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會 “好絕一男的
許言臣之前的态度在陸珂腦海中清晰地回放,如同開了慢鏡頭。
她把話說到了這種程度,他不為所動,看來确實對她沒什麽感覺。
要點臉吧陸珂。別再自讨沒趣了。
悲傷之後只餘麻木,她擡手抹掉眼角的淚。那點滾燙的濕意很快融入冷水中,仿佛從沒存在過。
許言臣本意只是讓她清醒些,想着她到了浴室一照鏡子,人也該清醒得差不多了。
沒想到陸珂今天倒是傻得實誠。
他推開門時,她正穿戴整齊地閉着眼睛泡在浴缸中,一副老僧入定狀。面上櫻粉淡淡,唇色卻蒼白若紙。
許言臣一把把她撈起來,入手時浴缸中的水冰涼,他冷下臉,“這種時候你倒聽話,腦子呢?”
她的頭發之前被淋浴頭沖出來的水澆得濕透,幾縷劉海軟軟地貼在額上,有幾分落水狗的意味。
陸珂睜眼看着他刀鑿斧刻的側臉線,鼻腔突然有股溫熱湧出。
她用手探了下,一看,是血。
“放我下來。”她深感沒臉見人,“我好了。自己能走。”
原本該來的大姨媽滞阻,居然從上面下來了。殷紅醒目,胸前的白色衛衣上也滴了一小灘。
沉沉的輕笑從許言臣嗓中發出,手指卻緊了緊,加快了腳步往床邊走去。
這種時候,他還能笑出聲。
陸珂心裏惱火,把一手血往他衣服上抹,很快,他的米色毛衣變得血跡斑斑。
許言臣吃不消她這樣的胡攪蠻纏,把她放下,順手拿了件浴袍扔給她,“擦幹了換上,低頭捏着鼻子止血。我去給你找點姜茶。”
“你們是在浴室決鬥了嗎?我的天吶!”立秋從視頻中見到兩個身上帶血的人,驚了。
許言臣還好,主要是陸珂,本就生着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被她自己胡亂擦得下半張臉頰都是血糊糊的。
陸珂怕許言臣冒出什麽“她剛才在我懷裏流鼻血”之類的虎狼之詞,撲過去把視頻關了。
已經到了公司,正瞪大了眼睛看視頻的立秋只覺得窒息,恰巧王岚過來,她收了手機,站起身,“岚姐。”
王岚點頭,“現在情況怎麽樣?”
“他們倆,好像……打架了?”視頻斷得不明不白,立秋想說清楚,奈何她對許言臣的了解程度實在有限。
“什麽叫好像?”王岚皺眉。
“兩個人身上都有血!然後視頻斷了!”
王岚問,“誰挂斷的?”
“可可挂的。”
“那應該沒事。”王岚松了口氣。
立秋問,“岚姐,這個許公子到底什麽來歷啊?為什麽說明華娛樂是他家的?”
“明董是他媽媽。”王岚說,“他之前出國了,為人也比較低調,公司知道他的存在的都是老人。”
立秋受教,點頭,“他真的是個狠人。”
照她偷錄的視頻來看,陸珂做到這份上,相當于主動投懷送抱了,許公子竟能說出讓她去沖冷水澡的話。
得多大定力啊,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無情。
王岚又交代了幾句明天幫陸珂脫身善後的事情。
臨走前,她像是想起什麽,“對了,陸珂的閨蜜,是明董的親外甥女,幾乎是當親女兒養的。明董愛屋及烏,非常喜歡陸珂,只是從沒明顯表現過。所以,你懂?”
“啊?”
“下次,再有這種酒會,再有人惡意敬酒,推掉,不喝。”
“遵命!”立秋神色飛揚。
王岚敲響了董事長辦公室的門。
得到許可,她推門而入,“明董,您找我?”
辦公桌後,一張低調中透着奢華的純黑座椅轉了過來。女人正值中年,那張臉雍容大氣,氣質比起當今炙手可熱的影後也絲毫不輸。
“怎麽樣了?他們倆。”自從聽了王岚的彙報,明華就在等着後續消息。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不是喜歡到骨子裏,他不會碰人家姑娘。
許言臣對感情的冷血程度比他爸還嚴重。二十年了,明華從未因為兒子的戀情煩惱過。
早戀一次沒有,上大學也不談戀愛,她甚至旁敲側擊地給他發了幾部鈣片,問他看了有什麽感受。
許言臣回她二字:“無聊。”
但世間萬物本來就充滿變數。
王岚思慮後決定老實報告,“聽立秋說,似乎打了一架,挺激烈的,兩人衣服上都有血。”
明華秀美的眉微微挑起。
衣服上都有血?挺激烈的?
晚輩的私生活,她不好評價。明華輕咳一聲,“知道了,你去忙吧。”
王岚請示,“那,這部《明着追》,咱們是辭演還是和片方再談?”
“不辭,也不談。”明華敲了敲桌面,“那個季總,有幾樁事挺不光彩,證據恰好攥在我手上。一會我給他打電話,把男主角換了。”
“我明白了。”王岚說,“男主換成咱們公司的?”
