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宵晖夜魄
這幾日上官瑾的房間都很早熄燈，府裏的下人們都啧啧稱嘆，說少爺改性了。
入夜，天空中看不見星星，烏雲漸漸散開，月華從縫隙中灑落在院子中，銀白的光芒沒有一絲溫度，潔白無瑕。
一條黑影繞開院中的守衛，無聲地出現在上官瑾的門前。他伸手按在門上，只聽啪的一聲，裏面門闩自動打開，掉落到地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黑影推開門，走入房間，掃視了一圈，向床走去。
夜晚很靜，空氣中漂浮着一絲桂花的香氣，淺淺的呼吸聲從床傳來。床簾垂落在地上，隐隐約約能看到裏面的人正在熟睡。
白光一閃，黑影舉起劍，狠狠地向被褥刺去。
預想中撕破皮肉的聲音并沒有出現，黑影的手腕被猛地往反方向扭去，“喀”的斷裂聲很是恐怖。
黑影倒吸一口氣，強忍着劇痛，狠狠地瞪着床簾下的人。
“夜襲的話，還是換個人來比較好吧。”
床上的人不是上官瑾。
黑暗中，一雙銳利的桃花眼閃動着殺意，匕首挑開了長劍，翻身坐起來，一腳向黑影的腰踹去。
這一下又準又狠，對方躲避不及，被踢翻在地，司徒澈劈手奪過劍，左手握緊，從床上躍下，踩在對方的腰上，一劍刺穿了黑影的肩膀。
身穿黑衣的青年仰面躺在地上，沒有呻♂吟也沒有動作，像死了一般。
晚風将窗簾吹開，月光從半開的窗扉瀉入，撒了一地的碎星，男人的臉在光華下無所遁形，紅寶石一般透徹明亮的眼睛血色撩人。
“果然是你啊。”司徒澈把劍拔♂出♂來，橫在男人的喉嚨前，“社……還是應該叫你，宵晖。”
社擡起眼睛，“神君，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千平是你殺的。”
“神君你果然是懷疑我，就因為我那個晚上不在。”
看着眼神空洞的社，司徒澈苦笑，“不是，是因為你是宵晖。”
“我不明白。”
“千平的屍體一直給我一種很怪異的感覺，那就是她死的時候手臂朝上，四指握緊，食指指向上方。後來聯系起其他的信息，我才明白她的意思。”司徒澈瞥着那抹潔白的月光，“其實，一開始讓我懷疑你的，是你在司幽國和我們相會時使用了瞬移……既然你能用瞬移，怎麽可能離不開人界。”
社也望向那邊，輕聲說：“我只是不想離開神君罷了。神君可以撒謊，為什麽我不可以。”
“後來我想起紫玉和夜魄都攻擊過你，夜魄那次看起來很嚴重，可是你一點傷都沒有。”
“是我的命好而已。”
司徒澈深深地看着他，“你知道千平留下的信息是什麽嗎？她死的時候是晚上，她那時候指的應該是……天上的月亮。你說過，你的名字是以月光命名。如果沒猜錯，‘社’是之前土地公的名字，你殺了他，取而代之。”
社直視着他，沒有說話。
“‘魄’是月亮出現或者落下時的微光，夜魄指的是月亮。同樣，宵晖……是夜晚的光芒，是月亮。”
“那種東西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上官瑾說，東西被翻過。靈石在哪裏，我只告訴了你一個。”
社不做聲，過了一會，忽然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神君，你既然知道了我是宵晖，那就應該知道，我從來不會單獨行動。”
司徒澈眼神一凜，随即立刻側身滾過一邊，只聽破空之聲響起，一把小刀釘在他原來站的地方。
“我答應過神君，帶給你看的。”宵晖一劍往司徒澈砍去，他身形一矮，躲在椅子後面，宵晖的劍陷在木頭裏，司徒澈拔出匕首，正要刺向宵晖，肩膀上驀地傳來劇痛。
血液染了裏衣一片，小刀穿透了肩胛骨。他捂住肩上的傷口，恨恨地瞪着來人。
平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從宵晖背後走出一個人，銀白色的發絲在黑暗中尤為紮眼。
“神君，好久不見，宵晖承蒙您的照顧了。”
對方的頭發從銀色過渡到黑色，在陰影中走了出來，手裏把玩着小刀。在宵晖身邊的，是正在朝他微笑的夜魄。
兩張相似的臉用同樣的表情注視着司徒澈。
“我和神君您一樣，是極其護短的。傷害了宵晖的，即使和整個天道相抗，我都要十倍報複。”夜魄扶着宵晖的右手臂，目光向下移動，落在被折斷的手腕上，“右手，腰，還有哪裏……肩膀。”
說完意味不明的話語，夜魄松開他，往司徒澈走來。
“從前聽聞狻猊天君的威名，一直按捺着，想跟您比試一場。只可惜現在不是時機。”
“喂，難道你……”
