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明月幾時有

與明郁生活在一起的這段日子，算來，是茶一過得最為平淡卻又是他記憶深處最難得的安寧。以前，總有白生子年的相陪，總不會有平靜的過日子，就從休裏那算起，還要添上紅名。這些留存在心口的創傷，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能消去。

而明郁他整天都埋首在書籍中，兩人只有晚上的時間才會緊貼相處。

這樣，一過，便是一個月。

時光匆促，歲月短暫。

茶一站在窗前，唏噓不已。數指頭，已經來到這世紀有兩年多的時間，而今，他也是個二十青年，該是報效祖國的一大棟梁，然而，一場天意，安排了種種數不清看不透的命運在裏面，痛與喜在時光間隙中不停地穿插。

喜愛那墨綠的心，逐漸冷淡。

痛恨傷害他的人的心，逐漸忘了痛與恨的絕望。

也許，在遇上明郁之後，這些微不足道的情緒都只是一場鋪墊，要讓他明白，人生路上，沒有長久的悲痛，也沒有一成不變的喜愛與歡喜。

一切，都像是美人魚幻化泡沫的終點。

茶一擡眸，眼裏，漆黑深邃，沉重的帶着這兩年裏的磨難，倔強的一直支撐自己破碎的靈魂。

窗外天色無光，地上人間繁華多彩。

卻沒有一樣是茶一所喜愛的，那些，在歲月底下陰陰沉沉的喜愛都在某一天陽光放晴後，消匿了蹤影。

而時常過來串客的蓮蹲身在茶一的身旁，無聊的在玻璃上用指腹畫着圓圈，紊亂的指紋，在玻璃上顯得出奇的清晰，就像一個人的情緒，在用自己的方式刻印在一塊幹淨的地方，而後，轉身離去，我依舊是那個強大到誰也傷害不了的人，無論是蓮，還是站立着的茶一，總之，任誰看見，都不會忘記，因為，時光的紋路，把他們的模樣都刻印得極為的清楚。

在多年後，明郁總會想起這幕，兩個身影，在玻璃前，卻又似乎超出這囚禁他們的牢籠，這樣倔強，這樣頑強，他忘不了，就是他們的孤寂的空間。

明郁說：茶一和蓮，看似沒有離開，可是到頭來，他們的靈魂，早就不存在這個虛幻的世紀了。真正覺得他們存在過的，也只是前一刻已經消逝了的光陰。

明郁和上書籍，起身走到兩人的中間，暗紫海藍，抑郁的顏色，在玻璃前後，總看得模糊不清。

茶一側過臉，看向明郁，淡笑出聲，“明月清風幾時有，把酒一醉問青天。”念着，頭轉回去，看向采光閃爍的夜幕，笑聲不再，“若有來世，忘了也好，不要謹記，忘了最好，一切重新來過，沒有痛的開始，沒有悲情的結局，我們還是年少時的摸樣，而後，慢慢地看着日出日落，時光消逝，人生盡頭，沒有了以前，只容了一個永遠的将來。”

一邊的蓮，紅嫩的臉頰微皺，淺淺的露出好看的小酒窩，他昂起腦袋，有些暈眩的看着站立着兩人，突地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存在，但又被茶一的話觸動了心口某一根弦。

許久，他站起身，跨步走到茶一的另一邊，羞澀的伸手握住茶一垂放在腰側的手掌，細嫩的皮膚摩挲着，帶着不安的靠近，茶一有些驚異的側臉看向蓮，卻看見此刻的蓮的臉色泛紅羞澀，嘴角不由自主的笑開，迷彌了一朵花的清雅，“蓮。”

輕聲呼喚蓮的名字，帶着淡淡的笑意，走過了極夏的冬季，終是尋到了一個人的背影，即使那還是未成型的輪廓，可在日後，他總會用盡一生的時間，描繪那人的美好，直到蒼老百歲，直到在這個相同的時代裏，把你的一份完整，完好的陳列在一個故事框架中。

明郁眼眸沉暗，暗紫的眸裏，映着玻璃外的繁華燈光，可是，在別人看不懂的一角落裏，有了些悲傷，襯着海藍的憂郁，與名字的諧音，一生，有了遺憾。

安靜的房間內，茶一想起了蘇轼的一首詞，他輕聲念着：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詞的曲調，高低明了，清脆和鳴，響在房間每一處，都變得極為的幽念，充滿了無限美好的憧憬和對家人故鄉的思念，圓了月，圓了一生的美麗。

茶一重複念了幾次，一次比一次輕聲，卻一次比一次深重了感情。明郁和蓮，聽在耳裏，卻覺得有些感傷，不是為了這詞所蘊含的感情，而是茶一用情的念着，念着……

明郁伸手搓揉着頭發，一手抵在玻璃上，他以為，這裏的一切，不會再有下一次，永遠。而這個以為，竟也成了真，成了一個故事，故事裏，只是剛好有一個叫明郁的年輕人，曾經以上帝的姿态，出現在茶一的身邊，救了他的靈魂，然而，另一個人的身姿，卻是柔弱中帶着倔強堅強的面容，闖進那封閉起來的人的心裏，一直守護着，關懷着，這是他們幾人都做不到的，也無力去實行的一場注定失去的鬥争。

而那首詞，在以後，它以水墨的蒼勁的字體，緩緩被某一個人記在那張空白的紙上，那時，所有的人都知道“明月幾時有”的詞曲，卻不完全知道，詞曲并不是這個世紀的産物，百生說，那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一位偉大詞人蘇轼的詞，名叫《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那時，我們都在不同的時代，隔着遙遠的星空，說：

月圓月思，月圓月念，彼岸相隔，即使情深緣淺，但日子裏頭，總會想起，那年那月，你念的那詞。

蘇轼的《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

明月如何與你相見，我們，都不再被時光挽留。

而你。

也歸去，歸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隔一段時間更新，很多情節的套路都被推翻，本是白生子年休裏明郁的，卻沒想到故事被一個單純善良的蓮給推翻了，我也給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