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六、身世

這曲子顧清商雖然已聽過兩次,不過素音唱的自然比溫小桃和女鬼唱的要好聽一萬倍。頗為享受地聽完一支曲子,顧清商又順手敲了兩下溫小桃的腦袋,“喏,這樣才叫唱曲,小桃子你那唱法哪裏是唱曲,分明就是鬼哭。”

顧清商拍了一下見他沒有反應,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喂!你發的什麽呆!”

“啊……”溫小桃如夢初醒,仍兀自有些失神,勉強道:“素音姑娘的曲子唱得很好。”

素音淡淡一笑,道:“你若聽過西菱唱的,才知什麽是真好。”

溫小桃不知喃喃自語了一句什麽,顧清商聽到“西菱”二字已連忙道:“若當年西菱當真是跟郁滿金走了,那她如今就算不是郁家夫人,也應該是郁家小夫人,怎麽會成了孤魂野鬼了?”

素音凝眉,道:“顧公子果真以為那是鬼麽?”

顧清商眨了眨眼睛,“你說呢?”

素音沉吟道:“我一度也曾懷疑她是人非鬼,然而疑點有三:其一,郁宅後園長久棄置,無人照看,倘若一個活人住在裏面,穿衣吃飯之事如何解決?其二,或許那小樓起火前曾有人住在裏面,私下也有下人照顧,不為人所知,然而那裏經火之後,樓體大半被燒毀,更加不可能容身,這一點溫先生應當比我更清楚。”

兩人目光一齊望向溫小桃,見他猶自發怔,顧清商提起扇子敲了一下他的頭,道:“你在那樓裏都看見什麽了?”

溫小桃被他一吓回過神來,定了定神,道:“我去樓上看了一下。”

顧清商斜瞅着他道:“你膽子倒是大,也不怕爬到一半踩塌了樓梯,連同底下的人也跟你一塊倒黴了。”

溫小桃讷讷地道:“呃……我不知道下面有人……”

素音道:“溫先生登樓時已極為小心,樓板卻仍禁不住一個人的重量,可見那樓中已不可能住得了人了。那荒園中除了此樓外只有幾處亭臺,更加不能住人,所以——倘若她是人非鬼,那麽她究竟在何處容身?更何況……”

她深吸了口氣,繼續道:“更何況,我走到那小樓前不遠處時,親眼見她從那樓中走出。”

溫小桃道:“只有她一個人?”

素音詫異道:“自然只有她一個人,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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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小桃搖了搖頭,沒說什麽。顧清商忽然道:“等等,我到那破樓找你的時候,你說你确實從那樓上掉下來了,又問我有沒有看見有人出去——你到底看見誰了?”

溫小桃被他目光灼灼地瞧得無奈,道:“我實在是什麽也沒看見,否則又何必問你和素音姑娘。但是……确實是有人救了我。”

素音茫然道:“有人救了溫先生?怎麽我也沒有看見?”

幾人面面相觑。半晌,顧清商道:“現在怎麽辦?小桃子,昨天你可答應過郁滿金幫忙捉鬼了,這鬼沒有捉住,明天你打算怎麽辦?”

“可是……”溫小桃小聲說:“昨天不是我答應的,今天……也不是我跟丢的,為什麽要我負責……”

顧清商拍桌道:“不要你負責,難道要本公子負責?”

溫小桃望着他一臉理直氣壯正氣凜然,一時啞口無言。素音不由微微一笑,開口欲幫溫小桃解圍,卻見他嘆了口氣,道:“其實我想,可能是這麽回事。”

素音一怔,道:“溫先生莫非已經想明白這其中曲折了?”

顧清商卻是毫無意外,繼續理所當然且得意洋洋地搖扇笑道:“本公子的書童,自然聰明非常,無事不通。小桃子,說吧,你都發現什麽了?”

溫小桃望着他,一時不語,半晌,眨了眨眼睛,道:“我覺得……還是公子你說給素音姑娘聽吧。”

“我?”顧清商扇子指着自己鼻尖,瞅着溫小桃,“我?”

溫小桃點頭,誠懇地望着他。于是素音也望了過來,兩雙眼睛一齊望向顧清商,只見他咳了一聲,嚴肅地道:“此事撲朔迷離,不好妄下斷語,本公子還要再斟酌一番,方有十足把握。天色不早,素音姑娘早早休息,本公子告辭了。”

素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顧清商已走得人影不見,只好望向溫小桃,見溫小桃亦起身告辭,道:“想必顧公子明日便能給姑娘答複,還請姑娘耐心一日。在下告辭。”

他也走了。素音看着他出門穿過庭院回房,不一會兒亮起了燈,房裏卻有兩個人影。兩個人坐在桌前不知在說什麽,她心中萬分疑惑:顧清商……不,是溫小桃,他究竟發現了什麽?

