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熊孩子們

沐浴過後,司徒澈皺着眉擦拭着脖子上的痕跡,越弄越明顯,只能放棄了。像是背負着些恥辱的标記,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

走出院子,發現司徒清讓的房間還亮着燈,便朝房外的婢女招招手,問道:“小清讓在幹什麽?”

“三少爺在等您回來,說您會陪他一起睡……”

司徒澈聞言皺起了眉,便吩咐道:“告訴他我已經回來了,讓他自己睡,不許耍小性子。”

言出必行真的不是他的座右銘,爽約放鴿子他也不是頭一回幹。在天界從來不看別人臉色,由着性子來,即便是青蒼天君他也不放在眼裏,何況人界。

其實他也知道,他能這麽率性而為,全因睚眦。

所以今天他又被夜魄狠狠地打了響亮的一耳光。

他輕視人族在先,草率對待人界在後,在此之前的日子,即使知道人間險惡,他也不過将生命當做游戲一般,所有的工作他都沒有認真地完成。

今夜,他算是真真切切地認識到“人間兇險”。不僅是魔族的殘酷折磨,還有人族的愚昧信奉,人界的毒已入骨髓,別說找出紫玉,連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也說不清楚。

他回過神的時候,正停在司徒景昭的院子,他愣了愣,擡腿走了進去。

跟滿園仆人的立園不同,慶園裏沒有人,靜悄悄的。中間種了一棵桂花,潔白的月華灑滿了大地,空氣中淡淡的花香浮動,沁人心脾。像是被吸引了,他慢慢地走近正中的廂房,推開了門。

屋內的溫度比外頭稍高,兩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的,司徒澈半眯起眼,依稀能看見裏間的床上,司徒景昭正攥着被子熟睡。

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撩開了蚊帳,司徒景昭睜開眼睛,似是不相信地,軟軟喊了他一聲:“大哥?”

在夜晚中,景昭驟然瞪大的眼眸深如夜色,緊緊地追随着他,确認是司徒澈,微微笑了起來。

“呃……”司徒澈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當然夜襲被當場捉住也是非常不好意思的,雖然他不是過來夜襲,只是過來巡視一下。他幹幹地笑着,将景昭的手塞回被子裏,“我睡不着,四處看看誰睡覺打呼……”

碰到司徒景昭的手時,他愣了愣,手中的溫度很低,這小家夥的體質差到什麽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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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不會打呼。”景昭搖搖頭,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司徒澈按着被子,只覺被子也是冰冷的,嘆了口氣,“今晚着涼了?怎麽這麽冷?”

“沒事的,大哥不用擔心啦。”景昭木木地說。

看着乖巧的景昭,司徒澈心一軟,一晚的精神折磨下來也覺得心塞,他拍拍景昭,“躺進去些。”

“大哥?”

“我陪你睡,我比較暖。”司徒澈踢掉鞋子,無奈地看着睜着大眼睛的景昭,“不要跟小清讓說,不然他又要發脾氣了。”

景昭愣了愣,等司徒澈鑽進被子,溫暖的熱度摟住了微涼的身體,景昭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聲音細小得根本聽不清楚:“謝謝大哥。”

“沒什麽。”

他抱住體溫偏低的的景昭,感覺溫度似乎上升了些,手又緊了緊。景昭的身體逐漸暖了起來,司徒澈的唇貼着他的額頭,“快點睡吧。”

景昭偷偷擡起頭來,司徒澈正面向着他,神色放松,一條胳膊勾着他的脖子。那雙溫柔的桃花眼即使是閉上也難掩麗色,一绺青絲頑皮地從他的肩上滑落至鎖骨上,脖子上暧昧的痕跡發紅。

很暖。

盡管是黑夜,卻仍會讓人感到陽光般的璀璨,那種溫度,連同人的心智都能燃燒。

正要推開他的手,收了起來,反複看了他好幾次,司徒景昭垂下大而圓的眼睛,靠在司徒澈的懷裏睡着了。

後半夜,司徒景昭醒了過來。

手臂被緊攥着,因為對方的用力而發顫,景昭微皺着眉,卻因眼前這一幕而晃了神。

“睚眦……睚眦……睚眦……”

司徒澈伏在他的身上,把臉靠在他的肩上,反複地叫着一個名字。

景昭愣了愣,輕輕喊了一聲:“哥?”

聞言,司徒澈頓了一下,緩緩地,擡起了頭。

這光景,脆弱得一碰就碎的表情,微微上勾的眼角濕潤,卻沒有哭。即使很久之後的後來,在更絕望的處境,景昭也從未見過,這個晚上這般軟弱的司徒澈。

優美的唇形一張一合,狹長的眼睛半眯,輕吐出午夜輪回的惡語:“笨蛋……睚眦……”

說完後一頭栽倒在旁邊的枕頭上。

景昭無奈地看着他,“大哥的睡姿真是難看啊……”

熟睡的司徒澈勾起了淺淡的笑容。

睚眦,我啊,開始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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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祭後便開春了,司徒澈連續幾天偷跑去摟着景昭睡,直到小兔子身體好了不能再好了才回來,被扶桑大罵夜不歸宿。

每次去找景昭,他都軟乎乎的,任人揉捏的模樣,十分讨喜。他還擔心過睡姿會不會太糟,畢竟在定雲天他的睡姿是和睚眦的起床氣齊名的,幸好來到人界收斂了,景昭一直在誇他好暖好暖的。

抱過景昭之後,司徒澈要求他天天都必須鍛煉身體,景昭乖乖點頭,面色倒是好看了些。

“少爺,換好衣服了嗎?”

