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人間路

醒來的時候，床上的另一個人已經不見了，而他睡過的位置上擺放了一疊整齊的衣衫。茶一好笑的伸手扯過那些衣服，笑得全身痙攣。

現在的房間沒有了明郁，安靜的回響着茶一清清淡淡的笑音。茶一半眯着眼，脫下了一直穿在身上的浴衣，光裸的全身，望着一邊的衣服，自己則卷縮成了一團，卑微的神色，顫抖的雙肩。

我不知該如何讓這樣的少年重新活過來，每天看着他，心裏酸澀得無能為力，卻只能與他一起，等待生命中一個人的救贖。

許久，茶一坐起身，一手背擦了擦眼角，濕潤的眼眸，嘴角扯着笑意，動作緩緩地套上明郁為他準備好的衣衫。下地走進浴室，照了照鏡子，才發現自己面容憔悴得很，只是下巴處一直就不長胡子，不然可以更有男人味了。茶一在心情低落的時候，總找到另一種方式讓自己好過一點，他不想把自己弄得很慘，也不想讓有心的人看到自己的脆弱。茶一對着鏡子中的另一個自己，笑得冷漠：“總有一天，你們等着瞧吧！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不管你們的理由有多正當，你們都是一群肮髒的東西！”

哼！白生子年休裏紅名，我會讓你明白，即使我不是這個世紀的人，但叫茶一的人，也不是吃菜的料！

茶一面目扭曲了下，左手握成拳頭，用力的往前一揮，那塊鏡子頓時粉碎跌落，他的手指骨也插上了玻璃碎片，被劃破的血肉，流出殷紅的液體，滴答的落到地上，刺目的，充滿了一個人對這個世界的怨恨。

茶一垂眸看着地下的血液，笑了笑，而後退出浴室，撥通了電話，叫來了服務員收拾了一下後，他拿了些紙巾擦拭手上的血液，便走出房間，漫無目的的來到一樓。

一樓還是以前初次來的那樣熱鬧，放肆的情愛，蔓生的靡亂，紅藍的燈光，妖嬈妩媚的扭動，姿态百千，讓所有帶着欲的男人都迷失在這溫柔的世界裏，用以沉醉的毒藥，宛如地獄之花綻放吸食的灼豔。

茶一坐到一角落，點了杯冰水，幽深漆黑的眼眸映着正在認真調酒的年輕男人，調酒師的動作快中帶着優雅，在空中劃過的線條烙印燈光的璀璨而變得神幻莫測，他的面容卻安靜得沉穩，如沉悶的巨石，用力推敲也無法擊起鐘鳴之雷響。

冰涼的水灌入到嘴中，涼了茶一一身寒毛。

看着調酒師将調好的酒放到一位客人的座位上，茶一也有些忍不住的打量着調酒師身後的酒架，酒架上放滿了各種酒，各種顏色紛紛入目，讓人神色為之一動，就想着點上一杯雞尾酒。

茶一對調酒師說；“先生，能給我調一杯酒嗎？”

調酒師應聲看向茶一，而後不做聲的收回視線，背身拿下幾瓶酒開始調，茶一以為他不願也就不再多說話，不過氣色有些憂郁的轉動圓椅，側身看向舞臺上的年輕女人，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依然覺得很火熱，而臺下的客人嘻嘻鬧鬧的奪豔獵物。

“如果我沒有聽到那些對話，沒有看到那群人聚在一起商量的畫面，我是否會好過一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怨恨中頓頓感到自己打從心裏的悲怆？”茶一神色蒼然的呢喃了一句。

“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傷害，所以別把一切看得像是無望的悲劇。”調酒師的聲音在茶一身前響了起來。

茶一有些愕然的轉回身，卻迎上調酒師穩重不茍一笑的面容，茶一身子往後移了移，視線無意間看到自己點的冰水一邊還放了一杯顏色清淺的酒，鋪逆而來的酒味有些酸意，可喝之，卻是酸中帶甜，甜的部分不膩，清涼的，入口即散。