還沒聽完宵晖的話語，只見白光一閃，司徒澈抽出匕首掠上，直刺夜魄的肩膀。
夜魄右肩中劍，鮮血冒出，司徒澈乘機從右側擡腿用膝蓋頂向夜魄的腰部。夜魄一聲不吭，鐵青着臉，硬生生地接下司徒澈的攻擊，一手扣住司徒澈的左腳踝，對他連刺三劍，全是指向司徒澈的要害。
兩人離得極近，劍鋒直指司徒澈。司徒澈腹部中了一劍，借力翻身，高擡右腿踢向夜魄的脖子，左腳掙脫出後急退躲避，而夜魄的背後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握着的長劍在手上掉了個方向，反手朝後捅去，“噗”的悶聲，刺入司徒澈的左腿。
“唔……”
夜魄聽見他痛苦的聲音，正要轉身，幾把小刀破空而來，插在肩膀、手肘、膝蓋幾個關節上，司徒澈從快速接近他，毫不客氣地捅了夜魄一刀。
“這是冬祭時的債。”
“哦，是麽？”
夜魄打了個響指，一陣強勁的風将司徒澈卷了起來，撞在牆壁上。沒等他爬起來，夜魄踩住了他的右手。
“夜魄，住手！！！你住手啊！！！”宵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大聲喊道。
對他的喊聲充耳不聞，夜魄加重了力度，關節因為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發出“咔咔”的脆響聲。司徒澈咬着牙，惡狠狠地瞪着夜魄，冷汗爬滿了他的後背，被斷裂的痛感折磨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一刀紮在夜魄的腿上，夜魄身體僵了一下，用力碾壓他的手腕。司徒澈倒抽一口氣，紅着眼，匕首往肉裏更深了一分，殘忍地将沾着鮮血的肉翻出來。
夜魄踩在他手腕上的腳收回，随即立刻往他的胸前踢去。
司徒澈就等這一刻，他左手撐地，在夜魄下方斜踢向他的膝蓋。夜魄側身避開，司徒澈翻身跳到一邊，一雙眼睛警惕地鎖住夜魄。
夜魄臉上毫無初見時的從容，身上找不出任何的破綻。他提劍砍來，這一次速度極快，專走斜勢，一不小心走神便會被戳好幾個窟窿。司徒澈屏住呼吸，見招拆招，在閃避時刺上一刀。
司徒澈久經沙場，劍法頗為精妙，打的也是正派的套路。兩人越鬥越狠，雖然沒有打中要害，但都受了傷，血跡濺到兩人臉上、袍子上。
時間拖得越長，司徒澈的體力開始支撐不住了。他努力集中精神，眼前卻開始模糊起來，夜魄一劍挑開他的匕首，狠狠貫穿了他的肩膀，一腳踹在他的腰上。
“嘶……”司徒澈從牆上滑落下來，努力掙紮起來，發現身體的力氣正在流失。
“你沒有發現麽，宵晖在你的香爐裏下了縛神香，削弱神力的。”夜魄走到他面前，“只針對神的毒藥，會慢慢發作的，請您好好享受。”
慢慢享受……？難道夜魄沒有打算殺他麽？
雖是這麽想，但司徒澈不敢放松警惕，仍盯着他不放。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誰在裏面！司徒澈你沒事吧？”
他辨認出是上官绛紫的聲音，而夜魄已經背着宵晖走到窗邊，看着狼狽的司徒澈，“離暗大人托我帶話給您，狻猊之心在中榮國皇宮，恭候您的光臨。”
狻猊之心？為什麽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狻猊之心不是可以解開饕餮頭顱上的封印嗎？
多嘴的夜魄頗有些悶聲作大死的反派風範，可下手一點也不留情。
不管怎麽說，宵晖……或者說是社，還是個很有手尾的人，比如說進門肯定會把門闩挂上，這次也不例外。
司徒澈嘗試了幾次站起來無果，不管丢不丢人，扯着嗓子叫道：“上官叔叔！你破門而入時不要這麽用力！我沒錢賠這麽多的門！”
門外的上官父子：“……”
最後還是上官種馬拿出平時偷香竊玉的本領，從外面打開了門闩，結果還是被胖揍了一頓。
“桃花澈，你從哪裏惹來的情債啊，看起來夠疼的……痛！”
上官瑾還在碎碎念，腦袋上挨了一拳，老老實實地跟着上官绛紫将司徒澈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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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來診斷上了藥之後，司徒澈躺在自己床上根本動不了。
身上的傷止過血，敷上藥後，除了失血過多倒沒什麽大礙。腰被踢到了，但問題也不大，本來他的身體就比較柔軟。只是右手腕被夜魄踩斷了，雖然給接起來了，聽大夫說還要很久才能好起來，每天都要針灸什麽的。
