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明儀本來只是想送糕點,結果最後把自己送上了門。

也不知道謝纾哪來那麽多精力,明明昨晚臨走前已經要過一回,今日天還沒暗,又纏上了她。

把謝氏祖訓統統丢了。

事後明儀靠着他的手臂,蹙着眉埋怨了一句,他再這般肆意妄為下去,怕是還沒等到回京,她肚子就大了。

謝纾擡手撫上她的小腹。

若是眼下有了,待處理完蘇晉遠之事,約是能得空好好照料她的。

思及此,謝纾又重新俯身覆上了明儀的唇。

明儀:“……”

入夜,運河之上起了一層水霧,籠罩着前行的船隊。

明明是已入了夏,可今日不知怎的,讓人覺察到一絲潛藏的寒意。

明儀操勞過兩番後,靠在小榻上休息。

謝纾正在外頭與衆人議事。

平緩的水波,規律地拍打着船身。

明儀朝船室窗外望去,濃霧籠罩着江面看不清前路。

明儀心底莫名生出一絲不安。

雲莺端着吃食進來,暖身的雞湯、剔了骨的鮮魚,補氣益血的燕窩、素膳是豆腐羹和涼拌山藥,還配了甜品炖梨,雖都是些簡單的吃食卻處處透着精心。

雲莺向明儀勸膳:“王爺說殿下方才累着了,這回兒可要多用些補一補。這商船雖比上回來時的客船要好些,可也沒法備太精細的吃食。”

明儀看着眼前的吃食,多問了句:“他吃過了嗎?”

他也出了不少力,也要補一補。

雲莺搖頭:“王爺尚未用過。”

“議事固然重要,只今日一整天也不見他用過東西,眼下離姑蘇還有些路程,先吃些東西也耽誤不了多久。”明儀道,“你去把他喚過來,就說我等他一道用膳。”

雲莺應是,推門走去了外頭。

明儀望着飯菜,靜靜地等待,等了許久也不見雲莺回來。

她心中正疑惑,忽聽船身發出一聲巨響,似是撞上了什麽東西。

激撞過後,船身跟着一陣巨晃,擺在桌上的晚膳“嘩啦”全滑落在地,雞湯順着搖擺的船室流淌。

明儀扶着身旁的木欄,朝窗口望去,只見濃霧之中,有星星點點的火光自遠處朝他們所在的商船而來。

明儀的心沒來由地猛然一跳。

雲莺在這時忽然沖了進來。

“不好了!殿下,外頭似乎來了一群水匪把咱們一隊商船給圍了。”

“婢方才照您的吩咐去尋王爺,誰知走到半道便瞧見咱們的船被人給圍了,前前後後來了幾十艘船的水匪,婢瞧見那些人手上都拿着砍刀,來勢洶洶。”

雲莺雖這麽說着,面上神色卻尚算淡定。她想着,水匪雖人多勢衆,然則他們商船上留下的都是攝政王身邊的精衛,以一敵十不在話下,眼下雖看似兇險,實則無礙。

明儀望着窗外越離越近的火光,沉下眼:“不對。”

“來的不是水匪。”

若是劫持商隊的水匪,為的是財,水匪熟悉水路,此刻水上有濃霧掩護,正是偷襲的好時機,怎會刻意點上火把,引人注目。

雲莺面色一白:“那……來的是?”

明儀道:“是兵。”僞裝成賊的兵。

只有兵在夜裏追捕圍堵人之時,為了清楚确認目标,才會點上火把。

來者不善,那些人怕是有備而來,沒有那麽好對付。

船室之外,腳步聲淩亂,窗外火光逼近。

“那該如何是好?”雲莺慌了神,去看主子。

明儀凝視着窗外,狹小的窗口只能看到外頭的一角,她的心跳得異常快。

這輩子明儀不是第一次被人圍堵,性命攸關。

若論起來,眼下的場面還不及當年三王之亂十分之一。

可她的指尖卻忍不住顫意,他的夫君還在外頭,比她更危險。恐懼和涼意自心頭蔓延至四肢百骸。

不多時,一隊精衛自門外湧入:“屬下奉王爺之令,前來守護殿下安危。”

這一隊護衛的到來讓雲莺稍安心了些,明儀卻不樂觀,正是因為危險,謝纾才會派整整一隊人護她。

不多時,外頭傳來箭矢嗖嗖劃破長空之聲。

雲莺顫着聲:“殿下,眼下該怎麽辦?王爺還在外頭……”

明儀緊握着手心,深吸一口氣:“顧不了他了,自保要緊。”

雲莺睜大了眼,這些年她是最清楚明白殿下對攝政王情意的人,殿下從不是冷血冷情之人。可眼下聽見明儀要抛下心愛之人自保,雲莺不由一怔,這難道便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明儀很清醒。

她不會武,縱使再牽挂謝纾,也幫不上什麽忙,出去去尋他,反給他添亂子。

眼下重要的是自保。

謝纾憂心她安危,才派了這麽多精衛給她。只有保護好自己,謝纾才不會有後顧之憂,全心對敵。

提到自保,雲莺想到了船艙的那艘小船。

商船裏配備的小船,是為了在商船遇上意外之時用的。

“殿下不若乘小船先走。”只要離了這地,便安全了。

明儀卻道:“這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擅用。水上濃霧重重,你我在船上根本無法知曉前路還埋伏着多少‘水匪’,貿貿然出去,未必比在船上安全。”