“這酒是……”

調酒師回說：“此酒名‘人間路’。”

“人間路？”

調酒師嚴肅的表情在提起這個名字時，神情柔和了起來，他點頭笑了笑，“相傳在萬年間，一位叫普多拉絲的女子在薩克脈的山崖旁建了座小屋子，屋子內什麽也沒有，早上的時候迎着光，晚上的時候透着黑，女子在這樣的生活裏過了盡頭，她在最後留下了幾句話，說我保佑着我的後代們能平安一世，莫要在路上為了追逐而丢失最重要的尊嚴，我願以我的意志，祝福走在路上的孩子們，微笑到最後。”

茶一側歪着頭，問：“這個相傳與這個酒名似乎沒有什麽聯系啊？！”

調酒師點頭：“确實沒有關系，可是你不覺得這樣的故事，還有未完的部分嗎？”調酒師輕笑了聲，繼續說：“流傳說，普多拉絲是一名調酒師，她的名望幾乎貫穿每一代人，品過她的酒的人都知道，再也沒有誰能超過她了。”

“為什麽？”

“因為普多拉絲的酒，都隐含着各種感情，酒界都稱之為‘人間路’。”

茶一聽到這樣的一句解釋後，似乎有些明白這酒為何能用得上人間路這三個字襯配了，也是，酒是世間的解藥，也是水清澈的分量，多多少少有些羨慕那個叫普多拉絲的女子。

喝完那杯酒後，茶一便打算回房，卻在他起身那刻，調酒師喊了聲，茶一回頭望了他一眼，也聽到調酒師的話；“人生走盡風雨雲霧都是一樣的，所以沒什麽好的與壞的，該明白自己的心，別試圖逆行而走，你明白你清楚，可你做不到，因為你在背叛自己，男子大丈夫，沒有過不去的坎坷，沒有掉不完的淚……”

茶一回了調酒師一個笑容，便匆匆離去，那人的聲音也埋藏在吵鬧中，再也聽不真切。

走到一暗角處，茶一停了下來，臉面埋在黑色的發絲裏，雙腳的膝蓋彎曲，背靠着牆壁滑落在地上，蹲着把臉抵在腿上，雙手環住雙腳，許久，壓抑的沉悶的聲音溢溢而出，悲傷悵然。

在茶一沒注意到的另一角落，也站着一個孤單的身影，寂寞的哀嘆，猶如黑夜裏枯然凋萎的青蓮，枝繞藤蔓的除了一次次的感傷便再也沒有其他了。

那些話，是他讓那調酒師說的，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茶一能放下一些悲痛，可這樣做，真的只會增加他的痛苦與悲傷嗎？

一聲嘆息，一陣的無奈，茶一，我還能為你做什麽呢？暗紫的眸看着前方蹲坐着的人，明郁的心，都随之滄桑惆悵了。

那調酒師的聲音依舊在腦海裏回響着，“……該明白自己的心，別試圖逆行而走，你明白你清楚，可你做不到，因為你在背叛自己……”

明白自己的心嗎？明白那份痛，以為不再疼，明白那利用，以為是背叛嗎？不行啊，還是做不到，還是……做不到啊……我痛恨他們，在一次次的夜裏，已經用了所有的力量去抗衡，可現在告知，我的所有努力只是他們做的其中的一場開始嗎？

白生子年休裏，你們，又算什麽？算什麽呢……

茶一難過的想着，都不知為什麽呢啊，我的世界，都被你們攪得天翻地覆了，你們這樣的自私，這樣的，自私啊……

作者有話要說： 茶一不是很開心，受傷了也不會很快好起來，畢竟這一年多的折磨，足以摧毀一個人的靈魂，可是茶一還堅持着，說來說去的誰叫茶一是老子呢，唉，我滾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