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冬祭祭祀
眼前一片白色的衣角飄過,司徒澈身上一輕,就見懷裏抱着的小兔子已化為人形,手持長劍,正抵在夜魄的脖子上,血紅色的眼眸透着殺意,“離神君遠點!”
“你就是社麽?神君竟說我跟你長得像,呵……”夜魄被威脅着,卻沒有任何驚慌,他露出了個輕蔑的笑容,一擡手,社的劍就被震開脫手,接着夜魄一瞬間來到社的面前,一掌擊在社的胸口,社被打飛了出去,撞在了一棵樹上。
“社!”
司徒澈追了過去,社虛弱地垂着頭,鮮紅的血液從他唇邊溢出,他白了臉,沒有見被社撞中的那棵樹倒了下來,正朝他落下——
火焰快速地爬上了樹枝,粗壯的樹木化為了焦土,然後一陣強風襲來,将塵土卷起,強勁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司徒澈望過去,入眼的是火紅色長袍下擺,扶桑冷靜地站在他面前,殷紅的長發随風飄動,她将背影留給司徒澈,默不作聲地擋在他面前。
“紫玉說留你一命,是看在神君的面子上,至于我……”夜魄在扶桑幾米外停下,對社冷冷一笑,話語卻是對着司徒澈,“連神也不會放在眼裏。”
司徒澈沒有看他,扶着社的胳膊,低聲說:“社,變回原形吧。”
“……我不要,如果他再對神君你……”社抱住他的脖子,身體微微發抖,聲音很低:“神君……我想保護你。”
他搭在社腰間的手僵了僵。
他對自己的判斷産生了動搖。社的眼睛裏,他看不出任何異于平常的情感,難道是因為……該不會是因為自己現在擁有心髒,開始會感受他人的感情,所以不再靈敏了?
“他不敢對我怎麽樣,放心好了。”他揉了揉社的腦袋,社聽後低下頭一陣,變回了原形。
扶桑在一旁看着,不發一言。
他抱着兔子,微低着頭,從夜魄身邊走過,夜魄挑了挑眉,眼神帶了些興味。
“還想着今夜的祭祀沒有看得上眼的仙人用來活祭,沒想到居然沒弄死……”夜魄輕聲地說道,“可惜了。”
司徒澈的腳像紮了根,邁不動,他咬住牙關,肩膀在顫抖着。
祭臺上,雪白的狐仙被倒吊起來,白皙纖細的皮膚被鞭打得皮開肉綻,一名身穿黑袍的術士口中念着咒語,手上拿着拇指粗的長釘,司徒澈扭過頭,卻被夜魄扳正了臉,嘴唇貼着他的耳朵說道:“神君,請您好好看……這位高貴的狐仙大人的表演。不然的話,我或許會當着所有人的面,強♂暴神君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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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被放下來,此時,術士拿出釘子,将它十只手指釘在了祭臺上,凄厲的尖叫聲傳遍了整個上空,司徒澈聽得分明,它說的是“殺了我”。術士對它的吶喊充耳不聞,依次将釘子釘入它的鎖骨、肩胛、胸椎、腕骨、骶骨、髌骨。
他紅了眼,夜魄卻輕輕地勾住他的腰,低頭含住了他的耳垂,含糊不清的聲音中帶着暧昧,“神君,祭典可是非常重要的,您如果要撒嬌的話,在下會被離暗魔君懲罰的。”
“你放開我!”
