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土地攻
吃過晚飯後,司徒澈摸着鼓鼓的肚子,又回去思考人生了。
爬到屋頂上,看着星空,人間的夜空和定雲天、地府的不一樣,略帶些渾濁,原處出現了清淡的紫氣,他眯起眼。
那邊,有零星的帝王之氣,應該是皇城吧?但是這氣息很淡,幾近消亡。
天下要亂。
他翻了個身,輕輕撥弄房頂的青磚。
愛咋咋地,實在不行就打道回府!氣死神了!
就不該跟青蒼天君要求這麽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想到這裏,他的右手覆上右眼。
“你是笨蛋嗎……”
他淡淡地說道,正要感嘆一番,下方忽然傳來低聲的對話。
“夫人,請您跟老爺說吧!再這麽下去,您在家裏的地位更加艱難啊!”
司徒澈蹑手蹑腳地掀開屋檐,往下看去。
看似主仆的兩人,一人身着鵝黃,坐在木凳上撫摸着肚子,另一人身着粉紅,立于她身後,反複地勸告着。
“夫人,您也不是不知道大夫人出身皇族,跟老爺又是恩愛,除了新婚之夜,你們……”
“住口!我該怎麽說,不需要你多嘴!”鵝黃衣女子把茶杯一放,“掌嘴。”
看到這裏,司徒澈靜靜地從屋頂上爬下來。
……爬錯屋頂了,原來不是自家的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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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女人他見過兩次,是今年才入府的二夫人秦氏,出身将軍府,據說是皇帝欽點的。皇帝明知道沈氏和司徒羨之心意相通,還做這種決定,也不知道意圖何在。
将軍府就住在他們隔壁家,大将軍秦青山和丞相司徒羨之被稱為中榮國雙壁,交情甚好,秦氏就是他的妹妹。
司徒羨之對沈氏一往情深,除了新婚之夜,在沒有進過秦氏的屋子。
幸虧神沒有感情,仙成雙成對,否則像人界這般實在太可怕了,父神你聽見了嗎?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陽光照射着大地!
司徒澈努力控制自己越扯越遠的腦袋,穩穩地落地,瞥了眼秦氏的園子,攏了攏袍子。
“希望能活久些吧。”
司徒澈一邊走一邊想,人族真是脆弱。
小扶桑什麽時候能過來交換一下情報啊?
“少爺你去哪裏了?”
回到房間,他吩咐淚汪汪叨念着自己的碧如去準備熱水沐浴,聽着碧如在耳邊說個沒完,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讨厭的身體……動不動就困……
司徒澈閉上眼睛前暗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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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正在房裏無聊的司徒澈正在盤算着怎麽在人界混得風生水起,沈氏為了明天入宮的事來了一趟,把新衣裳拿給他。
待全部人離開後,他示意碧如将新衣服拿過來,在床上鋪開。可是當他看到了衣服,喜悅的心情被掐斷了。
“紅色的?”他拿到手中,皺起眉。
“黑為尊,皇帝陛下自然是黃袍,老爺是一品大員,官服是紫衣,其他……”碧如想了想,“綠色、石青色、藍色都有,紅色……奴婢真的不清楚。”
他皺着眉,正常而言,黃色為正色,這個國家到底是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為什麽我們國家是黑為尊?”他還是決定問出來。
碧如一愣,掩着唇嬉笑道:“少爺真是奇怪,黑色本來就是尊貴的啊,整個暗之大陸都是如此。”
正在試穿的司徒澈手一抖,腰帶掉在地上。
暗之大陸……?
這裏不是人界嗎?他可從來沒聽說過,什麽暗之大陸……
再問碧如,碧如直搖頭。
也是,碧如只有7歲,不知道也正常。
如此一來,他只能去外面看看,才能得到答案了。
揮揮手讓碧如出去,司徒澈望着他的新衣服發呆。無論在哪個世界,哪個朝代,雖然紅非最尊,但也是貴色,讓他一個小孩子穿紅色真的好嗎?
這種時候沒人解答,還真有些惴惴不安,話說這片土地叫什麽“暗之大陸”嘛……咦?土地?
司徒澈一下子從床上翻下來,在房中轉了一圈,趁着下人不注意,從窗上翻出去,跑到院子裏。
他屬火,作為陽曜神君,他在陽光下時法術加成,威力也能提高。雖然轉世為人,但是當時和青蒼天君做了交易,在下界他能通過靈魂系連,借助青蒼天君的力量施行法術。
趁着陽光猛烈,他想試一下召喚土地仙。記得以前他也曾經下人界,當時還坑了土地仙好多香火油水,吃了好幾天水果,連他的同伴也連連嘆氣,表示受不了他。
他的同伴,是誰來着……?