原本覺得養傷并不是什麽大問題的老陽，一旦接受了要在上官家白吃白喝兩三年這樣的好消息，更加肆無忌憚了……直到他發現他每天都要看到上官家兩父子這件事。
和他的記憶有些偏差，上官绛紫和上官瑾關系很是奇怪，雖說每天調情那啥不說，但是仔細看能看見兩人眼中對對方的敵意。
司徒澈只想安靜地做個美男子。
想當年怎麽說也是專業清理天界脫團狗的狻猊，司徒澈在養傷期間一直憋着不去砍上官家這對相愛相殺的父子。大概因為縛神香的緣故，傷口愈合得很慢，神力自然是沒有，他心裏挺郁悶的。
當然在上官家将近兩年的養傷期間，司徒澈最煩心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聽說你有喜歡的人，叫做睚眦是麽？別惦記他了，從了我吧。”上官瑾被關在家，不能出門，天天跑來找他說話。
“要從也是你從了我。”狻猊大總攻吊着胳膊，斜了他一眼。
“我問你，如果你對你的仇人……你懂我的意思吧？”見司徒澈面無表情（根本不想理他）地點頭，上官瑾繼續說道，“沒有辦法過自己那關，總想着如果看開一點或者能跟對方過上更開心的日子，但是做不到。該怎麽辦？”
司徒澈想了想，“你該不會……把誰家姑娘糟蹋了吧？”
上官種馬一口氣沒上來：“上官绛紫不是我爹，他把我養大就是為了向我家複仇！”
司徒澈一點也不關心這個，“我不知道你會怎麽選擇，如果是我的話……過不了就過不了，非要委屈自己我才不幹。”
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高冷模樣深深地打動了上官種馬。
“那個叫睚眦的應該很疼你才對。”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你的性格實在是爛。”看到司徒澈一臉烏雲，上官種馬覺得自己扳回一局，笑得很歡。
司徒澈覺得不可以栽在這裏，反駁道：“我也很疼他的。”
“哦。”
“比如說，吃水煮蛋的時候……”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了，上官绛紫也是，會把蛋黃留給我，自己吃蛋白。”
“我把蛋殼留給小睚眦。”
上官瑾：“……”
這個男的，真的是好好反省過自己了？還是說忍了太久終于要曬一下恩愛才行？
看着司徒澈沾沾自喜的模樣，上官種馬把他歸為了前者。
正在心裏默默吐槽他，司徒澈卻忽然說：“雖然我不太明白你對上官绛紫的感情，但是如果你想殺掉他的話，就做吧。因為我想，他是知道的。”
他對這兩人沒什麽興趣，上官瑾的目光中，時不時會閃過殺意，而上官绛紫雖說親近縱容，但從來都是帶着防備。
“你或許是我最難相處的一種人，”上官瑾看向他，“理智大于情感，靈欲淩駕于性♂欲，喜歡上你的人真是不幸。”
“可能吧。”
“我聽我爹說，你是神。你是為了睚眦而來的，真難想象。值得嗎？”
反倒是司徒澈愣了，他想了很久才說：“這個……我沒想過，只想早點見到他而已。”
“他沒白疼你嘛。”上官種馬笑了笑。
“要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 老陽難得耍帥的畫面因為和諧詞彙又透着猥瑣帥了
【回憶小劇場】距離回憶篇還有四章
幼年的睚眦已經學會怎麽很好地運用自己半獸化的模樣。
出完任務後的狻猊總會一臉疲憊地回到家，睚眦開始會哄着他四哥吃飯、抱着拖地的衣服去洗、賣乖讨喜，可剛殺完人的狻猊并不喜歡碰他，像是怕血沾到他一樣。
“天君，你回來了。”又一次回來，狻猊聽見熟悉的聲音，擡了擡眼，算是回應。
可是當他看到飯桌上抿着唇的睚眦之後，表情變成了=口=！！！
軟乎乎的小翅膀，雖然板着臉，但是一看就很好捏……
睚眦有點緊張：“天君？”
“抱抱抱抱！！！睚寶抱抱！！！”狻猊沖到他面前。
可是事情還是沒有如睚眦所想象那樣，等睚眦別別扭扭地伸出手，狻猊在他一米之外停住了，那歡快的表情收了起來，平靜地說：“小睚眦，你先吃飯，我去洗澡。”
睚眦看着紅衣染上的血跡，默默地看着狻猊從他的視線消失。
（睚眦の內心：下一次，要跟狻猊天君說“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還是……先親我……”
(//???)天君肯親我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