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九、交易

接連兩天安然無事,溫小桃每日睡在房裏養傷,顧清商每日神出鬼沒不知在忙什麽,連受君如傾所托調查門主大印下落的聞相俠與蘇無樞也都一直沒什麽動靜,盧湘裙和朱晚衣那邊也未聽說又出了什麽事,于是安安靜靜,萬事都好。

這日下午,溫小桃正在房裏睡覺,忽然房門被人“嘩”地一下推開,溫小桃迷迷糊糊睜眼一瞧,只見蘇無樞氣勢洶洶地大步而來,抓起他便問:“顧清商呢?”

溫小桃被他這一抓碰到了傷處,“哎喲”了一聲,還未說話,眼前便忽地冒出一個人影,“啪”地拍掉蘇無樞的手,順勢扶了他一下,讓他坐起來,然後斜了蘇無樞一眼,道:“喂,捕快都是像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擅闖民宅的?”

蘇無樞昂首挺胸,道:“本捕快自然是有懷疑你們的證據!有人看見前天早上盧湘裙跪在你房門口,你這幾日又一直鬼鬼祟祟行蹤不明,難道你敢說盧湘裙的死與你無關?”

這句話一說,顧清商與溫小桃都是大為意外,異口同聲道:“什麽?”

蘇無樞道:“我說,盧湘裙死了!就在今日早晨,死在朱晚衣房裏。”

顧清商詫異道:“她既是死在朱晚衣房裏,你跑來找我做什麽?”

蘇無樞道:“因為她是服毒自盡。”

顧清商越發詫異,“她既然是自殺的,你找我又有什麽用?”

蘇無樞道:“好好的她為什麽自殺?此事分明就是與你有關,本捕快要為她伸冤,當然要找你。”

顧清商瞅了他兩眼,道:“這麽說來,蘇大捕快以為是本公子我幹了什麽天理不容坑蒙拐騙的事情,害得那位盧小姐飲恨自盡?莫非那位小姐還留下了什麽證據控訴本公子我的罪惡行徑?”

蘇無樞“嗯哼”一聲,“這個嘛,倒是沒有……但是你定然脫不了幹系就是了,總之,你們兩個,馬上跟本捕快走一趟。”

“走一趟?”顧清商問,“去哪裏?”

蘇無樞道:“自然是到案發現場。”

于是顧清商眨了眨眼睛,溫小桃已經下了床,疊好被子,望望蘇無樞又望望顧清商,讷讷地道:“不是要走一趟麽?”

“好,”顧清商道:“那就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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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無樞雖說要帶兩人去案發現場,卻只把人領到了“案發現場”門外。朱晚衣的廂房前,朱夫人攔在花廳門口,聞相俠、朱長老、盧護法,還有上次那位老大夫都站在花廳。

顧清商進門一看這陣勢,聽着內室裏隐隐有人哭泣的聲音,瞧瞧朱夫人一臉淚痕頗為憔悴,不由詫異道:“難道朱晚衣也自殺了?”

只聽那邊朱夫人道:“人已死了,你們還要怎樣?無論再怎麽胡鬧,晚衣也終究是我親生的女兒,就是殺了人,也已抵了命;就算……就算做了糊塗事,也是……也是雙雙糊塗地地去了……罷了,罷了……”

她說到“做了糊塗事”時,朱長老和盧護法都沉沉嘆了口氣,顯然都已知道了兩位姑娘之間的事。顧清商一眼瞧見聞相俠手裏拈着張信箋,拿來看了一遍,原來是朱晚衣和盧湘裙共寫的遺書,将兩人相戀并殺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寫了上去,末尾又說道無顏見爹爹之面,懇請朱夫人将兩人合葬,信便完了。

朱夫人這邊低頭飲泣,滿廳人俱默默無言,忽聽一人問道:“不知兩位小姐是幾時去的?”

說話這人聲音讷讷的,很是老實,卻是溫小桃。朱夫人道:“便是今日早晨。昨夜晚衣還拉着湘裙陪我說了許久的話,只恨我那時竟未發覺這兩個傻孩子的心思,否則……”

她哽咽着說不下去,正在悲痛之時,卻聽溫小桃道:“啊,既然如此,或許還能有救。”

朱夫人驀然愣了。溫小桃繼續老老實實地道:“聽說兩位小姐是服毒而亡,若是如此——在毒性發作,人還未死之時,會呈現假死之狀,此時若能及時施救,或許還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這……”朱夫人讷讷地道:“起死回生?”

溫小桃認真道:“應該是可以的。夫人可否讓在下看一看兩位小姐?”

