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
第八十章·?
扶姣被抵在門邊, 過于熱烈密集的吻讓她呼吸有些跟不上,雙臂挽在李承度肩後,幾度使力試圖将二人分開, 都被他溫柔卻又強勢地止住。
雖然小別重逢他這麽主動令她很滿意,可是……這也過于熱情了, 扶姣感覺心跳如鼓, 渾身幾乎使不出力。原來被吻到癱軟是确實存在的事,正如她此刻, 雙腿一軟倒在李承度懷中, 被他攔腰抱住, 纖長細白的脖下意識後仰,被他順勢而下吻去……
“啊……”她發出了猝不及防的輕呼聲,滾燙的唇随之停在鎖骨間, 李承度動作頓住, 耳畔傳來他沉重的喘息聲, 似在慢慢平複。
不知怎的,這聲音令扶姣臉頰耳根更紅了。
應當是他的氣息太熱了。扶姣為自己找理由, 眼睫眨動如雙翼, 飛快撲閃, “你很不舒服嗎……?”
難得見到她含羞帶澀的神情, 如花兒盛放極妍時, 被人輕輕觸碰花蕊時,那微微顫抖的風姿,誘人沉淪。
再過兩個月, 小郡主就正式滿十七了。李承度想到這點, 素來從容不迫的性情竟第一次生出絲絲急促,想要此刻就揮軍北上, 一鼓作氣直搗黃龍,拿下洛陽。
他和小郡主做過約定,在他拿下洛陽後,她便嫁與他。
誠然,李承度很了解扶姣,知道小郡主仍是頑劣孩子心性,成親一事在她心中分量不重,光用這個承諾,也不可能栓住她。
但他的目的并非就此鎖下她,只是步步依所想而行,成親,是極為重要的一步。
因此,即便此刻再情動,李承度也在失控的邊緣制住了自己,道了聲無事,垂眸便對上小郡主微微怨念的神色,“我還沒梳洗呢。”
從骁邑一路行來,縱使途中經常清洗,扶姣仍覺得自己風塵仆仆,容光定然不如以往。
李承度低笑了聲,他之所以休整收拾過自己再出城迎接,便是知道小郡主的挑剔,若他胡茬滿面不修邊幅,她想必不會允他靠近。
顯然,她的挑剔不止針對別人。
“我去喚人。”李承度低首幫她整理淩亂的鬓發和衣衫,輕聲道。
短暫的失控後,他又恢複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風範,因這大半年來東奔西走握劍殺敵,指腹間的繭更厚了,碰過耳畔時有微微的癢意。
扶姣下意識躲了下,被癢得發笑,烏眸中仍浸着水色,潤潤的,引人憐愛。
“你不服侍我嗎?”她問。
偶爾他在戰事結束後回骁邑,短暫的重逢間,扶姣會纏着令他做這做那,甚至有次叫他在旁伺候沐浴。
隔着薄薄的繡屏,對目力、耳力都極其出衆的他而言,無論什麽都十分清晰。
李承度全程閉目,只依言為她遞去澡豆木瓢和衣衫。
那時尚且心潮起伏,何況此刻。李承度拍了拍扶姣腦袋,“王六他們快入城了,我還有事部署,郡主先行梳洗,安排好後我就來,可好?”