腦袋一痛,他立刻甩頭,不再去想這事。
是禁忌。
屬于神力的束縛。
以前他有神明之軀,力量的侵蝕當然不在話下,前一天跟睚眦打完一架,第二天還能蹦蹦直跳。現在作為人類他實在太孱弱了,即使靈魂中保留了些許神力,但是他能感覺到,施行法術的人是神,甚至達到了上位神的力量。
他知道的,在很久之前,比他打傷睚眦更前一些,他曾觸犯了天道,結果便是一大部分的記憶被封印,以及……沒有心。
可是這封印的範圍還真廣啊?連偷吃香油都算進去了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雖然在抱怨,他已經繞了一圈院子,眉頭皺得緊緊的。
院子的風水很差,差到極點了,而且他能看出來這是一種故意而為的設置,在院子裏天地靈氣被完全鎖住,神力禁锢,根本不可能施展法術,而且陰氣濃得吓人,以前他沒注意,現在無緣無故地,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找到了一個封鎖最薄弱的地方,站了一會,這下子他可慶幸自己是凡人之身了,如果是神,在這個密閉的結界之中神力絕對會被吸食的。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土地仙還會在嗎?
司徒澈內心很不安,沉思半晌,還是決定召喚。雖然很危險,但是未必不可嘗試一下。如果成功的話,至少明天對上國師能多些勝算。
他從懷裏掏出小刀,在院子內,除了用血強行破開結界外,沒有別的方法了。他在手掌上劃了一刀,傷口很深,血噴在了地上,然後汩汩地順着手指滴落。
“三十萬兵,衛我九重,辟屍千裏,袪卻不祥!神力一下,萬惡自潰!”他念了個訣,瞬間身側無形的壓抑化去,他凝神朗聲下令,“吾乃神龍一族,龍之第四子狻猊。土地聽命!速速現形!”
他一念完,白霧被破開,血液沾染的地方發出嘶嘶的破裂聲,眼前的景色劇烈地扭曲,似有什麽在痛苦地掙紮發出嘶吼。司徒澈死死地盯住産生異變的位置,心中默念清心訣。
魔氣竟然如此之重!
他用龍血撕裂結界,沒想到結界之下儲存着的魔氣更加濃厚,魔氣溢出,吸入之後會腐蝕心智,他并非第一次直面魔力,他背在身後的右手用力握緊,指尖在流血不止的掌心狠狠地碾壓,拉扯傷口。
定下心神後,他左手做了個手印,右手将血甩出去,低聲喝道:“土地公聽我召喚!妖魔退散!”
血所經之處,帶起一陣白氣,只聽“锵”地一聲,陽光忽地光亮了幾分,司徒澈凝神看去,一位雪衣青年正半跪在他的面前,單手撐地,“小仙見過狻猊殿下。”
司徒澈愣了愣神,成、成功了?
“那個,我是不是找錯人了?”他記憶中的土地公,貌似是個和藹的老公公來着,怎麽是個年輕男人?這可不是土地公,是土地攻了吧!?
“在下名為‘社’,去年剛考取土地公一職,原來的土地公調往天庭任職。”雪衣青年起身,低聲說道。
早知道他就去考閻王這個職位啊!?怎麽說也是內部人員,熟悉業務!還傻哔哔自動自覺地跟青蒼天君申請下界搞着勞什子的破事!
“社君,這個院子是怎麽回事?你該不會被魔氣壓在地下了吧?”他想起剛才的驚險,忙問。
社沉默了。
“怎麽了?”他瞧着社不對勁,眉眼間還帶着歉意,嚅嗫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不由得問他。
社紅紅的眼睛擡起來,淚眼汪汪的。
“你幹嘛!!!”
雪衣青年雙手交疊在一起,将衣裳扯得皺巴巴的,銀色的發絲垂落在肩上,他的眼眸是紅色的,泛着水意,看得人心都軟化。
“殿下,實在對不住,我是剛來的……”社垂下頭,聲音小得跟蚊子一樣,“我說的去年,是人間的去年……”
人間的去年……那不就是……
司徒澈把眼睛一瞪:“天界的昨天是吧!?”
社讷讷地,點了點頭。
結果這仙人只不過是昨天才來!?他起碼來了三天是吧,這仙居然才來了一天,這還算了,第二天就被人用魔力封在地溝溝裏。長點心吧!老給天界抹黑這樣好嗎!
抹黑份子之一的司徒澈環掃了一眼,覺得這裏不是說話的好地方,看了眼不知所措的青年,“你本體是什麽?”
社輕輕地說:“是兔子。”
果然!!!
