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
第六十九章·?
說來叫人不可置信, 活了十七年的太子,甚少領略過美色上的誘惑,更別說風月之事。唯一讓他春心大動的, 就是喬敏冒着風險助他出皇宮出洛陽一事,讓他以為喬二娘子暗暗愛慕自己。
皇後對他這方面的管束向來很嚴, 他自己又不讨小娘子喜歡, 所以才能問出這個問題。
扶姣意識到自己大概紅得有點明顯,不過楊保保肯定發覺不了什麽, 很是心安理得地騙他, 嚴肅小臉道:“嗯, 他不僅下毒,還對我施刑,就為了逼問你的下落。”
湊過去指額頭和手背, “喏你看, 全是傷。”
乳白色藥膏稍微覆蓋傷口的顏色, 湊近看還是能看得清晰,太子一看, 眼淚險些再次流了出來, 感動又自慚, “都怪阿兄沒用, 纨纨受苦了, 來,阿兄吹吹——”
又道:“那個沈峥果然不是好東西,好歹你們之?還定過親, 險些都要大婚了, 之?在洛陽還和我說喜歡纨纨你呢,轉頭就能下毒手, 這種人太——”
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什麽犀利的字眼,最終道:“太狠毒了!”
扶姣附和嗯嗯點頭,“他就是笑面虎,最喜歡騙人了。”
兄妹倆都被沈峥故意吓唬過,深受其害,腦袋湊在一塊叽叽咕咕,把沈峥批判了個遍,安了好些莫須有的罪名,而後嘆息拍掌,可惜這次沒逮住他。
二人說話聲未作掩飾,李承度聽得清清楚楚,但他沒上?,等着營中人将小菜布了一桌,再對王六吩咐着什麽。
被他出聲提醒用飯時,太子不由回首看了好幾眼,嘟哝道:“我本來以為他是李蒙将軍之子,能一舉把沈峥拿下呢,看來他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厲害……”
扶姣本下意識點頭,點到一半硬生生收回,“才不是,他就是很厲害,不然我們早就被沈峥帶回洛陽了。”
不高興地看楊保保,“你這是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她這會兒對李承度的喜愛又到了一種新鮮的程度,當然不喜歡聽自家阿兄這樣評價,這不是質疑她的眼光嘛。
“我就說說嘛……”太子委屈巴巴地瞧她,被自家妹妹敲了腦蹦也不敢反抗,也有點兒不服氣,怎麽妹妹總是維護李承度,就因為他比自己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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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對方領軍作戰時從容不迫的模樣,太子不甘心地承認,好罷,的确是有點東西的。
絮絮交談間,熱菜和飯已經布好,太子懷中的小兔都似嗅到香味,蠢蠢欲動,被撫了撫,抱到一旁啃菜梗。
扶姣先?用過一碗粥,她這會兒吃不得其他,便看着太子大快朵頤,偶爾和他搭兩句話,耳畔還能聽到李承度和王六的交談聲。
這次對沈峥的緊追不舍雖然打破了之?部署,但并非沒有收獲,首先便是那幾個舉足輕重的俘虜,若宣國公想要救回他們,就需遵循贖回俘虜的舊例。傷筋動骨不至于,挫其銳氣極為有效。
其次,徐州危機大致已解,但凡沈峥不傻,便不會認為此時是反将一軍的好時機,如此他們也能擁有更多蓄勢的餘地。
明日早上他們就要從這片谷地拔寨回城,城中已經遣走的百姓暫不用急着接回,以防戰事有變。聽沈峥的意思,他預備借着這邊江流的交錯彙集,在附近修建進可守城、退可灌溉的渠道。
修建渠道一事頗為浩大,王六說繪制圖紙一事恐怕暫時找不到合适的畫師,李承度則道這點不用擔心。
聽罷,扶姣視線慢慢從那廂轉回,托着腮若有所思。
夜深,太子已被帶去旁的帳篷休憩,扶姣留在主帳中,看李承度在帳內用磚堆砌起一個小小的篝火堆,只是裏面放的并非木柴,而是另備的類似炭的物什,用于燒火。這兒沒有炭盆,便用這些作代替,供她夜裏取暖。
等他回身,扶姣才故作淡然道:“那些圖紙,你是想讓我畫嗎?”
不待他答便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須要讓我高興才行。”
李承度腳步一頓,“那怎樣才能讓郡主高興?”
其實他原先并沒有這個打算,但小郡主這踴躍自薦的模樣頗為可愛,她的畫功确實也很好,且能過目不忘,若她來描繪,定能更精準。
“伺候得我滿意就行。”扶姣昂起小腦袋,張開雙臂瞥了眼李承度,意思表露得十分明顯。
李承度瞬間領會,上?為她寬衣解發。
春日衣衫漸薄,但扶姣衣裙都精致繁複,光腰帶的系法就與其他不同,繁瑣至極。李承度給她松下腰帶,搭上木架,再為她慢慢解發。
營中無鏡,扶姣又很好奇李承度的神色,便時不時轉頭回看一眼,可惜他還是那副模樣,沒什麽變化。
随着最後一根細釵取下,青絲如雲般飄散在肩側,幾縷鬓發溜到額?,被李承度挽到她耳後。
“我要換幹淨的衣裳睡。”扶姣要求。
她身上僅這麽一套衣衫,在沈峥的戰車上滾了兩日,即便沒有明顯髒污也被她嫌棄得很。
粗布衣小郡主定不會要,李承度思忖,轉身取來一套洗淨的中衣,“郡主暫用它将就,可行?”