“好罷。”扶姣自認很體貼,方才随口一提罷了,這會兒确實也急着梳洗,“那你要快些。”
自會快些。李承度微微一笑,大步離去。
他明顯比以前更成熟了,氣勢不同不說,身姿亦有變化,似乎更高健了些。即便他在她面前有意收斂,但久經沙場、慣當上位者的舉手投足是不同的,蘊着高山巨浪,每道眼風,都含威勢。
扶姣發現,以前沉穩從容的李承度她固然喜愛,但如今隐有帝王之威的他更令人……心潮澎湃。譬如最初他抱着她要吻來時,她本是因覺得未清潔而要推拒,但被他一看,就下意識閉上了眼。
她托腮遙望着已經走遠的身影,唇畔微翹,眸中光芒閃爍。
仆婢極快備好香湯,紅着臉向她禀道:“香湯已備好,娘子,入室沐浴罷。”
扶姣嗯一聲,轉身随她繞過落地罩,進入浴房。
與骁邑的簡陋不同,武陵郡駐地富庶,比之淮中郡等地也不差多少。這間為她備的住舍不僅含了院落,另有仆婢居住的兩間耳房,屋內另設浴房。
值得一提的是,往內還有一座溫玉修建的浴池,只因尚未通水,暫時不得用。
緩緩浸入浴桶,扶姣發出極為舒适的一聲輕嘆,眯眼趴在桶沿,令婢子給自己擦背。
十七歲的小娘子,正是芳華最妙之時,靡顏膩理,每一寸肌膚細雪般白,仿若耀出微微的光。發極黑,唇極紅,端得是活色生香。
細心伺候着,兩個婢子對視一眼,都感覺面色滾燙,紅得能滴血。
小娘子實在美極,從頭發絲到指尖,無一不精致,這是皮相之美。關鍵在于她輕輕一撩水,一擡眼,那眉眼間流出出的驕矜令人心怦怦直跳,心跳的節奏都不由急促起來,隐隐感到不止是男子的俊美吸引人,女子美到這種程度,原來也可不分性別地令人動心。
她們被采買到武陵郡這座府邸有段時日了,起初尚不知主家是誰,直到見得大軍入城,才知是如今天下間聲名大噪的李将軍。
軍中人喚他主公,她們則稱一聲郎主。
郎主前段時日又出門去了,今早匆匆而回,梳洗更衣後就迫不及待地再度出城,原猜是何事令郎主如此急切,方才才知,是為迎接這位小娘子。
瞥見小娘子頸間不經意露出的淡淡紅痕,思及郎主抱着人大步而歸的畫面,婢子幾乎都能想到二人久別重逢會是如何幹柴烈火,臉色不由更紅了。
看來這位就是今後的夫人了。她們暗暗想。
本來,郎主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兒,談笑間輕掌大權,有幾人能不心生愛慕。她們原來自也有些,但在看到這位小娘子後,不管怎樣的悸動都消失無蹤了。
無他,郎主一看便愛極小娘子,而以小娘子的風流品貌,他又如何會将其他人看入眼中。
她們心思上下間,扶姣全然無覺,除了在意之人,她很少會去關注他人情緒。梳洗一新後,她散着濕漉漉的長發,實在等不及幹,便系着觀音兜出了院。
沐浴用了小半個時辰,這個時間,足夠李承度安頓好從骁邑而來的将士,他這會兒正在書房和王六等幾個心腹會面。
仰首望去,天幕一片深藍,白雲如汪洋游魚,緩緩飄動。若細看,還能瞥見遠方大雁成型,往此處飛來。
深秋轉冬,大雁南飛。如此景象似也在昭示重聚的好兆頭。
扶姣在外立了很短的時間,書房門立刻打開,李承度走來問:“怎不進去?”
他不覺得小郡主是體貼地不想打攪他們議事。
果不其然,扶姣看着院中石榴樹頂零星的最後幾顆石榴,轉頭道:“我要吃,幫我摘下。”
并非她慣用的命令的語氣,帶了點兒小女兒家的嬌意,任誰也抵擋不住。
李承度深覺,小郡主如今愈發懂得自身的長處在哪了,愈發懂得運用。比起以前懵懵懂懂的小郡主,雖然她如今依然心大,但很顯然,她已經知道如何會叫他更輕易地應下她的要求。
不過,如此好像愈顯可愛動人了些。
李承度一躍而上,輕松摘下兩顆石榴,落地時恰好被跟來的邱二叔瞧見。
本欲出聲斥他急匆匆散了小議,許多事還沒安排好,邱二叔轉眼瞧見李承度手中的石榴,不知想到什麽,臉色稍緩,仍哼聲道:“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三郎糊塗!”
