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四皇子沈咎

被扶桑戳中心事,他急急忙忙地轉移話題,對小兔子說:“小社兒,你這麽清楚,該不會家裏有異母弟弟吧?”

“神君說對了一半。”社笑着搖頭,“是異父哥哥。”

“哇,那你娘真的挺開放的嘛!”

司徒澈扒拉着社的袖子,還吹了聲口哨,社被他一說,愣了愣,慢吞吞地說:“神君的思想,還真……一女嫁二夫,實在不是什麽光彩事。”

“那怎麽了,好好為你娘驕傲啊!”司徒澈戳戳他的手臂,肅容道:“為了你爹,承受千夫所指,那可是特別了不起的愛情呢!好好挺直背脊做人……啊不,做仙。”

雪衣青年晃了神,而後低聲地說道,“神君,如果我早些遇見你多好。”

“哎?”他一頓,看向社。

社微笑着說:“我,喜歡神君,如果在睚眦之前遇見神君就好了。”

“你就四百歲多點,遲了整整一千六百年呢還!”

扶桑知道今天他心情不太好,随時會爆發,也不多言,跟在他身後。

正在走着,司徒澈看到右側粉色一閃,偏頭去看,和對方對上了眼睛。

……今天的熟人真多啊。

金廂倒垂蓮簪上綴着的櫻粉色花瓣珠子随着來人的步伐晃動着,烏發盤成了優雅的垂鬟分肖髻,是京城中未出閣的少女最流行的款式。那女孩披着粉色的梼杌紋浣花錦,露出的膚如凝脂的一截手腕上套着墨玉,華貴的衣袍随着她的動作而微微搖擺,雖然不太起眼,但難掩貴色。

“草民,還不過來拜見本公主。”

嬌嫩的聲音傳來,不是沈姬玉是誰?司徒澈好笑地看着她,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低着頭說:“草民參見公主。”

“真無趣。”十二歲的沈姬玉扁着嘴,走到他身邊來,司徒澈這才發現沈姬玉後面還有一個人,嬌貴的紫色,以及袖口上的饕餮紋,昭示着皇家的尊貴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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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調的奢華嗎……司徒澈汗顏地往那人看去,卻對上了一對深綠色的眼睛,不由得被攝住了心神。這個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那人的皮膚偏白,是病态的白皙,一雙綠碧玺般的眼眸中是防範的冷意,卻意外地感到協調,嘴唇也沒有什麽血色,弱不禁風卻又不可侵犯。

“小澈你在看什麽?”沈姬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這是我的弟弟,四皇子。”

他立刻行禮,“草民參見四皇子。”

“不必多禮。”四皇子的聲音沒什麽感情,司徒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心下想,國師命名的最後一人就是他,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呢……

這麽想着,他附在沈姬玉耳邊輕道:“四皇子叫什麽名字?”

“這個……”沈姬玉有些猶豫,還是說道:“母妃不許我說,我只告訴你啊……不許告訴別人,不然就抄了你的家!”

他連忙點頭,屁都不敢蹦一個。

“四皇弟的名字叫做,沈咎。”沈姬玉說罷,司徒澈終于明白了那莫名的熟悉感是從哪裏來的了,這個孩子,是他在皇宮時,與夜魄一同撞見的那個人,夜魄當時表現得很恭敬,還說“是謬誤,也是變數”,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是覺得很厲害!

望着一臉警惕的沈咎,他開始有些搞不懂國師命名的意義到底在哪裏,如果說司徒清讓、司徒景昭和秦遇,他還會覺得沒什麽,但是沈咎……

沈咎貴為皇子,自然是至高無上的,而“咎”的意思是罪過,過失,災禍,和憎恨。給皇帝的兒子起這種名字真的好嗎,而且皇帝還同意了。

他又看向沈姬玉,她剛才說,榮貴妃不讓她說出去,那說明皇帝也同意了這個名字,但是卻是不能公之于衆的秘密麽?那麽說,連同這位皇子,也是不能為人所知的,後宮的秘聞了。

“小澈,你也是過來看祭祀的嗎?”沈姬玉和他并肩走着,漂亮的眼睛中閃動着光芒。

他摸着已經化為原形的兔子,點了點頭。

再細問下來,公主知道了他是第一次來祭典,非常驚奇,便跟他介紹起冬祭的各種活動以及皇宮的慶典,他一邊應着一邊記下。

原來他們幾人來晚了,早些時間有“行城”,就是魔君的塑像裝上彩車,在京城中巡行。音樂百戲,諸般耍雜,十分精彩。

正聽着,目光不經意地落到沈咎的身上,沈咎面色沉穩地跟在兩人身後,眼睛多看了冰糖葫蘆兩眼。司徒澈只覺心髒被輕輕地撞了一下,停下了腳步,勞煩公主等一下,便去買了一根給沈咎。