朱夫人愣了一時,旋即道:“這怎麽可能!人已死了好幾個時辰,張大夫也已經看過,若是可以救活,早便能救活了。”

溫小桃同意地點點頭,道:“夫人說得是。”

他說能救活時那般認真,如今立即改口說不能,居然神情還是很認真,朱夫人不由得又是一愣。還未緩過神來,便聽溫小桃又道:“既然兩位小姐已是活不過來了,那不如請這位蘇捕快驗看一番,或者……呃……”

朱夫人截口道:“先生這是什麽意思?我兒而今已是去了,她又非被人所害,如何還令她死後亦不得安寧?”

溫小桃誠懇地點頭,道:“夫人說得很是,兩位小姐實是自盡而死,不與旁人相幹,還是早早入土為安得好。”

場面被溫小桃這一攪,聞相俠等人也再待不下去,紛紛告辭。出了朱家院子,聞相俠請顧清商“借一步說話”,顧清商欣然同意,于是四人一并到了聞相俠房裏。

朱晚衣與盧湘裙的葬禮三日後悄悄結束。遵照二人遺囑,去送靈的除了朱夫人外只有小丫頭阿婧。此事說來實是有些難于啓齒,于是朱長老與盧護法便也默認了朱夫人這般做法,由得她尋了處地方,将二人入土了事。

之後聞相俠因說六扇門忽然有事,須得立即回京,便匆匆告辭;随後顧清商說有人邀請他赴什麽會,也和溫小桃一塊告辭離去。

臨行前李沅澧悄悄來找溫小桃,卻又被他打發回去,那姑娘竟也乖乖聽話回去了。

在銀枭門中事看來是到此為止了,然而諸事實在是不了了之,也不知受了人托付的聞相俠和溫小桃是什麽打算。

此夜月黑風高,天氣甚好。

時序已是暮春,夜晚也已十分溫暖。銀枭門三十裏外的黃龍坡上,兩個人影挾裹在濃黑的夜色中,正悄無聲息地疾奔。

忽然二人身形驀地頓住,緩緩後退了兩步,猛然轉身便跑,身後卻已掌風凜然。雙方武功相差之懸殊一眼可見,眼看二人便要斃于身後之人掌下,掌風卻忽然一收。

兩人雙雙站住。如此變故自然不是無緣無故發生,是因為那出掌之人被人偷襲而撤回,而急于奔逃的兩人則是被人攔下。

火光一閃,有人點了個火把。那舉着火把的人臉上蒙着塊白布巾,火光下一身布衣灰不溜秋的顯得木讷而老實。他眨了眨眼睛對着面前兩人聲音溫和地打招呼,道:“朱姑娘,盧姑娘。”

而兩位女子驚恐地瞪着他,仿佛白日見鬼。道旁林中又有一人緩步走了出來,此人一身青衣,正氣肅然,正是六扇門第一名捕聞相俠。但見他對兩位姑娘略一點頭,便望向二人身後,抱拳沉聲道了一句:“君門主,又再見了。”

風吹着火光烈烈跳動。二人身後一人長身玉立,半邊臉籠罩在陰影之中稍顯出一點陰厲,正是銀枭門剛上任不久的現任門主君如傾。

君如傾身後,顧清商和蘇無樞笑得都很開心,不同的是一個盡是興奮,一個若有所思。

君如傾此時正被聞相俠、蘇無樞與顧清商三人團團圍住。溫小桃站在外圍負責舉火,兩位姑娘雖暫被無視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局勢一時倒還溫和。

蘇無樞瞧着被圍在當中的君如傾,很是納悶地道:“你怎麽好像一點也不緊張?”

君如傾未答,卻是聞相俠道:“君門主對今夜之事想來已有所料。”

君如傾微微一笑,道:“此事破綻太多,若說能騙過天下第一捕頭的眼睛,在下亦是不信的。”

蘇無樞愣道:“你知道我們要抓你?那你怎麽還來?”

君如傾微笑道:“此間事已了,諸位皆已離去,在下亦要走了,既如此,便奉陪諸位一場,有何不可?”

蘇無樞一臉茫然,望向聞相俠,只見聞相俠道:“請問君公子,居長羨居老門主,如今怎樣了?”

君如傾道:“居老門主三月前便已去世,聞捕頭可要問他是如何死的麽?”

聞相俠沉聲道:“可是中了一種不易察覺的慢性毒物?”

君如傾道:“不錯。”

聞相俠又道:“再請問君公子,三月來銀枭門□百餘名弟子或回鄉或外遣,且至今沒有回來,他們如今怎樣了?”