明着斥李承度,暗暗是在指責扶姣不懂事。扶姣如何聽不出,接過石榴,慢吞吞道:“哼二叔吃醋了,覺得你沒有把他放在重位上。”
邱二叔一噎,怒而想争辯,又覺得沒必要,甩袖而去,“老夫不和你争辯!”
他總是如此,争不過就跑。扶姣看着手下敗将的身影,露出百無聊賴的神色,“哼二叔好沒用。”完全沒有戰鬥力。
李承度微哂,他早先覺得以二人性情,很可能是小郡主會被二叔的直脾氣惹怒,沒想到相處下來,倒是小郡主故意惹人跳腳的次數更多。
他只得為邱二叔求情,“還請郡主寬待。”
“唔……勉強看在你的份上罷。”轉動了下石榴,扶姣又順手交還給他,“幫我剝開。”
她負手往前,不緊不慢踏步,在李承度的陪伴下,慢慢欣賞這座府邸風光。
說來這座府邸還要算扶姣自己的一份,最初攻下武陵郡,将其選為第二個駐地時,李承度只找了座空置的官員府邸。占地不算大,頂多不寒酸罷了。
明月商行的劉管事恰與他送物資,聽說他要将這座宅子作為小郡主今後入住的府邸,看後當即連連搖頭,立刻帶來大批工匠,日夜擴建,修葺一新,才有了如今青磚黛瓦、水榭樓閣,充滿江南韻味的府邸。
可以說,這座府邸集名匠巧工之大成,便是比起那些聞名天下的宅邸也差不離。劉管事真心奉小郡主為主,待她的事也極為用心,即便在武陵郡極為忙碌的情況下,也日日前來督工,不時提出意見。
其中某些陳設,還是特意托人在洛陽暗暗看了圈長公主府,将府中部分景致搬來,新鮮中又讓扶姣不失熟悉感,總之是極為滿意。
聽李承度說罷,扶姣颔首道:“劉管事還在武陵郡嗎?”
“商行事務繁忙,十日前已離開了。”
明月商行和李承度,并非一味的供給和收取關系。如今亂世格局已成,商行受影響不可避免,許多生意并不好做。以前商行可以憑借太平世道做大做強,亂世中許多事就不受控制了。
憑着積蓄的財力,商行大力扶持李承度麾下将士,起初只有付出毫無收獲,但随着李承度逐漸攻城略地,帶來的好處就很明顯了。
凡在李承度所轄的郡縣,都給明月商行大開方便之門,暢通無堵,只要他們能做的生意,都讓他們包攬。若說原來別的商行還能在某些領域與明月商行一争,如今是徹底沒了優勢。二者如今真正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即便洛陽那邊聽聞風聲後,有意打壓明月商行,造成的損失也不算大。
如此讓明月商行做到最大雖有利有弊,但那弊處也至少要十幾年後才能呈現,如今李承度正需要這樣在大鄞獨一無二的商行。
扶姣不會做生意,并不關心商行之事,不過每次碰面,凡有消息李承度都會告訴她,所以她了解得也不少,偏首好奇道:“那商行于你們用處,大不大?”
“極大。”李承度給予肯定,“若無明月商行,我們勢力不會擴展如此之快,也許至今僅有幾郡之地。”
他并非只會一意孤行的獨狼,更不會覺得接受屬于郡主的明月商行相助有何汗顏,亂世逐鹿,憑的絕不可能是一己之力。得郡主青睐于他而言是幸,是恩,亦是上天饋贈,他無需拒絕。
扶姣聽得極為滿意,唇角不受控制地翹起,“即是說,我在其中也有大功了?”
