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風過雪飄零

幾個月一過,又臨了個寒冬。

窗外飄着白色的雪花,一場蒼茫的白,細細的落到這座城市。街道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行人撐着傘,深淺着腳印,緩緩走過,雪地上,留下了各種腳印。

明郁走到茶一的身側,将絨衣披到他身上。茶一回眸看向明郁的眼裏,帶着淺淺的暖意,他一手抓過絨衣的一角,另一手則主動牽住了明郁的手,兩人相偎一起,安靜的看着窗外的雪景。

“真溫馨呢。”

門口處忽的傳來清越的聲音。茶一和明郁兩人一起轉身望去,只見休裏穿着單薄的倚在門框邊,雙手環胸,右腳彎曲的抵在門框上,他面色清冷,一臉的寒霜,就像窗外紛紛落下的雪那樣,透着涼意。

明郁松開茶一的手,緩步走到門口,在看着休裏許久,才露齒淡笑,“是休裏啊,今天怎麽這麽有空過來一趟呢?是有事嗎?”

休裏對着明郁的笑,不冷不熱的挑了挑眉,而後越過明郁,銳利的眸光直直看向正與自己對望上目光的茶一,冷冷的說:“這是你們待客之道?”

茶一反應極快,他微笑的走到明郁的身旁,人也嚣張的雙手環胸,孤傲冷眼的看向休裏,聲音清冷中卻還是無法掩飾僵硬的語調,“休裏是吧,如果你覺得你能光明正大的走進去,當然,我們歡迎至極了,只是不知休某人還有沒有羞愧之心。”

明郁有些擔憂的伸手環到茶一的肩上,在剛碰到的瞬間,明郁還是能感受到茶一在隐忍的抑制着自己不去顫抖,如此倔強的茶一,他們都通通錯過你,幸好,在最後,還是讓我遇上了。明郁不得不感慨的想。

休裏看着兩人,清色眸裏點綴上了一層淺涼的憂郁,他撇開眼,退離開門口一步,半垂着眼,淡淡說:“茶一,如果你還沒有忘記以前的話,我便會以為你能原諒了我,而我唯一能拿來的就是你對我的一份喜歡,相較于白生子年,我遠遠輸了一籌,但兩年一過,确實有些漫長了。”

茶一扯唇幹笑:“那又如何?”

休裏側轉了身,身姿淡漠而眉目清泠,茶一唇動,聲音卻沒有一句說出,一旁的明郁支撐着茶一,給予他堅強下去的理由。

休裏默默的看着這幕,話音在散去時變得沉悶而低沉,“倘若今生無緣,情意也走盡,那下世,由我先愛上你,由我先承受苦難,只是那時,我愛的人已經不是叫茶一了。”後話還沒有說出口,但休裏知道,效果已經達到了,他漠色的眼裏映着茶一抽疼的臉,淺淺勾唇,帶着笑意遠遠離去,墨綠的張揚,終是在走廊深處看不見半分身影。

茶一收回目光,神情頹敗的走進房間,無力的躺倒在沙發上。明郁看了茶一一眼後,關上門便走到茶一身旁,蹲下身,雙手握住茶一一只手時,感覺到他的手心一片的濕意,明郁俯下額頭,與茶一的額頭相貼時,他溫和的說:“無論如何,我也會在你身邊。”

茶一心神有些不在焉的回看了明郁一眼後,便撇開了眼眸,沉默了片刻,才說:“明郁,你人這麽好,卻不見得他們也有你這般好,為什麽呢?”

明郁擡起頭,微笑的說:“各人有各人的好,你還記得,你當時喜歡休裏的時候,那種感覺如何了?”

茶一盯着明郁的面容看了看,而後沉思了一會,神色變得明亮了起來,聲音帶上了明郁從未聽過的輕快,茶一說:“從看到他開始的那刻,便被他那抹張揚給吸引,直到真正認識到他的時候,才明白,自己陷得有多深了。在那個冬末,我們走在了一起,他還是一樣的張揚,但張揚的深處,是一種寂寞,我想,我也愛上他骨子裏的寂寞,當時我想,即使假裝着,虛僞着,都覺得無所謂,因為我相信,我總能打動到他,只是這一打動,到了今天這一刻,才是真心的希望彼此,能走到永遠。”

明郁幽嘆了聲:“現在的喜歡,還是那樣的濃嗎?”

喜歡,還是喜歡着。

茶一坐起了身,側眸望向窗外紛紛灑落的白色世界,許久,笑了笑——也許,什麽也不是,那這樣的回答,是不是我們以後唯一的出路的答案?

想不想看雪?

是在99層玻璃樓嗎?