沈咎似是有些意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然後說:“不害怕麽?你不必讨好我。”

“……害怕?”他一愣,不明白沈咎的意思,只覺得自己說完這句話,落到身上的目光更加銳利,像是要穿過他的骨子看透他整個人。

他便坦然地迎接着沈咎的探究,沒過多久,沈咎似是笑了一下:“有趣,你叫什麽名字?”

“呃,司徒澈。”

“記住了。”沈咎将冰糖葫蘆拿在手裏,從他身側走了過去。

沈咎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他忽然有種大松一口氣的感覺,才發現半邊身子都麻了,不由得愣了愣,猛地回過頭,追随着他的背影,半眯起眼睛。

怪不得連夜魄都忌憚這個人——

他看着沈咎身側彌漫着的濃厚而尊貴的紫氣,那種君臨天下的壓迫力,不可一世的威懾,沈咎,将是統治人界的王。

而與之矛盾的,那怪異的深綠色,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且,四皇子的母妃是哪位妃嫔……他回想起來,他曾見過沈淩天聽見陳公公說“幽翳宮的‘那位’生了”後驟然變色的臉,連沈淩天都害怕的女人,是誰?

忽然想起,國師似乎和公主比較親近,說不定沈姬玉知道些什麽,便笑着說道:“姬玉,你也知道我是由國師大人命名的吧,其實,我不太明白國師大人的用意呢……”

“嗯?國師跟我說過,這是離暗魔君的旨意。”沈姬玉回憶着,皺着眉頭,“說什麽……你,還有你兩個弟弟,将軍府的,還有四皇弟,名字都是有由來的。”

“是嗎……”

這麽說起來,五年前離暗入了他的夢,告訴他屬于離暗的人回來到他身邊,然後,扶桑又告訴他,睚眦下界,那麽在那年出生的,其中包括了睚眦。而司徒景昭、司徒清讓、秦遇、沈咎四人剛好今年五歲,他們另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國師命名的。

國師,想做什麽,離暗又在打什麽主意。

他也明白,國師給自己命名的話,那麽,他給睚眦命名的幾率也會非常高。四個人裏面會有一個人,就是睚眦的轉世。

但如果是陷阱呢,故意把他的注意力引向這四人……無論怎麽想,他都被離暗玩弄在手掌之中。

沈姬玉自然不知他在想什麽,掩唇笑了笑,“國師說,是想捉弄一個神呢。”

“捉弄……神?”他聽見公主的話,腳步一頓。

人界的神,就只有……他啊。是了,給五年前出生的孩子命名,混淆視聽,将一大鍋水先攪渾,只留他一個在裏面暈頭轉向,搞不清睚眦到底在不在四人之中,睚眦的轉世在哪裏,這還不算捉弄他,那他和離暗這上千年都算白認識了。

“國師是第一次跟我說這麽有趣的事情呢,居然說這世上有神……”沈姬玉說起國師時不似以前那麽嫌棄,把尚天鶴的話當作了玩笑,清脆的笑聲從她唇中逸出。

司徒澈已經不是頭一回受到這種打擊了,他嘆了口氣,看向沈姬玉,“姬玉,你相信神嗎,如果真的有的話?”

“相信啊,因為國師他說有!”沈姬玉毫不猶豫地點頭。

他感覺到了一絲奇異的預感,但又說不清是什麽,他還是問了下去:“那你……”

“本公主是不會信奉神的。”沈姬玉高高昂起頭,看到了他眼中的詢問,又笑道:“因為啊,國師不就是魔族的嘛,如果信奉了神,國師會很傷心的。”

司徒澈愣了愣,背後卻感到了銳利的視線,他回過頭,對上了沈咎探究的視線。被發現了,沈咎并沒有移開目光或面露不适,而是繼續盯着他看。被看得毛毛的,司徒澈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收回了眼神,出了一身冷汗。

“三公主。”