“我心裏倒是有個人選。時簡最近檔期空着,你去跟他談。”
“時影帝自從成立工作室,已經好幾年沒接電視劇了……”
“事在人為。”明華微笑,“山珍海味總會吃膩,說不定他偶爾也想回憶一下家常菜。”
“好的明董。”
“還有,春華游學快回來了吧,到時你讓她帶帶陸珂。”
“好的。”
王岚合上門。陸珂是真的命好,比影後還像明華娛樂的親女兒。
許言臣出了酒店,去隔壁的T-market買了一身衣服,一頂帽子和口罩墨鏡,結賬前順手拿了包衛生巾扔進購物車。
回康莊後,又繞去餐飲部要了杯姜茶。經理問他是否要放紅糖,許言臣想起陸珂的鼻血,再放紅糖別再給補血崩了,“不用。姜少放。”
又頓了頓,“醒酒湯也煮一碗。”
給她醒醒酒,免得過會兒再發什麽瘋。
陸珂給他開門時已經換上了睡袍,臉上的血也早洗幹淨。
許言臣把手中的姜茶遞給她,“喝完,防發燒。”
“許言臣,你回國待多久?”陸珂清醒許多,可以跟他正常敘舊。
“一年,然後外派。”
“噢。”
室內歸于沉寂,只有她小口喝姜茶的聲音。
“需要什麽可以再叫跑男。”許言臣出聲。跑男是專門為顧客跑腿的,24小時代買代送,随叫随到。之前在H大,學生們有急事就打電話找他們。
“不用,立秋一會找人給我送來。”
“你那個小助理?”許言臣看着她喝完姜茶,指了指另一杯,“醒酒湯。”
醒酒湯裏有着西紅柿和面粉、葛根的味道,酸甜可口。她晚上只喝了幾杯酒,沒吃什麽東西,正好把它當夜宵。
“對,跟我一年了。”陸珂捧起那個海碗。他是把她當蜘蛛精還是白骨精了,搞得跟怕她再度變身似的。
又是可怕的寂靜。
“謝謝你幫我買東西和開房間。”陸珂用勺子攪了攪醒酒湯。私心裏她想吃慢點,這樣他還能多留一會兒。
許言臣看着她把醒酒湯喝完,“沒事的話我先走了。錢不急,賬單我回頭發你,等你有空打我賬上。”
連見面也省了。
“都是老同學了,這麽摳啊?坐擁明華娛樂,這點錢還要還。”陸珂臉上帶着揶揄。
進圈子的好處就是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在各種場合中把臉皮磨厚了。
現在哪怕在許言臣面前剛剛出了醜,她也能跟他談笑風生。
仿佛剛才要跟他睡覺的人不是她。
“該花的花,不該花的不花。”他說。
似乎這樣是天經地義。
陸珂笑出聲,“你這樣的性格挺好的,适合當老公。自己不舍得花錢,以後都留給老婆孩子花。”
“那倒不會。”許言臣說,“我是不婚主義者。”
“……”話題聊到這裏算是聊死了。
“你明天喬裝一下再走。最好跟平常風格不同。”臨走前,許言臣交代她。
“沒什麽風格是我沒試過的。”少女淑女熟女,這些造型她都有過。
許言臣想了下,“吊絲風格吧,就像你下鋪剛來H大時那樣。”
那種黑框眼鏡波波頭?挺可愛的風格,怎麽在他眼裏就成吊絲了?
陸珂窒了一秒,“她好歹是你表妹,還是我閨蜜。別這麽損人家。”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損習慣了。”許言臣說,“你休息吧,我走了。”
許言臣走後,陸珂渾身的細胞都松懈下來,又覺得悵然若失。
她回味着今天說過的話,這麽一串聯,有點意思。
所以在許言臣那裏,他越損你證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越高?
那他兇她的那句“腦子呢”,四舍五入就是打是親罵是愛了?
害!這麽一推理,刺激!她撲到床上,卷着被子使勁打滾,把紅蘋果臉埋在被子裏。
立秋打電話過來,“可可,你剛才跟他沒什麽吧?”
“我倒想有什麽。”陸珂話音裏帶着惆悵。
“……你不會吧?”立秋哀嘆。
“我會。”
“那是公司的太子爺哎。老板的孩子!萬一你們成不了,你就不怕以後尴尬嗎?”
“我還是我爸爸的太子女呢。”陸珂說,“只要功夫深,老公領進門。你不懂。”
“……你沒救了。一個事業如日中天的女明星,喜歡這麽個冷情男,如果失敗了,臉往哪擱?”
“管它呢。”又不是沒失敗過,她已經不care了。
次日,立秋挂着碩大的兩只黑眼圈。
她對昨天的事閉口不談。陸珂倒覺得奇了,問,“怎麽了這是,話痨變成鋸嘴葫蘆了?”
“可可。”立秋哭喪着臉,“咱不喜歡他了好嗎,我昨天做了一晚上噩夢。夢見你們在浴室打了一架,又在床上打了一架,完事他還灌你避子湯。真的,好絕一男的。”
“你這個夢還融合古今中外呢。”陸珂快笑裂了,“咱這個車去哪,怎麽不是公司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