明郁溫和的點頭,曲着食指,便往茶一的鼻梁上一刮,露出寵愛的笑容,“是啊,那裏,每到下雪天,那些玻璃上便會黏上雪花,而待寒冬一過,回暖之際,那些雪花便會消融成雪的粉末,而後散落在空中,像星光的墜落,很美麗的。”

聽到明郁這樣介紹,茶一也不推拒,任由明郁牽着自己的手,往99層樓走去。

兩人來到99層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場了,大家都交流到一起,品着酒,談着風花雪月。明郁帶着茶一穿梭在其中,輕快的就像放逐的鳥群,無憂的在一片領域中展翅飛翔。茶一看着明郁牽着自己的手,一時間,想到了他與明郁相處下來,長達了一年,四季年華,他确實陪伴在左右,以溫柔的愛,尋回茶一靈魂的歸途。

如果沒有意外,與明郁在一起,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了。茶一暗想。

走到一處,明郁喘了口氣才停了下來,他回頭看向茶一,見他眼裏布上一層極為朦胧的溫暖,心間不由自主的加快,他走上前一步,松開手,在茶一的注視中,明郁雙手放到茶一臉頰的兩邊,輕輕捧起,而後,靠近,唇瓣相貼,輕輕一點。茶一瞪大了眼,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明郁已經離開了唇瓣,久久對着茶一說:“願我所愛的人,一生幸福。”

祝福你,所以,我還是想說,茶一,我愛你。

茶一還是瞪着原眼,許久都不能說話,眼睛卻紅了一片,說感動吧,在這雪天的浪漫底下,真攢老子的淚。茶一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他剛說了一個“我”字,身後就傳來了聲音,打斷了他感人肺腑的話。

茶一有些咬牙的轉過身,但在看到三個俊俏男兒時,茶一咬牙的動作立刻改為露齒淡笑,“哦?三位可真巧啊,在這小地方總是碰上幾次面,我倒是覺得我們挺有緣的。”

白生笑得不陰不陽的,“是啊,說不定就是緣分未完啊。”

子年揉着頭發,一臉委屈模樣的走到茶一的身前,一來就哥們似的将手放到茶一的肩上,轉嫩撒嬌了起來,“茶一,我想你想得緊啊。”

茶一白了子年一眼,一副抽筋受不了的樣子,“你要真的想我怎麽除了一開始的見面外就不再看見你鬼影了?說!你被誰勾魂了?”

子年嘿嘿笑了幾聲,回頭看了白生休裏他們一眼,三人間用眼神交流了一刻,子年收到信息的打探着茶一的心思,“這段時間我為了一個人我盡心盡力了,也不知那人在收到我的畫後會不會開心呢?嗯,會不會原諒我們了啊?”

茶一好笑的掙開子年的雙手,人往後退出一步,正好與明郁站在同一條線上。明郁溫溫一笑的看着眼前三人,暗紫的眸裏,流光一劃而過。休裏擡眸對上明郁的剎那,兩人間在無形的空氣中交戰,火藥味極重。

休裏挑眉勾唇淡笑,明郁笑容溫和氤氲。白生子年互相交換了眼色,也紛紛加入到兩人的戰局。這刻,茶一倒是覺得自己多餘了出來,他眯了眯眼,看着眼前四個不動聲色卻已經打得熱火朝天的男人們,就有些乏力疲倦的轉身走到玻璃前。

哈了口氣,一層白霧遮住了一小塊的視線,偏過一頭,細看,玻璃上映着的是自己的倒影,樣子褪下了少年時期的青澀,如今,有些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茶一摸了摸下巴,自己看得正出神的時候,玻璃的另一邊,倒影了白生高瘦清俊的身影。略微高過茶一半個頭,看着玻璃裏的兩人,竟覺得它們有些般配。

茶一微側着臉,看向白生,問道:“你怎麽走過來了?”說着,回頭望了還在打得轟轟烈烈的三人,扯唇幹笑了幾聲。收回視線,正好對上白生銀灰的眼眸,深邃如同漩渦的琉璃碎色,茶一笑說:“如果不是明郁,也許,我不會原諒你們,我做的也只是原諒你們,其他的,也算斷清了關系,你我從此歸于陌路的好。”

你能原諒了就好,其他的,我沒什麽妄想了。

……嗯。

茶一。

嗯?

還記得我們以前一起在雪地裏玩的那次嗎?呵呵,剛好,這一場雪,真真勾起了回憶啊。

茶一轉臉看向玻璃外蒼茫白色的雪天,那一幕,确實清晰的記得,還有那個可愛的小孩子,笑起來,純潔得比雪還要白上幾分。而今,大了歲數,看上一場雪,那個世界都已經很不一樣了。沒有了小孩子,沒有了少年時的響亮,沒有了明媚朝陽的明天,這生了枝頭的成長,都不是我們自願的,所以回想起來,真難受。

玻璃世界茫茫飄白,簌簌落下,映在透色的玻璃上,朦胧了人的倒影。

茶一側臉,認真的看向白生的側臉,許久,轉身,擦肩走向明郁的方向。白生看着倒影逐漸遠去,面容終是逆流了悲傷。

白時光,舊年華,我生在這路,遠走了他方,天大地大,下過風雨,看了四季繁華蒼涼,最後,才知道,在人生的一場冬末裏,一切都被一場雪掩藏,覆蓋,你的模樣已不是當年的你,而我還是依舊,所以錯開,擦肩笑過,歲月兩兩茫茫,一別談了永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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