他看着狐仙腰間被釘入手臂粗的釘子,卻仍生不如死地吊着口氣。術士捏着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走到它的面前,從額頭開始,往下撕裂皮膚,割下了整個面皮。
“割壞了啊,應該讓國師來的,可惜三公主害怕。”夜魄捂住司徒澈的唇,半眯起眼睛。
那名術士的手法越發純熟,不再割下多餘的肉,他将先前多出的肉剔除,将面皮交給旁邊身穿灰色衣服的男人,那男人捧着銀盤,展示在衆人面前的是慘白的一張皮。跪在地上的人們無不五體投地,用力地跪拜磕頭,紛紛表示對魔族的虔誠。
司徒澈以為這場噩夢要結束了,而夜魄的一句話粉碎了他所有的希望:“神君,接下來的才是正戲呢,請您不要走神。”
術士将手上的血跡擦拭幹淨,将水銀灌入插入釘子的地方,司徒澈才注意到,釘子所在之處都是關節!水銀灌入後,因為比血液重,使之下墜,把皮肉分離變得容易。
鋒利的刀尖反射出寒冷的白光,由背脊下刀,從狐妖的後頸細致地劃開一條縫,狐妖劇烈地扭動着,利刃滑到它的後腰,整個背部的皮膚被分為兩半。術士謹慎地用刀撕開皮膚和肌肉,如蝴蝶展翅一般,殘忍地撕裂開來。
無視奄奄一息的狐妖,術士将墨黑的死水灑在它的身上,它痛苦地打滾着嘶吼着,暗紅色的肉迅速腐爛,完全看不出之前光鮮美麗的模樣。術士從手下接過榔頭,在那尖利的慘叫聲中敲開它的天靈蓋,倒入燈油,站起來高聲念着咒文,跪在地上的人随着朗誦,這一場面詭異而恐怖。
随後,術士口中又念了什麽,火焰自他手中燃起,落到狐妖的頭上,燈油遇火立即燃燒了起來,狐妖在絕望的叫嚣聲逐漸消失在烈火之中。
“神君,剛才那個叫‘點天燈’,您喜歡嗎?”夜魄摟住他,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親昵地說道,餘光瞥見那熊熊的火光暗淡了些,垂下眸子,半是警告半是懲罰地,低頭咬住了他的脖子。
“唔……!”
注視着惱怒的司徒澈,夜魄舔了舔唇角沾到的血,墨色的眼眸中透着魔性,“神君,在下知道您掌管火焰,但是在下也說了,不要妄想可以破壞祭典。狐仙不死,可以,用這只兔子交換吧。”
他惡狠狠地盯着夜魄,“神族和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麽要對仙人趕盡殺絕!”
“無冤無仇?神君,您竟然說出這種話。”夜魄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是誰把我們逼到這裏的,是你們這些自诩為尊貴無雙的神。你們是怎麽對待魔族的,難道忘了?以殺害親生哥哥,饕餮天君而名揚天下的……狻猊天君?”
——以一人之力,斬殺魔族之首,所經之處魔軍潰敗,憑借堪稱完美的法術和卓越超群的神力,一戰成名,揚名天下。
是的,在睚眦誕生之前,當初的魔族之首,不是別人,而是堕入魔道的饕餮天君。除了上位神以外,只有他知道饕餮的頭顱埋在哪裏,因為,親手殺死饕餮的人,是他。
從前的親密無間,手足之情的羁絆,被朝陽鳳鳴雙劍徹底斬斷。
“……你們,将祭祀看成什麽了,發洩欲望的場所,這不是祭祀……”司徒澈努力地争辯着。
“是祭祀。”
夜魄打斷了他的話,冷聲說:“神祇所謂的祭祀,不也是通過儀式,獻上祭品,以實現人族所無法完成的願望麽。神族有多高尚?以人活祭,不是神慣用的伎倆麽!”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人族擅自獻上……”他知道遠古的時候,曾以人作為祭品祭獻神靈,稱為“用人”,火燒、水溺、活埋、刺喉瀝血和砍頭,甚至于把人剁成肉,蒸為肉羹,無所不用其極。
夜魄冷冷一笑,“好一個‘擅自’,把神族的下作手段推得一幹二淨。神君,您看啊,無論是神,還是魔,對于異族還不是會本能的排斥。區別于其他神祇的您,還不是落得個被天界抛棄的下場!”
抛棄……這句話,社也曾說過。來到人界,他,感覺到了,他确實是被天界利用了。雖是心甘情願,但其中又有多少陰謀陽謀?戰功赫赫的狻猊,獻出心髒;征戰沙場的睚眦,被廢神籍。
守護千年的天道,本質到底是什麽呢。
夜魄見他神色動搖,扶着他的肩,“力量,由生靈得到,誰能分得清神和魔呢?”
同樣擁有無上力量的,為萬人所敬仰信奉,實現凡世的願望,神族與魔族,又該如何區分?