只有兔子才會這麽好欺負吧?換了別的仙人早就投訴到天帝那頭去了,只有這傻乎乎的死兔子才會悶悶地待在地下畫圈圈,還真以為自己到了地下就是小蚯蚓呢,還樂呵樂呵的。
于是司徒澈想了想,走過去跟他說道:“翹班吧,跟着我混。”
“啊?翹班會被扣俸祿的!”兔子君忙擺手。
司徒澈不想多說,他還有別的事要問他,“那就辭職吧。”
“狻猊殿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司徒澈眼睛一瞪,一手抓住他的褲腿:“你這兔子,我告訴你,我是破了封印沒錯,但是這裏的風水很快就會填補結界的,你會死。想死的話,你就留在這裏!”
雪衣青年低下頭看,才到他膝蓋的司徒澈神情如同惡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認真得駭人,抓着他袍子下擺的手粘稠一片,血沾染在他純白的衣裳上,如點點紅梅,比他的眸色更豔麗。
“我的話不說第二遍。”
社深吸一口氣,沉聲說:“我明白了。”
司徒澈松開手,就着他的白衣服擦了擦血跡,“變成兔子,好方便攜帶。”
“什麽?”
“呃,好方便行動。”司徒澈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露出了惡劣的笑容。
【入手跟班:兔子仙人×1】用途:打雜賣蠢之類的?
把變成兔子的社抱起來,司徒澈腳下生風,跑回自己房間開始密室會談。
這可是下來的三年裏第一次和神仙的對話,心情還有點小激動呢!雖然也是個一問三不知的廢材神仙……
“怎麽說,你來到這裏之前也有看相關介紹吧,跟我說說吧。”司徒澈将兔子放在桌子上,喝了口茶。
“其實,我的父親是天将……”社的耳朵動了動,耷拉下來,說了句不相關的話,“沒看介紹。”
司徒澈沉默了半晌,“我懂了……你是官二代是吧,想着來這裏混兩年然後到天庭混個官來當當,結果沒想到一下來吧唧就被打到地底下是吧?”
社點了點頭。
“算了,甩手不幹就甩手不幹,反正你老爹也會給你找工作的,還跟我說什麽‘上有老下有小的’,白操心!”他揪了一把社的耳朵。
“我爸會打死我的!把我放下畜生道怎麽辦啊?!”兔子站起來,短短的前肢一邊掐着腰,一邊指着司徒澈,說完還抱着頭扭來扭去。
“你現在這樣跟混畜生道沒什麽區別,還有,你能像點兔子麽,看着心煩。”看着這兔子做着怪異的姿勢,怎麽看怎麽惡心。
社縮回去。
“暗之大陸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還有你沒有感覺到那陣魔氣嗎?”司徒澈給他順了順毛,看着沒精打采的社,翻了白眼,“算了,問你也沒用……”
“我知道哦。”
社又站起來,司徒澈一把将他按回去,“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像人一樣。”
“我本來就是仙人好嗎,狻猊殿下你侮辱我……”社雖然趴着,可是小短手居然托腮,看得司徒澈犯惡心,于是社直接化成了人形。
“你快說。”司徒澈催促他。
“……殿下真的要知道?”社看着司徒澈,收起玩鬧的神态,驀地嘆了口氣,氣氛沉重了不少。
司徒澈皺眉,對他的轉變很不解,還是點頭,“是的。”
雪衣青年輕輕來到他的身邊,在他的面前半跪,低聲說:“暗之大陸,是指,離暗魔君的大陸。”
離暗,魔君……
司徒澈狠狠地閉上眼睛。
曾在定雲天的桃花源,粉色盛開,一頭及地青絲的青年輕撫琴弦,擡眼看着他,「後悔了?在青蒼手下成為行走兇器,對于神來說,确實是無上的稱贊啊。」
血紅色的眸子注視着他,眼中透出憐憫之色,社跪在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殿下,被放逐了。這裏,是妖魔的天下。”
他被放逐了,如同……當初因為襲擊睚眦,将他逐出定雲天一般。
赑屃、狴犴、饕餮,現在輪到他了。
包庇睚眦這種事,原本就是違反天道的,一旦被上天發覺,喪失神格也不是意外的事情。
“你在逗我吧?我下界是為了捉拿紫玉神君。”
天庭、定雲天的一幕幕出現在他的面前,青蒼天君答應他如果他下界就可讓睚眦回定雲天,扶桑複雜的表情,還有睚眦反常的舉動……
不對,他們不知道的。
他身上莫名被下的法咒……
不對不對,一定是哪裏錯了。
人間變為離暗魔君的統治區……
離暗,魔君。
離暗……
——他兩百歲時,青蒼天君警告過他:狻猊,少跟離暗來往。「一個培養出叛徒的神……你也注意,他的話不可相信。」
“魔君。”司徒澈閉上眼,低聲念道。
原來,五國的名字,屬于上古神的地域命名,是因為離暗。
原來,司徒羨之官服上的鬼車,傳說中的兇咎之鳥,是因為離暗。
這片大陸,是離暗的天下,原來如此。
因為,人界已經成為了魔族的巢穴。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有話說:雞明君去旅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