安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一邊應着,打開門,冬淩正在一側垂着頭,恭敬地等他。

今日是司徒羨之的生母,司徒老太太歸來的日子。因為身體虛弱的緣故,前些年在位于西北部的季厘國休養,直至現在才回來。

昨天沈氏跟他提起這件事他才想起,接着沈氏就跟他預告緊接着的親戚到來情況,比如說司徒羨之的大哥一家……讓他壓力超大的,他不要跟熊孩子玩啊!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跟在冬淩後面去拜見老太太了。

沈氏貴為公主,對禮儀的要求自然是按照宮中的要求,他倒還好,定雲天的生活雖然自在,但因血統的束縛,舉止投足中必須恪守神的規則。所以他在沈氏面前完全過關,而清讓和景昭……

雖然景昭乖巧,但是因為體弱不能經常去上課,禮數這方面折騰了好久才勉強達标。而清讓性子比較活潑,而且只聽他的話,真頭痛,所以沈氏直接把清讓交給自己教,反把他弄得死去活來才端正了些。

經過庭前,遠遠看見停放着的馬車,還有搬動着行李的仆人們。看來老太太已經到了,他心裏有些緊張,跟着冬淩來到正堂,在外面遇到了正在等候的清讓和景昭。

“小清讓,小景昭,你們在幹什麽?”他戳戳兩個小家夥的臉蛋。

“等你啊,哥哥又睡這麽遲。”清讓無奈地看着他,雖是嘆息,手指卻指了指自己的臉,還往這邊拱了拱,他沒辦法只好親了一口。

景昭笑着說,“冬煙姐姐說,要等人齊了才好去給老太太請安。”

冬煙是清讓的婢女,聽到景昭點名,朝司徒澈點了點頭。

果然是在等自己嗎……司徒澈揉揉眉心,嘆了口氣,“那就進去吧。”

和他想象中不茍言笑的老婦人不同,老太太健談又溫柔,聽了他睡過頭的解釋,笑了笑,向他招招手,他戰戰兢兢地走到她身邊,老太太拉住他的手,“孩子多睡些好,澈兒還小,是吧?”

說罷還向司徒澈眨眨眼,他左右看看,用力點頭。

“娘,”司徒羨之哭笑不得地看着兩祖孫的互動,“您這麽慣着他,他還不懶到骨子裏去了。”

老太太笑着,眼睛看向沈氏,“韶華公主還寫了信給我,說我們澈兒多乖呢……”

說罷又拉着他說了些話,大都是問他喜歡做些什麽,最近的生活如何等等。說來奇怪,明明十年沒見過的人,也許是血緣的關系,他覺得和老太太一下子親近起來了,也跟他說了許多。

當然也是東扯西扯的,這事嘛,也不好直說,總不能說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追殺魔族,最近生活就是被魔族挑釁、被魔族上下其手、面臨着被魔族拆解入腹這些。

她又跟司徒清讓說了會話,清讓在他的目光威脅下老老實實地一一回答,也把“最喜歡哥哥親我”、“想和哥哥睡”吞了下去,看樣子老太太很是滿意。

“澈兒,第一次見面,也沒什麽好送給你的。”

老太太雖是這麽說,卻把一條沉甸甸的金鎖扣挂在他脖子上,他一個沒留意差點還歪了脖子,望過去清讓也被金鎖扣墜得龇牙咧嘴的,忍不住笑了出來。

随後一人得了一袋金踝子,打成了小鯉魚的形狀,十分可愛,清讓只顧着看那魚兒,那樣子很是惹人疼,他趁老太太沒注意,上去掐了一把。

“這些給景昭吧。”老太太側過頭,将手中的物件遞給冬煙,輕輕揮手。

“謝謝老太太。”景昭從座位上站起來,腼腆地笑着。

老太太沒有應聲,她轉過頭,笑着對司徒澈說道:“季厘國的武器精美,給你們帶了些,等會送到你房間,好好挑些吧。”

季厘國居然盛産這些玩意!?等他哪日滿世界找睚眦,他絕對要先去季厘國搞些裝備先,所謂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大不了到時候讓睚眦把錢還回來就好。

不過魔族應該對他看得很嚴,老太太雖然不知情,居然還給他帶武器,能平安到達真是太好了。

“嗚啊姥姥你真好!”司徒澈想到這裏,感動地撲過去摟住老太太。

大家皆是一愣,又笑了起來,正堂裏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吵鬧了一陣,下人通報說大爺來了,司徒澈還以為是罵人,一問原來是司徒羨之的哥哥,司徒嘉樹一家已經到了,這無疑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一大波熊孩子來了嗷!