“神君,假如您改變了心意,請來找在下。”夜魄靠近他,指尖在脖子上游走,司徒澈沒看他,餘光瞥見沈姬玉正埋在國師胸前大哭大鬧,似是被吓到了,沈咎則靜靜地站在一旁,冷淡地看向他這邊。
将他的落魄盡收眼底,夜魄勾唇一笑,似是滿意地,偏過頭,撥開他的衣襟,嘴唇在他脖頸上的傷口碾磨了一番,凝視着低頭不語的司徒澈,指尖撫上那吻痕,“神君,始終有一日,我會将您的靈魂收入囊中。”
将純白徹徹底底地,染成墨黑。
他沒有做聲,看着夜魄緩緩靠近自己,親吻了他的脖頸,然後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不緊不慢地背過身,走向國師。
竟然将後背暴露給他……
這無疑是對敵人最大的羞辱和挑釁。
“殿下。”扶桑走到他面前,握着他的手,把一把匕首放在他的手上,赤色的雙瞳凝着虛無的感情,“如果被逼得……無法保持神的尊嚴,請結束掉你的性命。”
他沒有接。
扶桑擡起頭,皺着眉看他,卻對上了一雙閃着寒光的眼眸,司徒澈目眦盡裂,微張的嘴唇沾染了點點血跡,他咬緊牙關,連嘴角出血都沒有發現。
“扶桑,你知道嗎……”好久好久,司徒澈輕輕說道,那一刻,那雙清澈的桃花眼蒙上了滄桑之色,聲音凝着苦澀,他苦笑着說,“在神魔之戰中,戰敗了的一方,是沒有任何尊嚴的。”
“扶桑不明白。”扶桑扶着他,慢慢地往回走,敗北的悲涼感湧了上來。
“在當年的戰争,更殘忍的事情,也有。”他擡起頭,閉着眼睛,深吸一口氣,“你知道修行地獄業火的初衷麽……是焚燒掉,同軍戰士的屍體。”
“為什麽……”扶桑愣了愣,臉色一變,“該不會……”
司徒澈沉重地點頭,似是不願回憶起那慘烈的戰場,“死亡,不能維持尊嚴……魔族對神的憎恨之深,僅僅是死亡不能解恨。有過沒能及時處理屍體的經歷……後果是怎麽樣,扶桑你應該能猜到吧。”
成王敗寇,一旦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落入魔族之中,是比戰敗更加可怕的侮辱。對屍體慘無人道的淩虐,從而滿足魔族的快感和欲望——
“見過那般的地獄的神,就再也不想去攪這趟渾水,所以自從我率領天兵以來,再也沒有神參與戰鬥。睚眦也是,他去之前多少還留有些孩子氣,一副勢要和我争個高下的态勢,回來之後完全換了個人。”司徒澈的臉色慘白,眼神黯淡,“我知道他代替我,也不過是不想見到我。後來則是……不希望我去吧。”
見識過戰場的殘酷,寧願自己再次承受那随時淪為玩物的危險,也不願讓狻猊天君去面對,即使明知道狻猊的修為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達到了上位神的不可企及。
保護他,這種心情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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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言,司徒澈回到府後什麽都沒說,讓所有人退了下去,将受傷的社放在自己的床上,手掌覆上了雪白的絨毛,金光閃過,化作了雪衣青年。
司徒澈接過扶桑遞來的毛巾,細細地替社擦拭血污,社眼眸微擡,“神君……”
“回到家了,放心。”
司徒澈解開他的腰帶,社像是吃了一驚,忙掙紮着起來,被司徒澈按了下去,“我沒有碰別人身體的怪癖,只是看一下被打中的位置受傷了沒有。”
“沒、沒有,真的!”小兔子像是被欺負了一樣,趕緊往裏縮,只露出兩只紅紅的眼睛在外面。
“哦。”把毛巾放在一邊,司徒澈掃過忐忑不安的社,趁他不注意,掀開了他的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扒開了他的衣服。
“哇呀!神君你幹什麽!”
兔子鬧了個臉紅耳赤,司徒澈打量了一會他白皙的皮膚,上面沒有任何傷痕和內傷,才安定下來,替社蓋上了被子,臉也不紅一下,“檢查,沒事就睡吧。”
說完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手臂卻被拽住,小兔子正看着他,“神君……陪陪我吧。”
“怎麽?”
一臉不耐,還是坐在了床沿,便聽社輕聲說:“今晚的月光很美麗啊,想和神君秉燭長談。”
“……就你這樣就算了吧,躺着一會就睡着了。”司徒澈掖了掖被子,因為今晚發生的事情,沒有玩鬧的心情,“我對月光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因為那是夜晚的顏色。”
雪衣青年卻笑着,眼中閃動着星光,“的确啊,神君是烈火之軀,自然是喜歡陽光多一些的。我出生在夜晚,名字也是以月光命名的……”
“社?”
他有些好奇,正要問他,卻發現小兔子已經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秒入睡年度冠軍麽……
他苦笑着,離開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答應我不要跑!!!以後會打夜魄的!!!
為了治愈小天使們,明天加更好嗎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