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女鬼
三、
顧清商一路尾随跟到了郁家內宅裏，于是這廂房裏半夜不睡看鬼的女人自然便是郁滿金的夫人——因為隐約能看到房裏床上那人是郁滿金。
郁滿金的夫人乃是朝廷大員之女，除了這位夫人以外，并未聽說郁滿金還有何姬妾。
看到顧清商和溫小桃跳過樹叢站到她窗前，這位郁夫人錯愕了一下，立即面無表情地“砰”一聲關了窗。
顧清商也很是錯愕，照正常來講，一個半夜看到窗外有鬼被吓得不輕的女人，忽然看到有人來，她應該高興才對吧？怎麽跟見了采花賊似的二話不說就關窗防采？
雖然——這等行徑還真有幾分采花賊的架勢。
顧清商瞧瞧關上的窗戶，一扭頭瞧見溫小桃正在神游天外，左看右看沒人理他，于是索性一抱雙臂，大叫：“哇——有鬼啊——”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郁滿金披着衣服走出來，臉色頗為沉重，招呼了一聲：“顧公子。”
顧清商眨了眨眼睛，看起來，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鬼”了。
把兩人請到小花廳坐下，半夜三更的也沒有茶水點心，只好坐着幹說。
“唉，這件事說來也有半個多月了，倒讓顧公子受驚了。這女鬼究竟是哪裏來的，誰也說不清楚，也不知道她怎麽就找上了我家夫人……”
“女鬼？”顧清商歪頭瞧着他，道：“郁老板真是好眼力，居然看得出是男鬼女鬼。”
郁滿金有些尴尬，道：“若不是女鬼，怎麽會抱着孩子？”
顧清商作嚴肅狀，“有道理。郁老板繼續說。”
郁滿金嘆氣道：“沒有什麽了，顧公子已經看見了，每晚她都要來鬧一場，就像今晚這樣。”
“郁老板怎麽不請個法師來捉鬼祛邪？”顧清商作好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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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郁滿金頓了頓，道：“賤內素來不喜這些，所以……”
顧清商贊許地點點頭，“夫人每天見鬼還能鎮定如此，真是女中豪傑。”
郁滿金又嘆了口氣。眼看郁滿金不願多言的樣子，顧清商起身，溫小桃只當他要告辭，跟着起身，卻不料忽然被他往前一推，只聽身後笑吟吟道：“本公子這位書童乃是個捉鬼行家，郁老板若不嫌棄，這件事便包在本公子……呃不，包在小桃子身上，如何？”
郁滿金沒料到這一出，一時有點發愣，半晌才反應過來，躊躇了片刻，方道：“既如此，便勞煩顧公子和……桃先生了。”
“好說好說。”顧清商很是大方。
溫小桃一臉錯愕茫然——捉鬼？他幾時會捉鬼了？
敲定了捉鬼的提議，顧清商說道今夜太晚又錯過了捉的時機，要準備準備三日後再捉，便拉着溫小桃回房睡覺。
莫名其妙攬下了捉鬼這等事，溫小桃實在是茫然得很。跟着顧清商出了客廳，溫小桃便老實地道：“我不會捉鬼。”
顧清商笑嘻嘻道：“本公子說你會，你就要會。做本公子的書童嘛，自然應該出得廳堂下得廚房，捉得了妖怪對付得了姑娘……”
“姑娘？”溫小桃愣。
顧清商得意道：“那是自然，像本公子這般玉樹臨風潇灑倜傥之人，想必身後追來的姑娘不會少，小桃子你不會幫本公子擋駕怎麽行？”
“可是我真的不會捉鬼……”
顧清商斜睨他，“在銀枭門，誰自稱懂醫術，說能救活那個死了的盧姑娘來着？小桃子你連死人都能救活，還怕捉鬼？”
“呃……”溫小桃摸了摸臉上那塊白布，不曉得有沒有臉紅，“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那時候他不過是詐一下朱夫人，以确定朱盧二人沒有死而已。
顧清商嘻嘻一笑，道：“本公子自然也是權宜之計。難道——小桃子你相信那真是個女鬼？”
“呃，我沒有說她是女鬼……”溫小桃說，“所以我說我不會捉鬼啊。”
顧清商瞧着他，搖頭啧啧，“小桃子你學壞了啊。”
溫小桃眼睛微彎似是笑了一下。說話之間已經回到客院，一進院門，兩人意外地見到院子裏站着一個人，卻是素音。
半夜三更不睡覺站在院子裏瞪着門口瞧，這架勢一看便是在等人。
顧清商作一本正經狀，壓低聲音道：“你看，姑娘來了吧。”
素音迎上來，對兩人微微一禮，“顧公子，溫先生。”
顧清商作風度翩翩之态，道：“素音姑娘夜半不睡，莫不是出來賞月？”
素音搖了搖頭，臉色卻有些凝重，道：“我方才見顧公子和溫先生追着那……那女鬼去了，不知可看清了那女鬼的模樣？”
顧清商稀奇道：“難道你認得她？”
素音既未點頭亦未搖頭，臉上神情幾變，最後道了一句：“沒有什麽……素音打擾了，告辭。”
