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的右手
晚上四人果然不負這個麻煩精的期待,集合完畢後守在那青樓的門外,俨然四尊大神,将客人都吓跑了好幾個。
司徒澈是離暗教的彈琴,和離暗偏向柔和的韻律不同,他最喜歡彈的是戰歌,铿锵有力,氣勢軒昂,将聽者的鬥志激發出來。這倒也符合行走兇器狻猊天君。
所以扶桑聽見從裏面傳來的是婉轉纏綿的曲調時,眼神變得冰冷,繃着小臉。
過了大半個時辰,司徒澈終于扶着門出來了,看着四人,非常招搖地笑了一下:“等很久了?剛才的姐姐們說陪她們喝了酒才把酬金給我……”
扶桑的臉黑成了鍋蓋。
司徒澈臉色微紅,開始了醉酒後第一件事——吟詩作對。
“勸君更盡一杯酒,小樣你有種別走……看我不揍死你。”
“真是,知道賺錢不易就不要總是住最好的客棧啊。”司徒清讓一邊抱怨,上前替司徒澈順背。
司徒澈身上的酒味很重,卻難掩底下的脂粉氣味。他的外袍微微敞開,看起來倒像來風流的纨绔子弟,指尖還不知道從哪沾到了胭脂。
扶桑忽然開口,“扶桑,有點讨厭跟你們在一起。”
“扶桑姐?”
“跟你們同行,殿下太辛苦了。”扶桑咬着牙說,“你們是人族,而且還是貴胄之後,他怕對不起司徒羨之,不敢怠慢你們。”
社皺起眉,“也沒有你說得那麽過吧,神君怎麽說都是龍族,該有的……”
“他是武神,沒有那麽嬌貴。連睚眦殿下給他買的東西他都窮酸地收到櫃子裏,所以說,是你們讓他去那種地方的!”扶桑睜大眼睛,掃過幾人,最後落在景昭身上,“神族最忌諱的就是女色,進出這種煙柳之地,被青空天殿的上位神知道了,他就算是毀了。”
扶桑說這話時非常高傲,還想多說兩句,腦袋一重,司徒澈将手臂枕在她的腦袋上,開始發號施令。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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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柱子不太穩啊……”司徒澈往下壓了兩下,不顧憤怒的小鳥,伸着手指指着司徒景昭,“那邊的,別看別人,就說你!”
司徒景昭很無奈:“我沒看別人啊……”
司徒澈眯起眼睛,松開了扶桑,一步一步地往景昭那邊走,“很拽嘛,晃來晃去的,不知道我頭暈啊?!”
“我沒晃……”
“酒品好差……”司徒清讓揉了揉太陽穴。
扶桑也在懊惱,“完了,忘了殿下這麽麻煩的事。”
“你們先把大哥弄走……”司徒景昭還沒說完,就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看我的!”
司徒澈十分興奮,一下子蹦到景昭的身上,後者一個趔趄,差點摔個半死,好不容易平衡了,司徒澈環着他的脖子,喊得很用力:“駕!”
“……哦。”馬景昭感覺自己還是蠻拼的。
雖說景昭從小身體不算太好,不過總算是幾人之中最高的一個,背個司徒澈不會太辛苦,只是司徒澈動不動說要吐的。
司徒景昭怎麽會讓他如願,對他說了聲“再吵吃魚”,司徒澈就安分了下來。
客棧離花街雖有一段距離,步行的話不太遠,四人過來時以為會看到清醒的司徒澈,所以就沒有坐馬車來。
于是司徒景昭受到了折磨。
清讓本來想幫忙的,扶桑眼尖看到司徒澈袖裏的匕首,及時地避免了一樁慘案。
司徒澈回到客棧之後,會自己走路,可死抓着景昭不放:“你跑什麽跑!”
“哥哥明天醒了想起來肯定又上蹿下跳的。”清讓苦笑。
扶桑嫌棄地冷眼旁觀,“不會,殿下是典型的健忘,絕對不會想起來的。”
話還是老話,如果以為警報消除而放下戒心,那絕壁是太不了解司徒澈了。
司徒景昭覺得把司徒澈背回來,聽着“點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還不算什麽事,将這大爺運回房間簡直是一場噩夢。
司徒景昭扶着他,一路無話,司徒澈倒是一直往他懷裏蹭。
血氣方剛的司徒景昭還是覺得當一只馬,馱着司徒澈的那段路比較好走。
“別亂動啊。”司徒澈又一次醉醺醺地湊過去的時候,司徒景昭把他的臉壓下去。
結果司徒澈上來就親了他一口。
折磨!
絕對是折磨!
