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沒有用的神
第二天陽曜打掃完衛生後，便爬上屋頂發呆。跟他一起受罰的環衛小夥伴清塵也跟着他，在他身邊蹲下。
“看來陽曜神君今天心情很不好哇。”清塵見陽曜将雙臂枕在腦袋下，也跟着這麽做。
“名人總會有憂郁的時候。”
“我懂我懂，明星們光鮮亮麗的表面下總是滄桑的……比如說你今天被罰搞幹淨大殿。”
“……我覺得我心情更差了。”
“陽曜神君是因為神女大人嗎？我聽說，你在定雲天的時候暗戀過她。”
“你、你聽誰說的！？”
這不是做夢吧？說了是暗戀怎麽整個天界的人都知道啊！？簡直想死……
“哦，這個嘛！”清塵幻化出一本發黃的冊子，上面用小篆寫着幾個字“天界八卦錄”，封面上有陽曜的畫像，旁邊配上一行小字：傳龍之第四子狻猊殿下情陷瑤荷神女。
“……我們的友誼走到了盡頭。”這才叫冒犯神祇吧？
“別說！這本冊子當年可是賣脫銷了！”清塵把冊子收入懷裏，認真地說道：“買這期八卦錄的時候還附贈了專門打神女的紙紮小人……不過我是買了二手，你要借你看看？”
“不用了……”被那個女人知道了還不毀掉地府？
清塵又說了兩句，見陽曜還是低落的樣子，靠近了些他，猜測他的心事。
“陽曜神君，你是在思念定雲天嗎？畢竟你離開那裏已經這麽久了。”
陽曜抿了一口梅子酒，眯起雙眼，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說得對，地府的夜色的确比定雲天好上太多。”
“你真會開玩笑，大家都想去定雲天，哪有神……”清塵的話說道一半便不說了，從定雲天下來的神，他旁邊就坐着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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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呵……哪會有神那麽傻，從神殿下來。”
他是龍之第四子，狻猊，是睚眦的兄長，同時也是睚眦的“靈引”。
龍族的生長期極為緩慢，化作人形後的神需要由上位神來引導監督，稱為“靈引”，相當于人界所說的“師傅”一般，青蒼天君是他的父神和“靈引”，是亦師亦父的存在。
早年他和睚眦打了一架，差點把睚眦打回原形，那是幾千年來青蒼天君第一次發怒，将他逐出定雲天，在天帝身旁打打雜，掃掃地，順便面壁思過騷擾一下小仙女。
距離那次也不知道過了幾百年了，反正他下來了就再也不想回定雲天了。即使，那是許多修仙修道者遙不可及的夢，是神居住的地方。
睚眦不知道為什麽，在聲望越來越高，被賦予稱為繼青蒼天君之後的上神的巅峰時，不顧青蒼天君的反對，毅然下了仙界，作為武将征戰沙場，助仙界捉拿要犯。
他當時還道他傻，卻不知他已被廢除了神籍。
“你說，做神有什麽意思呢？”陽曜給清塵倒了一杯梅子酒，低聲問道。像是在問清塵，又像在問自己：“每個人都希望我修煉，重回定雲天。可是，我不想啊……”
“今天神女大人也是？”
梅子酒的味道又甜又酸，帶着特有的清新酒味，尤其是凍過後更是風味十足。陽曜将酒杯放在唇邊，抿了一口。
“嗯。不過，她更希望是睚眦能成神吧……我啊，真的很喜歡瑤荷神女。”陽曜垂下眸子，低低地說。
“神君，我聽聞，天下人都不相信你會有喜歡的人。”
陽曜的表情一僵，他長長的睫毛顫抖着，閉上了眼睛，抱住了膝蓋，低低地洩出了一聲，“對不起，對不起……什麽情的愛的，我不懂啊！”
他不明白所謂的“感情”為何物。
“陽曜怎麽可能沒有感情呢？沒有感情的話，是不能有那麽多擁趸的。”
清塵見他喝得這麽猛，只好拉着他的衣袖。這梅子酒雖度數不高，後勁卻很大，即使酒量好的人也不敢輕易喝這麽多。
“小清塵，你知道睚眦嗎？偷偷告訴你……他被廢除了神籍啊！”陽曜剛說完，見清塵一副“這不是廢話”的樣子，愣了愣，捂着臉笑出聲：“只有我不知道嗎？嗯？我真傻啊……對，我就是個傻瓜！”