顧清商瞧着她神情恍惚地轉身回房，嘀咕道：“怎麽半夜看鬼的女人這麽多……還專看女鬼……小桃子，你那時和她聊了半天，她有說什麽沒有？”
溫小桃卻像又在神游天外，只喃喃地說了兩個字：“女鬼……？”
第二日一早，溫小桃早早起床去了廚房。廚房裏才起火，幾個廚娘丫頭在準備早飯，見廚房門口忽然多了個不認識的蒙面男人，都有些奇怪。
一個青衣丫頭正從外走過來，便問道：“你是誰？”
溫小桃謙和地道：“我是顧公子的書童，我們是昨夜來府上做客的……”
青衣丫頭立即道：“哦，我曉得了，老爺吩咐了，叫單做三份早餐送到幾位客人房裏，原來客人就是你家公子呀。”
溫小桃歉然道：“勞煩姑娘了。”
青衣丫頭笑道：“哥哥客氣什麽，我這就叫他們弄去。”
她說着進了廚房吩咐了幾句，出來見溫小桃還未走，道：“你回去等就是了，等做好了自然送過去。”
溫小桃含笑道：“這般叨擾已是于心不安，怎敢勞動府裏的姑娘們，我還是在這裏等等。”
青衣丫頭想了想，道：“也罷，幾位貴客的早飯原是我去送的，而今既然偷了這個閑，我便也歇一歇。”
她說着尋了兩個小馬紮來放到房檐下，道：“哥哥請坐着等罷。”
溫小桃道謝坐下，她也坐了。
這丫頭倒是不怕生，很是大方爽快，很有些郁滿金的風格，坐下便自報家門，道：“我叫環碧，是服侍老爺的丫頭。”又問了溫小桃姓名。
溫小桃與她說了幾句，見她說話口齒清楚伶俐，便道：“姑娘言談大方爽利，想來是府上常有客來？”
環碧笑道：“老爺喜歡邀客人來府裏，我們自也跟着多學些待客之道。小桃哥是哪裏人？聽口音不像是京城人氏。你家公子是在哪裏高就？”
環碧口才甚好，看來跟在郁滿金身邊頗得了些真傳，溫小桃在她面前實是笨拙得很，只好随着她應着，說着說着，便說到昨夜女鬼的事情上。
環碧對這件事似是很有些忌諱，溫小桃提到此事，她猶豫了一下，才道：“這件事，老爺平常不許家下人提，我們也不敢說什麽。”
溫小桃道：“昨夜我家公子碰巧見到了那……女鬼，正巧我家公子擅捉鬼之術，郁老板便托了我家公子處理此事，只是現在不曉得那女鬼的來歷，有些難辦。”
環碧驚喜道：“顧公子當真能捉鬼麽？”
溫小桃正色道：“自然不敢相欺。”
環碧一聽是自家老爺委托，立時爽快起來，說道：“這女鬼的事情，就出在上月後園小樓失火之後。那木樓原本一直荒着，樓裏沒有人住，也一直沒有打掃。不料上月不知怎地忽然着火了，等救下來的時候燒得只剩了房梁，誰想從那以後，府裏就出了怪事。”
溫小桃道：“郁老板說那女鬼每天夜裏都要鬧一場，就是從這件事之後開始的麽？”
環碧道：“可不是麽，這都快一個月了，弄得我們都心神不寧的。老爺怕大家害怕，叫我們都不許說。”
溫小桃詫異道：“怎麽府裏還有人不知道麽？”
環碧道：“那女鬼每夜只到老爺夫人卧房前飄，除了我們貼身服侍的，倒還沒幾個人見。”
溫小桃道：“既然那女鬼鬧得兇，怎麽也不請個法師來降？”
環碧搖頭道：“這我也不曉得。”
溫小桃想了想，道：“那着火的小樓在後園哪裏？那地方從沒有人住過嗎？”
環碧道：“在東北角那邊。我進府也才五六年，從我來的時候那樓就是空着的，之前有沒有人住過也不曉得。老爺不許下人們說這些事，也不許我們去那園子裏。”
溫小桃沉吟道：“這麽說，府裏沒有人去過那小樓了？”
環碧道：“大概只有老爺去過吧？對了，”她忽然想起來，道：“聽守園門的阿良說，那園子裏半夜好像有唱曲的聲音。”
“唱曲？”溫小桃喃喃道，又問：“是在起火之前就有了麽？”
環碧道：“好像……是吧……不過後來……出了事之後，阿良說……那聲音忽然……忽然……”
溫小桃道：“忽然什麽？”
環碧驚疑地小聲道：“他說那聲音忽然不像人聲了，像……”
她沒敢說下去，溫小桃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寂然一時，她忽然小聲道：“小桃哥，你說……那園子裏是不是早就有些不幹淨？老爺不許我們靠近那地方，也許就是為這個吧？是不是那一把火把鎮她的符啊什麽的燒了，她就又出來了？”
她越說越驚懼，手也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溫小桃的衣裳。溫小桃對她一笑，柔聲道：“姑娘莫怕，我家公子自會收伏她的。”
環碧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忽聽身後道：“姑娘，飯已好了，姑娘送去罷。”
環碧起身回頭接了食盒，看那廚娘進去了，溫小桃道：“我拿回去就是了，姑娘去忙罷。”
環碧點頭道：“我正好偷空去看看少爺。”
溫小桃詫異：“偷空？”
環碧悄聲笑道：“少爺又不知怎麽惹得夫人生氣了，被罰在佛堂裏思過，這時候只怕餓了呢。”
她說着便走了，溫小桃抱着食盒往回走，一路若有所思。
看來回去應該叫顧清商去後園那小樓看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