盯着那套對她而言過于寬大的中衣,在穿着髒衣裳歇息和不合身之間,扶姣選擇了後者,勉強點頭,“那就這個罷。”
李承度轉身走到帳外,待她更衣後才返回,至于換下的這套衣裙,只能現在就洗淨,放在火旁烘一夜,興許能幹。
穿着明顯寬松的中衣,扶姣發覺袖口若不挽起,都可以直接當戲服甩袖,一時新奇,便拖着它走來走去,邊用餘光看李承度被自己指揮地在帳內外奔波。
她在榻上來回踩,又想起一個時辰?的事,叫了聲李承度,在他看來時眨眼問道:“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歡我啦?”
瞧她那得意神氣的小模樣,李承度反問:“郡主覺得呢?”
“肯定是了。”扶姣繼續拖着長長的褲腿和衣袖,“爹爹派你到我身邊當侍衛的那兩年,肯定就折服于我的美貌和聰慧之下了罷。”
越說越篤定,覺得就是這樣。
怎麽可能有人不喜歡她,尤其是在和她朝夕相處那麽久之後。如果說要猜個時間,扶姣猜就是那時。
李承度沉吟片刻道:“好像是如此。”
“什麽叫好像?”扶姣不滿,“你連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嗎?”
“潤物細無聲,興許是更早也未可知。”
這個回答讓扶姣高興了,唔一聲,“那也行。”
事實上,初到扶姣身邊的那兩年,李承度怎麽可能有什麽風月之心。李家遭逢大變,雖然父母親在扶侯的安排下無性命之憂,但外祖父的離世也讓他消沉了段時日,只是任何人都未察覺。
這位小郡主的挑釁、捉弄于他來說都不痛不癢,只當小孩兒玩鬧般看待,只是次數多了、時間久了,确也因她這份孩子氣,慢慢從那份情緒中走出。
那時心中留存的印象,是一個較其他人更為鮮活、明亮的小郡主。
及至在扶侯身邊待了幾年,受他所托回洛陽救出這位小郡主,那封存在深處的人,才漸漸又活了過來。
具體是何時,李承度自己其實也說不準,他之所以能極快地正視這份心意,是因他也是個坦然之人,從不覺得此情有任何需要躲避或難堪之處。
且但凡他這一類人,都有種微妙的占有欲,一如母親對父親,一如他對這位小郡主。
若非擁有一擊即中的機會,他不會冒然打草驚蛇,以免叫她慌亂無措。
李承度更清楚的是,以小郡主的性情,今日僅僅是第一步而已。
帳外寂靜,唯有兵卒定時巡過的腳步聲,眼下将近子時,李承度道:“郡主該歇了。”
扶姣随口喔一聲,猶在擺弄袖口,察覺李承度要出帳的架勢才好奇擡首,“你去做什麽?”
“去那邊。”李承度擡手一指不遠處,那是才搭建起的小帳。
“你不和我一起嗎?”
扶姣的問話很帶歧義,但李承度知道她的想法,就如當初出洛陽不放心獨睡時一樣,才從沈峥手中回來的她,僅僅是不安而已,“營中無事,不會有危險,若有事喚一聲,我就能聽到。”
放在以往,扶姣說不定會任性地要他在帳內打地鋪,但是想想這樣不好,萬一李承度誤會自己貪圖他的美色,夜裏想做什麽呢。
糾結之下,扶姣點頭,“好罷,但一定不能太遠。”
她趿鞋下榻,幾步跑到李承度身?,在他剛俯下身準備詢問之際踮腳湊上去親了口,然後迅速回身,進了被褥中,“那你去罷。”
眉眼中一片自然,完全不覺得自己所為有什麽不對。
李承度微怔,依舊克制住了再度上?的想法。
今日已經夠了,再多的不合适。
“嗯。”他如此應了聲,幫扶姣調暗榻旁燈火,轉身離去。
帳篷?有瞬息的夜風拂來,扶姣眼簾中映着他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倦意上浮,緩緩合眼。
…………
與李承度方向不同的是,徐淮安在戰事後直接遣隊伍返回了另一面的小縣中,直至醜時仍未歇息。
官署中燈火通明,徐淮安着青竹披風,就着火光看戰報,漂亮到近乎豔麗的面容不茍言笑時,頗顯淩厲。
他在沈峥那兒受了些輕傷,但無損行動,這會兒最想得知的是趙鳳景那張熟悉的臉後,究竟是誰。
沈峥當時那幾句話透露出的消息不少,徐淮安将得知的消息在腦中整理,叫心腹去查探此事。
他心中有個隐隐的猜測,只是一直不能确定,所以即便清楚此刻不可能馬上有回信,也絲毫沒有入睡的心思。
閱過戰報,徐淮安沉眉片刻,“不宜參戰,讓他們都按兵不動,莫要多管閑事。”
幕僚不解,“使君,我們既已開了第一戰,且此戰大敗洛陽來兵,險些活捉宣國公世子,正是士氣最盛之時,為何又停步不??”
“時機未到。”徐淮安淡淡回道,眉眼中的不耐讓幕僚适時消聲。
旁人不知,但身邊的心腹幕僚再清楚不過,使君并非外界所傳的溫和好脾性,相反,再冷厲不過,時而還會陰晴不定。
他們不再在此事上過多言說,轉而議起其他,直至天色将明方散去。
“使君,喝碗湯罷。”心腹呈上瓷碗,補充道,“這是夫人吩咐的,道使君夙興夜寐,需要多行食補。”
“何時輪到一個婦人插手我的事了?”徐淮安眼風斜去,隐含不悅,心腹立刻道錯。
就在他猶豫着準備撤下湯時,徐淮安又伸手,“罷了,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