李承度低眸,對上她期待的目光,再度颔首,“郡主功不可沒。”
她就知道她最厲害!扶姣內心得意不已,心想,有幾人能有她這般魄力,在李承度還是個小侍衛時,就敢對他托與重負,把明月商行全權交給他。
她步伐飄然,餘光瞥見李承度遞來剝好的石榴也不接,“喂我。”
年歲長了,嬌氣又自大的性格倒是一點沒變。
依言将石榴少量喂去,在扶姣吐籽時又神色自如地伸手接過,李承度甘之如饴伺候小郡主的模樣,若被他那些随行出征的心腹們看到定要震驚不已。若是王六瞥見,則會在內心道:你們不懂,這是主子的愛好。
慢悠悠在府中逛了圈,天邊陡然出現火燒雲,平地一片橘黃,光浪奔湧而來,将面頰映得紅通通。
扶姣欣賞了會兒,差不多也走累了,便讓李承度背她往花廳去,那兒早就有太子、邱二叔和王六等候。
李承度不喜過多擺宴,他深知沒有自己在将士們會更輕松,若要犒賞,多是吩咐下去,令他們自己狂歡。今日亦是如此,他自己則和扶姣等人單獨在府中小聚。
太子向來怕邱二叔,和王六靠得極緊,每每和邱二叔眼風相觸,就忍不住哆嗦一下,膽小的模樣讓邱二叔嗤聲。
他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不知這太子的身份。好些次小郡主都脫口而出叫阿兄了,扶侯只有一個女兒,這聲阿兄,不是已經出逃洛陽的太子又會是何人?
不過邱二叔猜測出事實的時機并不早,真正确定時,胸中對皇帝的怒火已經随着李承度連連傳回的喜報而轉淡,再看太子,就能夠考慮到當初侄兒勸他的話。
皇帝昏庸無能固然有錯,但罪不至死,真正致使李家被抄家流放的,只有宣國公。
邱二叔承認,朝夕相處中會影響他的判斷,但他如今确實沒那般憎恨皇帝一家了。看到這膽小如鼠的太子,只覺得他實在沒出息,枉費了上天給的這個好命罷了。
“吃飯也磨磨蹭蹭。”他口中仍不饒人,見到李承度和扶姣相攜而來,就忍不住說一嘴。
扶姣心情好,且答應了李承度寬待他,就大度地不予計較,輕飄飄地瞥過一眼,當沒看見此人。
李承度則道:“我有事耽誤了段時辰,向二叔賠罪。”
念着這是難得相聚的好日子,邱二叔看了眼,亦捺住脾氣,嗯一聲,“飯菜都快涼了,快用罷。”
“是。” Ding ding
飯桌上的氛圍尚算和諧,王六口舌伶俐,三言兩語将在座衆人誇了個遍,提議舉杯時,無人不給面子,連邱二叔臉上都帶了淡淡笑意,道:“雖有成,但不可自滿。驕兵必敗,三郎謹記。”
李承度再度應是,仰首飲下,再對王六單獨舉盞,“有重達在後,方可無憂。”
王六數月前剛及冠,李承度親為他取字——重達。
沒想到主子當着他們的面如此誇贊自己,王六瞬間動容得眼眶微紅,亦有赧色,仍堅定道:“為主公效力,萬死不辭。”
男兒間許多感情也很動人,至少在此刻的扶姣看來是如此,從旁看着,又暗暗颔首,怪不得她當初看王六也極是順眼。
果然,她眼光就是最好的。
酒足飯飽,衆人各自将散。李承度如今管轄多地,難得空閑,便準備和王六一前一後去書房,被邱二叔瞧見了,不由納罕,“三郎今夜何處安寝?”
李承度說了一處院子。
邱二叔眉頭深鎖,當初在軍營裏兩人都能同睡一帳,如今安頓下來了怎麽還分院住?
莫非三郎至今還未真正拿下小郡主?那今日摘石榴又是何意?
“沒用!”他面色不豫,恨鐵不成鋼地斥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