君如傾眼角微斂,眼光轉向顧清商,道:“顧公子這些日子以來倒是大有收獲。”

這些門中弟子的離去都是不知不覺之事,若非徹查名冊,應不是能訪查得的。

顧清商嘻嘻笑道:“本公子閑極無聊,順手翻了翻,倒不是特意的。”

聞相俠并未再追問這些人的下落,卻轉而道:“聞某在朱‘公子’的棺木內,發現一件奇異之物。此物聞某雖不識得,卻恰巧聞某師弟識得。”

君如傾看了蘇無樞一眼,道:“六扇門驗屍第一之人,果然亦是名不虛傳。”

蘇無樞得意地挺了挺身板,表示他确實名不“虛”傳。

聞相俠繼續道:“聞某本未想到朱姑娘之事與其他諸事有何關聯,卻是顧公子提醒了我。”

盧湘裙夜入溫小桃房內行刺殺之事,第二日清早又跑到顧清商門前哭跪,聞相俠、蘇無樞與他二人同住客院,相離不遠,自然不是一無所知,至少知道盧湘裙是有什麽事被他二人發現了。

只是朱晚衣與盧湘裙之事實在不尋常,以聞相俠之嚴肅方正一時卻想不到那裏,因而未作理會。直到出了兩人雙雙自殺之事,他才覺此事或許與顧清商、溫小桃有關,便叫蘇無樞拖了二人過來。

“本公子一直奇怪,那個什麽朱長老、盧護法看起來明明還沒到老糊塗的樣子,怎麽被兩個小丫頭騙得團團轉,一會兒變男一會兒變女,居然不但沒被懷疑,還差點名正言順做了夫妻,實在是奇怪。”顧清商說話之時已經抽出了他那扇子,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搖扇子,“既然那兩個家夥還沒老糊塗,那就是他們明知道真相卻裝做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不如兩位姑娘來說說?”

在場幾人的目光都投向并肩站在一起的朱晚衣和盧湘裙。盧湘裙臉色煞白,朱晚衣卻仍是鎮定,甚至這時臉上還泛起一層狠厲之色。她道:“他們發現了化屍粉的秘密,我便索性以此與他們做了一筆交易。”

顧清商一收扇子,“這就對了。那個倒黴死了的‘朱公子’是個制毒高手,大概除了化屍粉,那個無色無味不易察覺發作起來就要人命的慢性毒藥也是他弄出來的吧?”

朱晚衣道:“不錯。”

聞相俠道:“居老門主與李算皆是死于此毒,是麽?”

這句話他是看着君如傾問的,君如傾道:“不錯。居老門主發現自己中毒之時,已是毒發之際。匆忙中他寫下一封信,信中說下毒之人有可能是朱盧二人。這封信被他遣親信弟子秘傳與當時的護法李算,随後他吩咐弟子悄悄将他埋葬,對外只說他忽然有雲游之意,因此不辭而別。”

他一氣将當時情形說了出來,“想必聞捕頭已找到老門主的遺體了。不錯,居老門主忽然消失,朱盧二人自然生疑,當時門中其他幾位長老和護法中,唯有李算與老門主最為親近,是以他們二人便懷疑到李算。我來銀枭門時,李算已被暗害中毒,我看出朱盧二人的行跡,便與他們做了個交易。我答應他們助他二人排除異己,條件便是借銀枭門主之位行我所欲之事。”

聞相俠肅然道:“君公子以李姑娘為威脅,迫李算自盡,朱盧二人固然下毒在先,然而君公子所為,亦是害人性命。”

君如傾淡淡道:“要脅之事,君某素來不為。我答應李算之事,并非僅是上次所言保護李姑娘,而是将來為他與居老門主報仇。”

聞相俠聞言微怔道:“朱盧二人已……”

君如傾揚眉一笑,“當然已死了。聞捕頭以為我當真是為他二人來殺這兩個小丫頭滅口的麽?”

聞相俠微微搖了搖頭,道:“君公子既已料到聞某今夜在此相候,應是不會不來。聞某只是未料……”

“未料我動手這麽幹脆?”君如傾似笑非笑,忽然轉身向道旁林中道:“李姑娘,令尊并非全然為你而死,你可以不必自責。銀枭門已非容身之所,他日若有所求,盡可來找君某。”

他向衆人一抱拳,“諸位,告辭。”

君如傾走了。聞相俠沒有攔他,江湖恩怨,自不在他職責所及之內。顧清商看他離去,“啧啧”兩聲,道:“他倒是走得潇灑,可不管把人家一個門派鬧成了什麽模樣。”

聞相俠微微皺眉道:“此人一心為展飛缡之事而來,如此行事,實是……”

“瘋狂了些。”溫小桃喃喃接口。

蘇無樞一臉茫然地望着三人,叫:“就這麽完了?門主大印哪裏去了還沒問呢,顧清商你不是說他知道麽?”

顧清商同情地看着他,“蘇大捕快,你真的只适合看屍體。”

蘇無樞瞪眼:“你什麽意思?喂你別跑,你給本捕快說清楚,什麽叫我‘只适合看屍體’?站住……”

作者有話要說:本人邏輯異常,灰常混亂而且不知所雲。于是乃們真的知道本人雲的是啥麽?沒啥感想麽?沒啥疑問麽?沒啥BUG麽?沒啥……沒啥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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