司徒嘉樹是商人,多得司徒羨之的扶持,家大業大,兩人的感情十分要好,司徒澈一心惦記着武器,也沒多留意,随便和幾個熊孩子打過招呼就準備走了,大概留意了一下。司徒嘉樹有兩個孩子,司徒郁和司徒霁,他就“哦哦你好你好”就兩腳抹油,還沒走兩步就被沈氏提了回來:“好好陪着郁兒和霁兒玩!”

“……是。”灰溜溜地跟在清讓後面,也許是年齡相近,清讓正和郁霁兩兄弟聊得可歡樂了,他則和景昭一路被忽視着。

司徒嘉樹只娶了一個妻子,郁霁兩兄弟都是嫡出,司徒澈瞅瞅歡樂三人組,其中清讓還頻頻示意地讓他過去,他翻了個白眼,表示沒興趣跟熊孩子鬧。

今年他終于十歲了,清讓、景昭六歲,郁霁兩兄弟分別是六歲、五歲,反正也是他沒興趣照顧的年齡。家裏有兩只麻煩的磨人精,兩只小動物已經夠他煩了,他可不要自找事幹。

景昭正在他身邊慢慢走着,看到自己在看他,揚起了笑容。司徒澈摸了把他的臉,“身體好些了沒?”

“嗯,我有好好聽大哥的話,身體好多了。”景昭笑笑,又偏過頭去咳嗽了一陣,看得他一跳一跳的,忙摸摸他的背。

盯着停下來等他的清讓,司徒澈皺起眉,“喂,小清讓,好歹帶上小景昭玩行不行!”

“大哥,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清讓還沒說話,景昭笑着搖搖頭,跟幾個人告辭之後就離去了。

司徒澈回想起從剛才開始發生的事情,走過去,問歡樂三人組:“為什麽你們不跟小景昭一起玩,都是同一個年紀。”

“才不跟他玩!”司徒霁哼了一聲。

“澈哥哥也別跟他玩!”司徒郁也幫腔,朝景昭離去的方向努努嘴,“嫡庶有別,姨娘生的孩子……”

司徒澈沒理他,望向清讓,“你呢?”

“……我,只要哥哥看着我就行了。”清讓見他臉色不虞,沉默了一陣才開口,又說:“哥哥,你也知道,二姨娘搶了爹爹……”

三人表示他們是嫡子三人組。

他終于明白從見老太太開始那種怪異的感覺是什麽了。老太太并不待見景昭,這很明顯,雖然看起來一視同仁,但态度終究是不同的。前腳剛出門他就抓住冬淩問了,冬淩告訴他老太太喜愛沈氏,對皇帝下旨迎娶秦氏非常不滿。

不過這也算是他在人界的煩惱之一。神族不能擁有感情,而在天界,一直都是以實力說話,同時因為奉行一生只擁有一位伴侶,這種麻煩從來沒出現過。

他來到人間後,分不清這些,從來都是“娘”“二娘”的,對待清讓和景昭不同,則是因為,清讓跟睚眦比較相像。

在他眼裏,嫡庶什麽的,本質是完全一樣的。

“又不是小景昭的錯。”他說着,想起了夜魄唇邊的笑容,秦氏對夜魄許願,以用四十年陽壽,換取和司徒羨之十年的朝夕相伴,結果被兩面三刀的魔君吞噬了靈魂。他沉聲說道:“人的出生原本就是不可選擇的,命數在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身為人的你又哪裏有資格苛責他!他根本就什麽都沒做錯啊!”

說完輪着點了三個人的腦袋,把歡樂三人組丢在一邊,氣呼呼地往回走。

“神君今天的火氣真大。”不知什麽時候,社已經走到他身邊。

司徒澈恨恨地說:“最煩人族這一點了!什麽用嫡子庶子!還要分陣營,我呸!”

“神君你以為,天界就不會嗎?”社聽了笑了笑。

“你什麽意思?”

對上他不解的目光,社望向遠處,“以實力為尊的天界,的确是沒有嫡庶之分,講究的卻是血統純正。血統不純的,可是會被排斥的。”

“……是這樣。”司徒澈愣了愣,嘆了口氣。

無法反駁。小兔子說的是實話,在天界,再超群絕倫,即使父母是神域極廣的神靈,只要超越了種族,血統至上的天界是不能容忍的。

“而且,神君你生來是神,而他們只不過是普通的人族,這原本就是不對等的。”社微微一笑,笑容中有幾分戲谑,“既然生來不平等,那怎能要求得到平等對待呢?”

他的腳步一頓,苦笑着說:“是啊……”

“這不是神君的錯,是這天道的錯。”小兔子緩緩地說,“其實我倒是佩服離暗魔君,抛棄上位神的一切,對抗天道。”

兩人在院子池塘的假山邊停了下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靜聲不語。司徒澈聽見池塘邊有人講話,便屏住呼吸細聽。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撫摸小天使們的心靈,今天臨時加更啊,時間是晚上的7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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