的話放在心上,眸波無色,

“還有什麽需要嗎,或者幹脆由易氏來養星野集團?”

代薇沒有錯過他雲淡風輕面容下,倉促投來的一瞥。

她也很樂意跟他比,比誰更懂得不動聲色。

“不是的易圳少爺。”星野梨總算有點繃不住,

“雖然阿梨很愛慕您,但沒有要繼續糾纏的意思,這次就是為之前的事做個了斷。”

了斷?

語言的藝術。

聽起來像他們之間藕斷絲連。

代薇抿唇低下了頭,選擇在這時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我和你沒有需要了斷的事。”

男人放在她腿上的手,明顯有一下稍加重了些急切的力道。

代薇輕嘶一聲,假裝被捏疼後縮了縮腿,以這種方式拒絕接受他的暗示。

星野梨的眼神暗了暗,半晌,再次組織表達道:

“是,但我要說的事并非出于自私。我們已經沒有聯系,可易氏與星野家的合作還需繼續,父親因為我們的事意見很大,導致這幾個月互通項目得不到進展,這樣下去會帶來很大的損失。”

“所以呢?”

易圳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易瓷也蹙眉等着下文,公司和家裏的事她無法插手,但總還能看出是非曲直。

星野梨難得鼓起勇氣,直視易圳的雙眼,直視這個讓她仰慕貪戀的男人。

這個讓她懼怕的男人,

讓她必須去賭的男人。

“所以,父親希望您能——親自前往京都星野本家,登門致歉。”

空氣轉瞬凝結。

易瓷最先沒忍住吃驚的表情,眨眨眼,下意識向代薇投去擔憂的目光。

代薇将頭埋得更低,是為了壓下同樣的驚訝疑慮。

星野梨一鼓作氣:“星野的家訓是晚輩婚姻大事須由父母認可祝福,當時我與您私定終身父親已經非常生氣,分手時依然草率,父親實在忍不下這口氣。與您解除關系真的很心痛,但即便這樣也請您與我一同前往說明,并公開道歉吧!”

代薇曾有意無意在園內從多方打聽過,星野梨确實已經和莊園沒有任何關聯。

現在又突然殺個回馬槍,還要求作為易家最高領導者的易圳親自登門,其目的不論,行為上就已經試圖壓他一等。

“小圳你也先不要動氣,這件事确實委屈你。但姑姑覺得小梨畢竟說的也是事實,咱們易家欠人家一個說法,理應見個面談一談。”

此時易勉之也加入戰局,

“更重要的是,星野集團在京都是數一數二的家族企業,我們恐怕未來兩年內都無法在當地找到更優秀的合作夥伴,日媒還那邊你不用擔心,姑姑會幫你打點……”

“夠了!”

一直在長輩面前溫順乖巧的易瓷,失态地大聲打斷了姑姑,言辭激動,

“她明明什麽都得到了,甚至連爸爸在夏威夷附近留給哥哥的私島也被她拿走了,現在說這些根本就是在道德綁架!你們把薇薇姐姐放在哪裏啊?!”

看着面紅耳赤的易瓷,易勉之閉了閉口,沒有再說下去。

氣氛第二次陷入沉寂。

代薇想起那日星野梨言之鑿鑿地告訴自己說,她與易圳絕對不會是朋友。

原來是備了這一手。

可是她錯了。

易圳這個男人是典型地順毛屬性。代薇已經摸透了。

可以跟他任性,但要哄好他;

可以要求他做事,但不能教他做事。

不要仰望他、不敬畏他、不迷戀他,要學會誠懇主動,要懂得直球出擊才可以拿捏住他。

還有最致命的一條,不要試探他。她已經吃過虧了。

星野梨想試探他的态度,用家族利益賭他會不會跟她走,顯然是心太急,走錯路了。

代薇在心裏默默輕嘆一句。

“面談可以。”易圳掀起黑睫,視線懶恹地飄向星野梨。

他的眼神很淡,孤清得缺乏情緒。

嗓音喑沉疏冷,帶有他獨特的辯聽性,緩慢,平穩,刻薄得字字戳人。

“誰想談,自己站到我面前。”他如此平鋪直敘。

能逼出他的回應已經很難得了,星野梨立馬做出應對,态度謙恭:“父親身體常年不好,向來出不了遠門,加上目前是新的合作方案啓動初期,家中長輩都很忙,恐怕都不方便趕過來。”

“他們沒空也沒關系。”

易圳目光輕挑,驀地勾彎了下薄唇,壓虛聲線輕輕開口,

“我猜,此刻在英吉利海峽巨噬號度假游輪上,參加了兩天一夜泳衣派對的星野崖,一定有空。”

他的口吻半譏半嘲,笑容微妙。

眼底卻浮溢陰鹜,目光冷戾無比,凝視的壓迫感如鋒芒在背,令人不堪,叫人戰栗。

“!”

星野梨狠狠僵住了身形,掌心頓感濡濕。

她一早知道易圳不會任人魚肉,卻沒想到他可以随意扼住她的命門。

星野崖作為家裏的嫡子和幼弟,再纨绔喪志長輩都視之如命,假若易圳真的因為今天的事對他動手,星野梨在族中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好好想,該拿什麽和我談。”

收回視線,易圳斂起嘴角,很快恢複冷漠。

在另外三個女人的矚目下,他彎低腰身,一手穿過代薇的腿彎,将人穩穩抱起離去。

貴族馬車走進濕冷的夜風裏,向着遠岸斑斓的燈輝行進。

車內,代薇靠在男人胸膛裏,像只快要被主人抛棄的幼貓一般,細弱嬌軟,楚楚可憐。

“還裝?”

易圳看不過眼,一句話戳破女人的小做作。

代薇一秒擡頭嘿嘿地笑,學着星野梨咬嘴唇的樣子:“哎呀少爺人家很愛慕你啦跟你分開超級心痛的哦,家父很生氣的嘛你就跟人家一起回家道歉嘛……”

她沒有糾結星野梨逼宮般的要求,也不在意易勉之心思叵測。

只要現在易圳的心思在她身上,态度明确地偏向她,她根本不需要應對。

易圳涼飕飕地斜她一眼:“得了便宜還賣乖。”

對,就是這樣。

“什麽便宜呀?我們圳寶可不便宜,今天表現超棒的!”她露出兩顆微尖的小虎牙,嬉皮笑臉。

因為被偏愛,所以敢用最輕松的方式讓自己排除在矛盾以外。

偏愛的保質期有限,要及時揮霍:

“今晚圳寶想被研究編號幾呀?Z0919?P2024?還是R2307……”

“閉嘴。”

“我知道了,該開發新的研究方式了。”

依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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