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血約
青螺山莊夜遭□,衆人都被驚了起來。第一個聞聲趕來的是連天水,她的房間離魚香染的房間不遠,溫小桃大喊“來人”的時候她還未睡着,是以第一個趕了過來。
現場并無多少打鬥的痕跡,魚香染是背後中掌倒地昏迷,另一個倒在不遠處的人是林若晖,他大約與那偷襲之人對了幾招,無奈不敵中掌昏迷。
衆人陸續趕來,紛紛幫忙将兩人就近安置在魚香染房中床上,兩人傷勢較重急需療傷,無奈連天水與倪風舉內力并不深厚,不擅長療治此掌力之傷。幸而此處尚有幾位內功高手,便由聞相俠與另一位“江水連波”江湧來為二人療傷。
衆人且都退出房間,此時忽然出事,也都沒了睡意,留下兩人在房內護法,其餘人遂一齊到廳上商議如何尋出夜襲兇手。
顧清商方才跟魚香染說過話後心情頗不暢快,尋了個較高的屋頂去看月亮,因此回來得稍晚了些。他回來時衆人已往前廳而去,後院中安靜下來,遠遠地只瞧見溫小桃一個人默默坐在魚香染屋旁的草叢裏,睜大眼睛望着月亮,不知在想什麽。
顧清商第一次看見他這般茫然的眼神,不由得不一怔,放慢腳步過去小聲叫了聲:“小桃子?”
溫小桃沒有看他,仍維持着那個姿勢,輕聲說:“是他。”
顧清商一頭霧水,“什麽是他?”
“是君如傾。”他說,“出手傷人的,是君如傾。”
顧清商皺眉,道:“你看見了?”
他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來晚了。”
他這句話說得很沉卻很無力,他臉上仍系着面巾,平時一貫老實平淡無甚情緒的眼眸,竟透出一股極深的茫然和隐痛。
顧清商想了想,和他并肩坐在草叢裏,托腮瞧着他,“裏面兩個怎麽樣了?”
“聞捕頭和江大俠在為他們療傷。”他喃喃道。
“小桃子。”顧清商伸手在他臉前晃了晃,晃了半日,溫小桃終于有所反應,轉過臉來,卻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顧清商仔細瞧着他,道:“你怎麽了?”
“我……”他頓了頓,垂下眼簾,低聲道:“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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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商看着他,想說就算你來得正好也沒有用,可是看着這個樣子的溫小桃,他這些話卻硬是說不出口,最後,只好嘆了口氣,說道:“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
溫小桃緩緩搖了搖頭,慢慢站起來,“我想回去休息了。”
顧清商看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遠,沒來由地竟覺得心裏湧上一股悲涼。怔了許久,身後門開,他回頭見聞相俠走出來,便問:“裏面怎麽樣?”
聞相俠臉色凝重,搖了搖頭。顧清商驚愕道:“連你也不能救?”
“性命雖暫可無虞,然而若要痊愈……”他頓了頓,後面有人接上了這句,“若要痊愈‘鴛鴦離’的內傷,非‘良宵引’不可。”
“什麽是‘鴛鴦離’?”顧清商問。
那接話之人自然是江湧,他此時看來亦有些疲憊,目光卻仍明亮有神,望着顧清商道:“ 君如傾所練的內功,名為‘鴛鴦離’,此功以陰毒之力傷人,而展飛缡的獨門內功‘良宵引’專克‘鴛鴦離’陰毒之力,當年兩人之相識結怨,也是因此之故。”
聞相俠緩緩點頭,道:“君如傾‘鴛鴦離’內功獨步江湖,除他之外,确實再無別人。他為引得展飛缡現身,當真是……瘋了。”
“這個瘋子!”顧清商忽然奔前廳而去,他似是心中極怒,輕功施展到極致,晃眼間便沒了影。
兩人見此情知不對,忙一齊追去。
方才溫小桃說出是君如傾時,顧清商已隐隐覺出問題來:那日他初入山莊之時,遠遠見得一人頗為熟悉,卻又想不起是何人。他向來記憶極好,見人過目不忘,怎會認不出一個明明認得的人?而今想來,只有一種可能——那人易了容,雖容貌改變,但身形氣質卻瞞不過識得他的人。
前廳內衆人正在讨論紛紛,蘇無樞尤其拿出了個捕快的派頭來,正一臉嚴肅侃侃而談。猛然見顧清商沖了進來,衆人皆是一怔,只見他環視了一遍廳中衆人,之後一言不發,又轉身一陣風似的去了。
衆人正在一頭霧水,又見聞相俠與江湧雙雙趕了過來,見他二人過來,連天水先忙起身道:“二位,舍弟妹如何了?”
