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

第九十章·?

随着“砰”的一聲, 扶姣的心也跟敵軍所有情不自禁低頭尋找玉玺的人重重落地。

果然,關鍵時刻只有玉玺能夠打亂他們的步伐。扶姣之前還在想,光站在牆頭罵沈峥一頓能否有用, 但那樣未免太失風度,既讓沈峥看笑話, 也不會被他放在眼底。

随即靈機一動, 想到了離開武陵郡時特意帶上的玉玺。

當時只是覺得如此重要的東西不能丢下,順手捎上, 沒想到它沒能被李承度用于招兵買馬, 倒是在這等時刻發揮了拖延時辰的作用。

心撲通撲通狂跳, 玉玺脫手?,扶姣被蕭敬迅速帶到了牆?,已經想不起方才是哪兒來的勇氣, 敢和沈峥糾纏這些。

回神?又是驕傲得意, 果然, 這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

這确實是她才能做到的事。蕭敬的臉上,仍滿是震驚之色, 看得出在極力忍耐情緒, “郡主, 你——方才太危險了, 若是一記流矢飛來, 便是屬下也不一定能護住郡主。”

“不需要護。”扶姣瞄了眼下方,挺胸道,“沈峥但凡還要些面子, 就不會偷襲我, 于他也毫無益處。”

她不是李承度,趁機射殺她, 只會讓沈峥被人唾棄。

正好,他不是最看不起女子麽?她偏要讓他嘗嘗敗在女子手中的滋味。

王六匆匆而來,“郡主,方才那是真的還是……”

“自然是真的。”扶姣打斷他,“這種時候,去哪兒變個假的來糊弄人。”

丢了就丢了,只要能真正為他們争取援兵抵達的時辰,就值得。

王六愕然,随即哭笑不得,饒是他跟随李承度?多識廣,也仍忍不住道:“那可是玉玺,郡主……”

那可是玉玺啊。

他不知說什麽好,宮門前的攻勢緩下,的确讓他們松了口氣,可玉玺一旦落入沈世子之手,豈非得不償失?

“玉玺又怎麽了?”扶姣不以為意,“不過是個死物,代表不了什麽。若是有它便能安穩稱皇稱帝,舅舅也不會被人拉下馬了。能夠讓沈峥他們亂一陣子,就是它最大的用處。”

話雖如此,誰能做到像她這樣灑脫,把玉玺當成一個随手可得的小玩意。

扶姣此舉,蕭敬和王六扪心自問,是他們這輩子都做不出的。正是因此,心底那股油然而生的情緒,便在突然間蓬勃湧出。

那是一種比男女之情更純粹的感情,甚至隐隐像王六往日看待李承度那般。

二人似乎隐約間都有些明白了,為何主公會獨獨鐘情于嬌氣任性的小郡主,小郡主又為何能為主公做到如此地步。

他們性格在某種程度上極為相似,又都能夠為對方全力以赴。

譬如當初主公不顧部署在原野上追逐沈世子整整三日,又譬如此刻小郡主果斷抛下玉玺來迷惑敵軍。

思量間,先前吩咐的東西已提至,王六掃了眼,又看向動靜逐漸平息的牆外,眼中露出光芒,“倒,全部往外倒——”

一桶又一桶的熱油被灑向巨大的宮門外,被淋到的人、馬皆慘叫出聲,僥幸避開的人也很快感到了棘手,路太滑了。

腳下原本就是光滑的青石板,被油水一淋,如冬日冰面般,馬蹄踩上去都止不住地打滑,一時間人仰馬翻,再次陷入混亂。

沈峥只瞄了一眼下屬遞來的玉玺,擡手收入懷中,迅速改變策略,高聲命令衆人?撤。

百忙間,他的眼風帶過方才扶姣站立的牆頭,目中真正含了欣賞。

不是因她身份,不是因李承度和她關系匪淺,而是實實在在因她本人。

這位小郡主,好像總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有奇效的舉動。看似任性魯莽,實則膽大心細,能夠用此舉來拖延時間,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出的。

沈峥想,憫之的運氣,當真非常不錯。

被掩護在牆?,扶姣無法看到宮門外是如何慘烈的景象,唯有慘叫聲不絕于耳,于黑夜中顯得凄厲無比。

僅剩的幾顆星子亦被烏雲遮蔽,空中徹底無光了,于是人間這場激烈的厮殺也被掩蓋了般,日月不?。

待到明天,又會是晴空萬裏,鳥語花香。

這是扶姣第一次真正直面戰場。

被沈峥擄走脅迫那次,開戰時她就被打暈了,清醒的時間寥寥無幾,尚未來得及領略其中殘忍,就已經被李承度救走。

扶姣以為自己多少會害怕,畢竟有時深夜她聽到寒風撞門的聲音也會情不自禁打個顫。但就在此時,面對千軍萬馬,聽到周遭的厲厲悲聲,她發現自己竟然出奇鎮靜。

視線未飄忽,身未顫,手未抖,她只是回首,視線在外間掠過一圈,又等待了會兒,對王六和蕭敬道:“兩刻鐘之內,援軍必到,守住——”

最?的簡單“二字”,和着她立在高處俯瞰的目色,讓倆人忽然間生出無盡信心般,重重颔首,“主公大業,在此一戰,吾等誓死守住宮門!”

“誓死守住宮門!”呼應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高聲齊喊此句,無形中似也給予衆人一種力量,奮力拼殺,硬是讓這搖搖欲墜的宮門撐住了。

扶姣本想說這倒也不算最?一戰,但看所有人狀态,又把話咽了回去。

衆人的眼眸極亮,夜空無星,他們便是漫天的星子,光芒足以照映這一片天地。

她好像,明白為何李承度會如此愛護麾下這些将士了。

…………

李承度沒有讓王六他們真的再等兩刻鐘,他提前結束了和宣國公的激戰,俘獲他?又馬不停蹄地趕至北門。

聽到裏面傳來的震天馬蹄聲,沈峥這邊的人急急道:“世子,前?各有援兵,我們不能再一味強攻了!即便救回國公爺,也脫不了身啊!”

他急欲拉沈峥離開。

就連被綁縛的宣國公也在高處拼命用眼神示意,希望兒子能夠果斷離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若是他們父子二人都栽了,那才叫全軍覆沒。

但沈峥若能依照他的意思行事,這兩年就不會屢屢叫宣國公動氣了。

他直直看向上首,李承度立在高處,腰間刀柄閃出冷銳的光,冷然的神色無比熟悉,讓沈峥瞳孔微縮,那道身影和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合,撼動了他的心神。

少年時他曾挑戰李承度兩次,皆以敗北告終。

但這次,他絕不會再敗給李承度。

沈峥所想,李承度也似有所感,視線在茫茫人海中一掠,忽然對扶姣道:“我去一趟。”

“你要去嗎?”扶姣從他懷中探出腦袋,大致明白什麽,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快去,把沈峥打得落花流水,再帶回讓我好好罵一頓!”

李承度微微一哂,仍看着扶姣。

她有些莫名,“怎了?”

“請郡主再賜一吻。”他俯首而下,姿态謙恭,低聲道,“助屬下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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