司徒景昭忍受着可怕的騷擾,低下頭,耳朵微微紅了。
剛進房間,司徒澈就攤坐在地上,怎麽也不肯起來,司徒景昭掃了一眼朝自己壞笑的司徒澈,反手關上了門。
司徒澈靠着牆,微微上勾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招了招手。
“怎麽了?”司徒景昭在他面前蹲下。
司徒澈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拽住他,司徒景昭見過他袖子裏的劍,整個人都繃緊了神經。而司徒澈只是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身上的重量漸漸加大,司徒澈身體前傾,結結實實地抱住了他。
司徒景昭的眸色轉深,抿起了唇。
這并不是兄弟間的擁抱。
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将毫無防備的一面留給任何人。
正如他所擅長的雙劍,看似沒有防禦,而他自己就是最堅韌的盾。
沒有間隙的契合,全身心的依賴和眷戀,親昵和隐藏的撒嬌。
司徒景昭閉上了眼睛,等着他開口。
“睚眦,想你。”
——來了。
司徒景昭深吸一口氣,垂眸看着神色迷蒙的男人,後者正一眨不眨地注視着自己,仿佛一閉眼就會消失一般。
只有在提到睚眦時才會出現的,眷戀,溫柔,珍視,懷緬的表情。
絕對不會對他展現出來的表情。
“是我。”
司徒景昭摩挲着他的臉,低下頭,覆上男人的唇。
勾在他肩上的雙臂收緊,司徒澈眯起眼睛,舌尖劃過對方的唇,輕易地撬開唇齒,攻城掠池。
鳳眸倒映出半睜不睜的墨色,流瀉出豔麗的水光,上挑的眼眸下方,淚痣銷魂蝕骨。
那是邪魔歪道也不可企及的魅惑。
火紅色的外袍滑到肩上,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直勾勾地凝視着司徒景昭,似乎一點也不知收斂為何物,只是對視便能摧毀人的心志。
司徒景昭伸出的手收了回來,指尖深深沒入掌心,然後推開了司徒澈。
他掃了一眼表情脆弱的司徒澈,點了安眠的香,回頭将賴在他身上的男人抱到床上。
“睡吧。”
司徒澈這副神情,他不是第一次見。很久之前,在五歲那年的冬祭,司徒澈無緣無故地來到自己房間,說什麽也要跟他睡。後半夜摟着自己快哭出來似的,喊着“睚眦”的名字。
可是最後還是沒有哭。
什麽時候,這個男人才會哭出來呢。
司徒景昭腦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
他苦笑了一下,正要離開,衣角被扯住,司徒景昭偏過頭,衣衫不整的司徒澈睜着泛紅的眼睛,固執地看着他。
“不許走。”
“很晚了,你休息吧。”
“睚眦,親我一下。”
看着近乎撒嬌的兄長,司徒景昭低下頭,親了他的臉一下。
“再親一下。”
司徒景昭順從地親了他的唇。
“我親你一下,過來。”
“……不用了。”反複深呼吸幾次,司徒景昭低聲說。
司徒澈揪着衣服不放,帶了幾分孩子氣說道:“不許離開我。”
司徒景昭知道他還是将自己當作了睚眦,看了他一會,問出了一直盤桓在心中的問題。
“為什麽呢?你知道這是不允許的吧,對于神來說。”
“我才不管。”
司徒澈抱住他的腰,低低地說:“睚眦,不要走好不好?我什麽都不要,我只要你。”
“……”司徒景昭張了張嘴,本來他想問“即便是用天下來交換也願意嗎”,但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一旦問了,眼前這個狀似迷戀自己的男人就會用匕首刺穿他的心髒。
因為睚眦絕不會這麽問他的。
帶着一身疲倦,司徒景昭終于把司徒澈解決掉了。他推開門,正社站在門外,月光在他背後鍍上一層銀色,聽見響動偏過頭來,對他笑了笑。
“拒絕喜歡的人,需要特別的勇氣啊。”社倚着欄杆,顯然是觀賞了整場鬧劇。
司徒景昭沒有理他,轉而問,“社哥哥這麽晚還不睡嗎?”
“擔心我的話,還不如擔心神君。”
社意有所指,司徒景昭想了想,嘆了口氣。
“喝那麽多酒,傷口好不起來的啊……”
“你是說他的右手?”社忽然笑了一下。
司徒景昭有些低落地說,“最近都是用左手使劍的,所以我想是不是傷還沒好。”
“原來他沒有跟你說啊。”社換了個姿勢,緩緩地說,“神君的傷,早就好了。但是,他再也不可能握劍了。”
司徒景昭的動作僵住,似是不相信地注視着社,嘴唇有些顫抖。
“你說什麽?”
“司徒家第一次遇到刺客的時候,他的右臂和手掌被刺了個對穿,還記得吧。”社眯起眼睛,瞥着他,“大夫已經說了,如果再受傷的話,對于習武之人來說,右手就等于廢了。”
司徒景昭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看你的樣子是想起來了?”社抱着手臂笑了一下。
他當然記得。
第二次,司徒家滅門時,為他擋下的刀。
用的正是右手。
“是我……”
兩次,他都是讓司徒澈受傷的罪魁禍首。
他真是個笨蛋。
早上的時候,還在那裏自說自話“不喜歡吃甜食,會想起那時候”,根本沒想過,讓大哥不能握劍的人,正是自己。
司徒景昭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起來。
是他害了大哥。
因為自己,太過無能了。
“我曾聽他說,要讓你得到嫡子擁有的一切,是嗎?”社将司徒景昭的表情盡收眼底,越過他的肩膀,低聲說,“的确,這個世界秩序被魔族摧毀,但是……卻是個倚仗力量的世界。”
雪衣青年一步一步地走向他,黑暗的陰影一絲一絲地侵蝕了他的臉龐,血色的雙瞳帶着魔性,在影子中尤為紮眼。如同月華般潔白無瑕的雪色,襯得社更加聖潔,他的聲音悅耳而溫柔,只是接下來的一句話好似腐臭沼澤的氣泡般冒出來。
“沒有力量的你,既不能保護珍視的事物,也不能得到想要的人。司徒澈,或者說,陽曜神君,始終不可能是你的……無論你的敵人是司徒清讓也好,睚眦也好。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在這個世界,無能的人只能是獵物。”
作者有話要說: 【腦洞小劇場】
陽曜舉起自己的爪子:女朋友壞掉了嗚嗚嗚嗚,睚眦你快來幫幫忙QAQ
睚眦:好。
說完,拉上了褲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