江湧皺眉道:“此事稍後再提。連女俠,莊中諸客此刻都在這裏麽?”
連天水一怔,又望了聞相俠一眼,見他亦且不提,便知內有文章,遂道:“除二弟、六弟在五妹房中守着,還有顧公子與顧公子的書童不在。”她邊說邊環視衆人,衆人亦皆環視一遭,接着陸續有人發出“咦”的詫異聲,連天水亦皺眉,道:“還有‘遼嶺白鶴’遼西飛大俠。”
說罷,她便喚家丁去遼西飛房中請人。聞相俠與江湧皆猜此人便是君如傾所假扮了,當下聞相俠出言安撫了衆人,請大家且都回房安歇。片刻工夫衆人各自散去,蘇無樞自是不肯老老實實離開的,聞相俠便也由他留下。
四人各自坐下,聞相俠沉吟一時,向連天水道:“連女俠可知道君如傾此人?”
連天水道:“聞捕頭說的可是前些日子銀枭門那位新任門主?”
聞相俠點頭道:“正是。此人早年亦曾與展飛缡展公子有所交集,連女俠可知道?”
連天水皺眉道:“未曾聽三弟提及。莫非此人與今夜之事有所關聯?”
聞相俠面色凝重,将銀枭門一事大致說了一遍,道:“君如傾欲使展公子現身之心只怕仍未死,今夜之事,大約正是為此。”他頓了頓,道:“恕聞某唐突,魚姑娘與展公子,可是較其餘幾位親密些?”
連天水微微點頭,輕嘆口氣,道:“五妹一直暗暗傾心于三弟,三弟雖未明言,待五妹亦較別個不同,若那君如傾當真是為此而來,便難怪他會找上五妹了。”話說到此處,她忽然變色,急道:“糟了,五妹房裏現在只有二弟與六弟守着,若君如傾再去……”
“不會。”接話的是江湧,他此刻臉色亦十分陰沉,說道:“君如傾只是想逼展飛缡現身,自是不會置人于死地。”
連天水略平靜下來,方才她亦是關心則亂,經江湧點破,便想通了此節,只是憂色仍在,望向聞相俠道:“聞捕頭方才言道,舍弟妹之傷勢非三弟獨門內功療治不可,除此之外,便無其他法子了麽?”
聞相俠凝眉不語,江湧亦閉口不言,卻是蘇無樞插了句話,道:“倒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若是蘇無主來……”他忽然跳起來,神情頗振奮,“她可不就在這附近麽!我這就去找她!”
“等等。”聞相俠伸手攔了他一下,道:“此事莫張揚。”
蘇無樞一愣,方明白他是怕此事被君如傾得知,忙應一聲“知道”,忙忙地跑了。
連天水卻還不解,望向聞相俠,疑惑道:“蘇公子這是……?”
聞相俠道:“舍弟有位同胞妹子,于醫道頗有造詣,或可一試。”
連天水臉上露出感激之色,抱拳道:“如此,多謝了。”
那位忽然不見了的遼西飛大俠此刻确實是不見了。此間之事說到底皆由展飛缡而起,偏偏這還是個失蹤了十年、許多人都認為已經死了的人。
然而畢竟還有些人,一直相信他還活着。比如君如傾,比如聞相俠,還比如顧清商。
顧清商對展飛缡當年的事情并不知道多少,或者說,他其實什麽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一點——他知道展飛缡的出身來歷。僅憑這一點,他便覺得當年展飛缡的死有些奇怪,既然有些奇怪,那很可能就是沒死。
當初他去小桃鎮為展飛缡生母掃墓,發現那墳墓竟是年年有人祭掃,問過鎮上的人,卻又無人知道祭者是誰,便已有了許多猜測。
所以,今夜,他也隐隐有一絲期待——若展飛缡當真還在世,如此境況之下,他怎能還不現身?
然而此夜靜寂。直到天近四更,聞相俠與江湧回來,仍沒有一絲動靜。他想起那時夜闖君如傾房間,君如傾告訴他,若問當年事,便去問聞相俠。
既如此,便在今夜一解疑惑也好。
“聞捕頭,”聞相俠回頭,借着月色看見有人朝他揮了揮手,他凝眉站住,看着那少年一躍而來,朝他笑嘻嘻,道:“你猜他今夜會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