“陽曜神君……”清塵哪見過一邊笑一邊大哭的，正要去拉他，一個高大的身影卻阻擋了月光，将陽曜籠罩在影子下。
“睚……”清塵剛開口，就發不出聲音了，為神力所攝，他自動自覺地退開幾步，白色的長袍圍住身體，眨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實在不是小仙沒義氣，是敵人太強大啊！陽曜神君，保重！
“睚眦他啊，從小就是很讨人厭的小屁孩……嘿嘿，清塵你別擋着我看月光！”陽曜一拉，将對方拉到他身邊，晃了晃腦袋：“剛才說到哪了？對了，你知道不？睚眦小時候就是那副死人臉，別提多糟心了……”
“……”
“話說回來，我跟你說件事，我們都是從古龍蛋裏孵化出來的……我比睚眦早出生了兩百年呢！可是這死小孩做什麽事都比我好，哎……還處處和我作對，你說他是不是也喜歡瑤荷？”
“……”聽到“也”之後，屋檐的一片瓦碎掉了。
“其實嘛，他要告訴我，我還是不會跟他搶的……”
“……”
“睚眦一點也不将我當成兄長，打架也不好好打，氣死……哎不說了，困死我了，打掃什麽的太累人了……我可是智慧型的，不是用來幹苦力的，對不？”陽曜說完，頭一歪，就乖乖巧巧地睡着了。
入睡後的陽曜雙眸緊緊閉起，那對眼睛他看過太多次，睜開後又會是另一番景色，那是一對靈動活潑，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直勾勾地，一點也不懂得收斂，也不知道旁人看來又是怎樣的誘人。
“……真是沒用啊。”
他輕輕說道，不知是在說陽曜，還是在說無論看過多少遍，看了多少年，仍無法抵禦他的誘惑力的自己。
看着說睡就睡的陽曜，睚眦無聲地笑了笑，将他抱了起來，像幼時他受傷後被狻猊抱着的樣子同出一撤。
湖邊土地廟，初春集市，他都忘了吧。
睚眦抱着他，在星空下漫步。
真亮……比定雲天是在好得太多了。
“清、清塵……你說，睚眦為什麽會被廢除神籍呢？”
過了很久，懷裏傳來陽曜迷迷糊糊的聲音。
“……他是不是入了魔啊？”陽曜摟住他的脖子，似真似假地問着，半睜不睜的金眸深藏着淩厲：“早知他有廢除神籍的一天，當初……就應該更狠一點，那個小鬼……可是把地火引出來了啊……”
空氣中彌漫着幾不可察的殺意，睚眦聽着，脖子感到尖銳的冰涼，金眸鳳目堪堪上挑，忽如其來的笑意融化了眼底的冬日白雪，聲音低沉，含了千回百轉的憐惜，能把人溺斃。
他仰起頭，深深地看着天空，銀簪上湖藍色的寶石發出暗光。
“若是此生有什麽魔障的話，那必定與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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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陽曜穿戴好之後發現已經晌午了，他幹脆破罐子破摔，一路晃悠晃悠地走到閻王殿前。
依稀記得今天的任務是打掃地獄的第17和18層，不過照這個樣子清塵應該打掃完了吧？
“陽曜神君，昨晚睡得可好？”還沒踏入殿門，就見判官斜斜地倚在門上，笑容中透着些暧昧。
“還好……就是頭有點痛……”
陽曜摸摸腦袋，昨天晚上……好像喝醉了，應該是清塵用法術把他瞬移回來的……？不過，怎麽記得看見過睚眦？
絕、絕對不要！
太可怕了，在天界他總是睡不好，好不容易有機會借酒入睡，他可不想連好好睡上一覺都能夢見睚眦啊！
“是麽……那家夥真是膽小鬼啊。”判官摸摸下巴，陽曜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什麽？”他垂下眸子，睜開時盛滿了疑惑之色。
“他說，你今天打掃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讓你趕緊的，不然我就要追究你遲到的事情了。”娃娃臉閻王一掌打在判官的唇上，和藹地跟陽曜說。