溫小桃不願當她的面明說,似是因為不欲旁人以為謎題是由他所解。他雖自稱是顧清商的書童,她卻越發地覺得有些奇怪。而且……她想起卷雲閣第一眼看見他時,為何會有種奇異的似曾相識之感?

她印象裏分明是從未見過他的。

溫小桃的“這麽回事”究竟是怎麽回事,顧清商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聽的,是以從素音房裏出來之後便直接鑽進了溫小桃房裏。

溫小桃亦不意外,坐定之後便繼續剛剛的話題。

“我想那位女鬼應該就是西菱姑娘。”溫小桃說,“據素音姑娘所說,西菱姑娘應當是嫁與郁老板,且她随郁老板走後,便徹底銷聲匿跡,被藏了起來。郁府中藏了一個人,這麽多年來不為人所知,甚至府中下人知道的也不多,那麽,這個人究竟被藏到了哪裏?”

顧清商立即道:“就是那園子?她一直住在那小破樓裏?”

溫小桃道:“郁老板房中的丫頭告訴我,守園門的下人曾說夜裏聽到那園裏有歌聲,只是那木樓經火後,那歌聲忽然就變得慘不忍聽。為什麽?我想是那樓中人被起火的濃煙嗆壞了嗓子,才會如此。”

“所以說,她确實沒死?”顧清商道,“郁滿金大概也明白她沒死吧?”

溫小桃微笑,“我猜想到這一層,所以宴上特意模仿嗆啞的聲音唱曲,試探一下郁老板。”

顧清商恍然大悟,“我說你怎麽會弄出那麽古怪的聲音來的,不過——你那時候怎麽知道她唱的就是那首《春日游》?”

“我不知道啊,”溫小桃說,“我只會唱這一首曲子,沒想到這麽巧,直接都把郁滿金給吓走了。”

“湊巧?”顧清商斜睨他,溫小桃假裝沒有看見,繼續說:“不論郁老板夫婦是否相信她已經變成女鬼了,她每夜這般游蕩着,郁老板居然既沒有請人捉鬼也沒有把她抓起來,這不是很奇怪麽?那夜我們跟蹤‘女鬼’直到郁夫人窗前,郁夫人看着她的眼神,除了驚恐,還有一股深深的恨意——郁夫人為什麽恨她?”

“小桃子你的意思是——”顧清商已經明白了,“你是說郁夫人嫉妒她,那把火也是郁夫人放的?但是西菱在郁家這麽多年,她要謀殺早就謀殺了,何必一直等到現在,還殺得這麽失敗。”

溫小桃點點頭,“你說得對。她為什麽會忽然放火燒樓?我想,是因為香娃。”

“香娃?”顧清商歪頭瞧着他,道:“你不會想說香娃其實不是郁夫人生的,是西菱生的,只是他自己一直不知道。然後某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親娘原來被關在荒園裏,吵着要認親娘,于是郁夫人一氣之下就殺人滅口了吧?”

他順口亂說了一通,說完只見溫小桃微微笑着望着自己,于是眨了眨眼,道:“難不成我說對了?”

溫小桃說:“其實你不是早就發現了麽,香娃長得既不像郁老板,也不像郁夫人,不是麽?”

“呃……”顧清商卡了一下,“所以說本公子早有先見之明,自然能推斷得分毫不差。”

溫小桃點頭,“那是自然。”然後繼續道:“除此之外,我發現郁夫人對香娃……其實很苛刻。”

白天時香娃獨自坐在荷塘邊幹什麽,溫小桃是看見了的。香娃手臂上有傷,他在給自己敷傷藥。與環碧閑聊時,環碧說少爺常被夫人罰,是老爺囑她悄悄照顧着少爺。若是親生子,何至于如此對待。

“郁夫人乃是官宦家女,郁老板除郁夫人外再無姬妾,大約就是因這位夫人的緣故。是以郁夫人嫁入郁家後,知道有西菱這樣一個人物,想必心中不快。郁夫人一直未能生育,便将香娃作了自己的兒子,只是因西菱的緣故,她終是不能好好待香娃。”

溫小桃輕輕嘆了口氣。

“這麽說來,還真是麻煩。”顧清商也嘆氣,“大老婆小老婆打架,老公不管,別人可怎麽管?”

“別人自然是管不了這等事的,”溫小桃慢慢地說,“但是答應別人的事總是要做的。”

顧清商眉毛微揚,只見他輕嘆道:“告訴郁老板,明天我們去後園捉鬼,請他來看看罷。”

這事很有些奇怪。顧清商想,一向很是膽小怕事的小桃子居然主動管起捉鬼這檔子事了——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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