右邊傳來冷澈的男聲,司徒澈擡眼望去,不由得一愣。一襲白衣的國師正站在沈姬玉身側,正彎着腰跟沈姬玉說話,随後他朝沈咎行了禮,道了一聲“四皇子”。

沈咎沒有方才的倨傲,他輕輕點頭,笑容随和:“國師大人,不必多禮。”

……好像對國師的态度跟對他的,差了十萬八千裏啊。

“司徒公子,第一次來看祭祀?”尚天鶴最後低聲地問道。

“不是,我爹每年都會帶我來。”

尚天鶴臉色不變,“據聞,前年丞相在冬祭入宮處理政務。”

被當場揭穿謊話,司徒澈暗嘆,痛苦地圓謊:“有時也是婢女帶我來的。”

“是麽。”

見國師不再糾結這問題,他才籲了口氣。祭祀這事說大是大,說小是小,如果被知道司徒羨之不再信仰魔族,那麽在以魔為尊的世界,等待丞相府的結局就只有一個,抄家,甚至更糟。

“神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在下真的很想您。”果然,夜魄也在。只見夜魄身披千草色錦袍,披散着的長發整齊地绾起,用一根木簪束着,風流倜傥。他挨近司徒澈,見他有些茫然,便解釋着:“皇族的人都能看見我們魔族,怎麽說皇族都是這天下名義上的主人。”

“沒興趣。”有個這麽打眼的家夥在,司徒澈放慢了腳步,讓沈姬玉和沈咎走在前面,公主正和尚天鶴說話,一個面無表情地說着,一個巧笑倩兮,十分和諧,完全沒有将其他人放在眼裏。

普通百姓看到沈咎和沈姬玉袍子上的紋路,已經能猜測出他們的身份了。代表皇族的饕餮,以及洪荒異獸梼杌,皆為四大兇獸,能穿上的,非皇族不可,紛紛讓出一條路,尚天鶴身為國師,早已施下法術,讓普通人窺得真容,夜魄不太感興趣,隐着身在司徒澈旁邊走着。

“暗之大陸上的祭祀,不祭天神,不祭地祇,不祭人鬼……”夜魄邊走邊向他介紹,“只祭魔族。”

司徒澈沒說話。這話自然不假,人界被神仙抛棄,天神不在,地祇已被魔族滅掉,精怪靈鬼盡歸天界,人族成為消遣的奴隸,剩下的便只有魔族,以魔為尊。

說話間衆人已來到祭祀的地點,京城的最中央。剛和清讓、景昭等人來時,初看還以為是普通的擺設,如今卻圍着跪了一地的人,司徒澈左右看了看,見地上的人密密麻麻的,根本擠不進去,他們口中念念有詞,臉上交織着欲望、惶恐、狂喜、怨恨……

他後退了一步,撞在了夜魄身上。

“神君,您真熱情。”夜魄笑着說,眼中分明是嘲諷和鄙夷。

“……怎麽回事。”

他皺起眉,從夜魄懷裏掙脫出來,無奈因為這具身體還小,夜魄輕輕松松地就抱住了他,在他耳邊笑着輕語:“神君,您好好看不就知道了?”

輕薄而浪蕩的,夜魄尖銳的獠牙在他的耳側摩擦着,司徒澈緊緊地咬着牙,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濕熱的舌頭卻想要挑戰他的忍耐似的,舔上了他的耳廓。司徒澈的眼睛發紅,屈辱和不甘湧了上來。

在定雲天不可一世,高貴的神祇,什麽時候淪落到了這種地步,連魔族都可以随意侮辱的絕境。他身子在發顫,閉着眼忍受着那響亮而破碎的水聲。

“懦弱無能的神,早就該從世上消失了。”

司徒澈赤紅着眼睛。

好想……殺了他,用地獄業火将他焚燒得一幹二淨,連靈魂都不剩,再無轉世的機會,修行盡毀。

可是,不可以,他要忍。如果在這裏爆發,底牌就會被他們摸得一清二楚,再也沒有反擊的餘力了,在找到睚眦之前,他必須忍氣吞聲,忍到合适的時機,否則,絕對無法回到天界。

司徒澈低垂着眼,注視着匍匐在地上的人,沒有人發現他們正在發生的事。他臉色發青,手指捏得噼啪作響,夜魄見他繃緊了身體,更加愉快,朝他吹了口氣:“睚眦殿下,真可憐啊……”

“放開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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