“商船甲板之下有一密閉船室,原是存放貨物用的,眼下正空置着。”

“那群‘水匪’攻船需費些時辰,一時也無閑暇搜船,那處是這商船上最隐蔽的船室,暫時安全。你先同我去那一避。”

雲莺點頭,跟着明儀去往甲板下的船室。

船室只有一個入口,明儀清楚自己眼下的處境相對安全,要那麽多精衛也只是浪費人力,故而只留了兩個精衛守在門前,以備意外,吩咐餘下精衛回去謝纾身旁。

商船船頭,甲板之上。

謝纾擡眼望向不遠處那艘船上的“水匪”頭目。這張熟悉的臉,是他那日在蘇晉遠府上見過的。

這群“水匪”求的恐怕不是財,是命。

濃霧之中,星星點點的火光密密麻麻地布滿整條河道,賊船堵住了前方去路和後方退路。水匪手上的兵刃在夜幕下透着寒光。

乘風站在謝纾身後,道:“照一船三十人算,前頭約是有一萬餘人。”

而他們的精衛只有對方的十分之一。

蘇晉遠是鐵了心要取人性命,派一萬人精兵,取一人人頭,夠狠辣。

若眼下他們一行死在水路上,皆是“水匪”所為,與他無關。

是場硬仗。

十八路精衛,依次排列成陣,只等謝纾一聲令下。

謝纾垂眼,問乘風:“殿下呢?”

乘風回道:“殿下帶人躲去了甲板下的船室。”

謝纾笑了聲:“那就好。”

他的夫人是最懂他的。

沒了後顧之憂,謝纾朝身後十八路精衛擡手。

商船甲板之下。

密閉的船室潮濕悶熱且散着難聞的黴味。

明儀靜默地坐在船室一角,此處能清晰地聽見甲板上的動靜。

耳旁不時傳來重物撞擊甲板發出的突突聲。那是人被擊倒在地的聲音。

兵刃刺破血肉之聲,受傷之人的痛呼,淩亂沉重的腳步聲充斥在明儀耳旁。

在船室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她屏息留意着聲響,卻獨獨尋不見一點有關謝纾的聲響。

明儀低頭捂着心口,指尖在心口顫,她害怕,害怕聽見她夫君倒下的聲音。

雲莺擔憂地望向明儀:“殿下……”

明儀見雲莺這般,對她笑說:“無事,這可比三王之亂那會兒好多了。”

雲莺沒在多話,只守在明儀身旁。

甲板上的動靜越發大了,人聲呼喊嘈雜,僅隔着一層甲板,明儀能隐隐聽見打鬥之人的呼喊聲。

起先喊的是令人心驚肉跳的“殺”字,而後聲音漸漸淩亂。

到後半夜,這些呼喊聲越來越少。

約是其中一方開始掌握局勢,可明儀不清楚,掌控局勢的是哪一方?

是水匪?還是……她的夫君。

她靜靜地等着,忽然不知是甲板上的誰高呼了一聲:“……中了箭。”

誰?誰中了箭?

明儀屏息去聽,确認了一遍又一遍,那人喊的是——

攝政王。

雲莺攥緊手心:“殿下……”

“我知道。”明儀緩緩站起身,想邁開步伐,想沖出去,想見到他。

不成,她不能去,不能出去。

忍,要忍下去。

可……

明儀沒忍下去,拿起船室角落露着尖刺的燭臺,推門往外沖去。

推開門,守在門外的精衛看見抄起燭臺就往外沖的明儀一驚,急呼:“殿下!”

明儀回神,理智回籠,豆大眼淚順着側臉落下,攥緊燭臺的手一點一點地松開。

她轉過身,重新回到了密閉的船室。

等待異常煎熬,可她得等下去。

日出東升,商船上才逐漸平靜下來,運河之上飄着浮屍,鮮血浸染了一方水域。

前方賊船之上悄無聲息,不複先前聲勢。

“水匪”頭目的頭顱懸挂在前方船帆之上。

謝纾白淨的臉上濺着點點血跡,淺青色的衣衫染紅了一片,殘箭還挂在他身上。

一場惡戰落幕。

乘風亦在身上挂了不少彩。

不過他更擔心主子,忙朝謝纾望去:“您的傷如何了?”

謝纾低頭看了眼身上的殘箭,擡手欲要去拔。

乘風阻止:“別。”

這箭看着紮在要害,若胡亂拔了,恐會引起大量出血。

謝纾卻直接将箭拔了出來,看得身旁的乘風一陣心驚膽戰。

可等到箭被拔了出來後,乘風愣住了。

都紮成這樣,怎麽拔了一點血也沒滲出來?

謝纾扔了手上的殘箭:“放心,我未受傷。”

乘風睜大了眼。這怎麽可能?他可是親眼看見那箭射過去的。

謝纾自懷中摸出一只紅色的平安符:“它替我擋的箭。”

他握緊平安符,心想:夫人救命之恩,該如何相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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