“清塵呢？”
“清塵今天在失魂海有兼職，你要找他的話可以去引魂礁石岸那裏找渡海人過去。”判官将毛筆抛來抛去，另一只手在輕撫自己的唇。
“你別這麽惡心行不行！”閻王瞪圓了眼睛，惡狠狠地剮了他一眼。
“這是小閻的手碰過的呢……”判官遞了個暧昧的眼神給他，把閻王氣得直哆嗦。
陽曜慢慢地默默地退了出去。
他覺得……地府的判官又會私奔，可能還要再招，他還是去準備一下面試筆試吧……還是考閻王這個職位好呢……
陽曜在路上閑逛，沒有去今天原定計劃中的地獄17、18層，啓用法術瞬移找清塵去了。
在地府混久了，也多少摸出各人的脾氣，反正今天閻王和判官絕壁是不會有空去抽檢衛生的了，他可以放心地在街上逛逛。
失魂海靠近陰間，因此除了仙人外，這裏還有各界來做生意的妖、鬼、怪、魔、精，雖然有聽說過，但陽曜剛踏入失魂海集市後，還是像個土包子進城一樣左看右看，驚奇得不得了。
“這位仙人，不妨來小女子的店裏坐坐？”陽曜正看着，忽然手臂被挽住，回頭一看，對方一襲白衣，白皙如雪的皮膚近乎透明，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小腰不堪一握，弱柳扶風，一對碧綠色的眼睛晶光璀璨。
陽曜自被減去修為後便沒有怎麽修煉，因此被女子認為是仙人也正常。陽曜看着女子，暗嘆一聲，美則美矣，心腸大大的壞。
不過是買賣嘛，卻用了極為精湛的攝魂術。若是和他同樣修為，沒有神力護身的仙人，只怕會沉浸在她的美色之中不可自拔，甚至做成傀儡也不自知。
嘆息歸嘆息，在地府貪小便宜慣了的陽曜還是跟着她入了店鋪。
“仙人請看，這是小店的冰雕。”順着她的手指，陽曜環視了一圈。女子是雪妖，擅長攝魂，他第一眼就看出來了。聽到她的話，他還吓了一跳，以為雪妖的店會賣些可怕的人體冰雕之類的，顯然他還是想多了。
冰雕只是也用法術幻化而出的小動物、聖物、神獸、奇珍、還有各界名人的冰雕……果然睚眦的冰雕也有。陽曜腦袋上挂下黑線。
“仙人喜歡這件作品嗎？價格非常實惠呢，只要9999黃金，即刻訂立買賣契約的話還能送貨上門哦？”雪妖挽住他的胳膊，碧綠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他，陽曜也看着她，金色的眸子動了動，猛地一縮，形成蛇一樣的無機質豎瞳。
碧綠的眼珠失去了光彩。
雪妖一愣，用力刺破指尖，才恍恍惚惚地奪回意識。
“小雪妖，像你這種缺心眼的妖精在連續劇裏活不過兩集的。”陽曜站直了身子，雙手背在身後，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相。
“仙人法力高強，小妖甘拜下風。”雪妖發現自己自鳴得意的法術失效，還被對方攝魂，一時産生了動搖，她強穩住，笑得輕巧：“只是，小店雖說潦倒，但是不買東西的顧客可是出不去的哦？”
這家店鋪內設下強力的結界，陽曜在僵持之間已經感受到四面八方迎面而來的寒風，眼前也産生了冰雪漫天的凍土雪山的幻象。
要說失魂海介于地府和陰間之間，氣場十分奇特，在這裏設陣的話會産生非同尋常的力量，別說剛入道的小仙，修煉上千年的仙人也很難在找出陣眼突破結界之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這還真的是強賣啊！地管（地府管理員）呢！這時候幹什麽吃去了？！
“小女子也非惡人，只是身無分文，請仙人施舍則個。”雪妖在結界中法力更加強盛了，碧綠色的眼眸中隐隐閃動着紫色的妖光。
“我沒錢。”陽曜兩手一攤，你耐我又如何？
“古香緞蟒袍，織女仙子手工紡制，一年只出兩件。”雪妖細數他身上的物件，指指點點的：“腰帶上鑲着的玉珠是妖界珍寶，紅花女妖的心頭血。別的我也不多說了，單是着兩件也都價值連城，你說我不宰你宰誰？”
陽曜大吃一驚，不會吧……想着今天要低調點才把平時不喜歡穿的衣服拿出來，沒想到居然貴的這麽離譜……
這兩樣東西是睚眦給他的，雖說覺得睚眦把他不喜歡的衣物拿給他（錯覺）是很令人不爽的，不過陽曜從小有好的習慣，就是不浪費，于是就收起來了。其實還有別的東西，但是讓他收在箱底了。
睚眦那個小子太浪費了！回頭把他給的東西都變賣出去，就能擺脫貧困戶的生活了……陽曜陷在了美好的幻想中。
那邊雪妖說了半天，見陽曜都沒反應，手掌一翻，飄灑的雪花變成了冰錐，同時射向毫無防備的陽曜。
“要錢還是要命！”
在她的結界裏是不可能動用其他屬性的法術的，雪妖對自己很自信，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陽曜。
“要命，要命，小雪妖，你就放過我吧。”陽曜皺着眉苦笑着，對雪妖說道，“可是我也沒錢啊，難不成搬磚給你立個紀念碑？”
“這位仙人，既然如此無能，便把命交出來吧。”雪妖冷冷一笑，睥睨着陽曜，神色之間已是不耐，冰雪在她手上結成，随時會攻擊他。
陽曜還是在身上東摸摸西摸摸，感嘆睚眦和自己同人不同命。雪妖氣憤不過，用法力催動冰錐，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牆，直直地朝陽曜沖去。
預想之中的刺破血肉的聲音沒有出現，剛才還殺氣淩厲的冰牆化成一層薄薄的霧氣，在霧氣的盡頭，一點跳躍着的紅光閃動着。
“我現在窮着呢，還敢坑我的錢？”陽曜手掌上游動着赤色的小魚，金色的瞳孔中飄過一絲暗紅。
“你、你怎麽可能……”
在結界裏面，冰雪的克星火系法術是根本不可能發動的，他怎麽可能……
“小雪妖，你可有聽說過，掌管火的龍之第四子，狻猊殿下，是能在任何地方使用火的神明。”陽曜手中的火焰逐漸加大，隐隐約約能看出鳳凰的身姿，他唇邊是若有若無的笑意，一步又一步地走向瑟縮的雪妖：“尤其擅長焚燒世間萬物的地獄業火。”
放大招還要蓄力呢！
陽曜一向不喜用神力壓迫他人，只是如今形勢危急，他不得不釋放出神威，威力自然非同一般，火焰席卷起遍地的曼珠沙華，将雪妖死死地困住，雪妖雙腿發軟，搖搖欲墜。
“你是……陽曜神君……”雪妖被吓軟倒在地上，看着火色的身姿朝她一步一步走來，原本就雪白的臉色更加透明。
“如果你不放我走的話，我只能将整個結界燒掉了……包括你的店哦。”陽曜彎下腰，靠在她耳邊說道。
話音剛落，身邊的景色立即發生了變化，一望無垠的白雪天地又變回了古樸的小店，木架上是滿滿的冰雕。
陽曜滿意地到相關部門舉報了雪妖的行為，之前被宰過的各路人馬也出來證明，決定對雪妖進行罰款，吊銷失魂海集市營業執照和賠償受害人損失等。
陽曜作為舉報人，能首先得到賠償，跟雪妖協商（其實是威脅）後，決定讓他在店裏随便挑一件冰雕。
“沒興趣，拿錢來。”陽曜伸出手。
“不識貨！我的冰雕可是三界之內都是赫赫有名的！”
陽曜聽後四處打聽了一下，除了她亂标價，還真是高水平藝術品，有上漲的潛力。
“那把最貴的包裝好給我吧。”陽曜眼一閉，大手一揮，直把雪妖氣了個半死。
“你不尊重我的藝術品！”
“沒有啊，我能放棄拿錢，代表我欣賞你。”陽曜很無辜。
其實他也打算如果倒賣出去沒人要的話擺在家裏觀賞一下也是很怡情的……前提是如果倒賣不出去。
“你絕對是想把它賣出去是吧！是吧！”
“少廢話，別給我亂拿，如果你亂拿的話我就燒了你的冰雕。燒第二個半價呢！”
“不要臉！”
話是這麽說，雪妖還是乖乖地包好，遞到陽曜的手中，叮囑道：“這個的市價大概是……所以千萬別亂丢，是我畢生的精華之作。”
陽曜聽到那個價格，心都飛了，點了頭。
臨走的時候，陽曜像是想到什麽了，回過頭粲然一笑。
“小雪妖，我的确是陽曜神君沒錯，只是……我再也使不出地獄業火了，所以說剛才我是騙你的。有空可以把腦袋擰下來到失魂海邊吹吹風，再傻一點我可以考慮做你終極VIP。”
“混蛋！！！”
陽曜抱着冰雕，想了想從小沒怎麽看過冰雪的睚眦，還是想跟他去炫耀一把。
作者有話要說： 睚眦殿下明天見！
明天開始一日一更，請和我說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