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猜緣由

“你這是什麽話?”袁孟春氣的臉通紅。

“初夏!”方氏見女兒說話越加沒分寸,低聲喝了她一句,慢悠悠站起身來。“好了,既然你沒事我也不在這讨人嫌了。昨晚大家都等了一夜,我年紀大,一次半次也就罷了,若是常常這麽心驚肉跳,真是受不住。你以後行事還需謹慎思量。你歇着吧。”

方氏和初夏往外走,三爺袁文波本來還想問幾句,初夏沒好氣的回頭喊他,“三弟,我和母親都困死了,你還在這磨叽,快過來。”

袁文波一向有些怵這個同胞姐姐,只好抱歉的對袁文清陪笑,“大哥,那您歇着,我先走了,若是有什麽事,叫人去喊我。”

袁文清點頭,又告誡他:“三弟,這幾天你也少往外面去,商會還有好多人沒放出來,不知最後會牽扯到誰,你自己謹慎些。”

袁文波答應一聲,跟上母親和姐姐,風風火火的回了自己院子,遠遠的還聽袁初夏在抱怨,“有好事都是人家的,有壞事我們也得一起擔心。”

袁孟春忍了再三,終究還是眼圈一紅。扭頭擦了眼淚,柔聲道:“大哥累了,我讓廚房準備些清淡的,你吃過之後睡一會吧。”

袁文清眉心皺起兩道淺淺的紋路,他輕拍妹妹的肩頭,“孟春,她們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要記着,只要你心裏有定數,那些閑言碎語都是耳旁風。”

孟春勉強一笑,“知道了,哥哥先洗漱一下,去吃早飯吧。”

“不急,我去看看火娃醒了沒有。”

袁文清洗了臉,孟春從丫鬟手中接過帕子遞給他,他對孟春吩咐:“你也熬了一夜吧,去歇息吧。”

正說着,袁府管家小跑着過來回話。

“老爺,覃記出事了。”

袁文清把帕子扔給丫鬟,回身問道:“出什麽事了?”

“一大早,京城來的楊大人帶人去抄了覃記,把覃姑娘帶回了衙門。”

袁孟春一聽就急了:“怎麽會捉了阿竹。她昨晚也在‘觀海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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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哈着腰,“那位楊大人說了,覃姑娘和雲飛白前一晚曾經在‘觀海樓’談了很久。如今有嫌疑,故此帶回去問話。”

袁文清也很意外,覃竹在觀海樓遇到雲飛白,他也是在場的,不但如此,袁文競和周珩都在一旁,覃竹并沒有什麽不當之處。

他安慰孟春,“不妨事,應該只是例行詢問。所有跟商會有關的人都帶回去問話了,阿竹見雲飛白時候,我和二弟,周大人都在場。”

盡管如此,他還是吩咐道:“給我拿件衣服換了,我去衙門看看。”

“既然不妨事,吃過飯再去吧,您才剛剛從那邊回來。”孟春勸道。“或者我們給覃幫主送信。”

袁文清搖了搖頭,“她一個女子進了衙門,總是不妥,我盡早過去說清楚吧。”

也不等袁孟春答應,袁文清匆忙走了。覃竹從小寄養在袁家,直到袁文清定親前才離開。孟春知道,即便哥哥娶妻生子,覃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始終是極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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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園”中,順王吊一只膀子,在卧房裏哼哼呀呀。

昨夜那一劍并未刺中要害,而是結結實實紮進了順王的肩膀上。作為一個大胖子,順王的肩頭皮雖不糙,肉卻夠厚,雖然血染了半身衣服,但昏倒純粹是因為驚吓所致。

跟随而來的太醫給他止血上藥,又用了些鎮定安神的方子,順王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第二日醒來時,已經好了大半。可是他吓得不輕,不停地跟周珩念叨着自己此行的艱辛和危難。

“本王在京城過半輩子,都穩穩當當,奉旨來了趟澶州,竟然讓人刺了一劍。”

他一手吊着不便行動,另一只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着。

“阿珩,你可看見了,劍尖離本王的脖子就差那麽一絲,若是本王反應的慢一點點,這條命可就沒了。”

順王性命無憂,周珩也就不急不躁了。慢悠悠的哄他,“是,王爺昨夜的确身手敏捷,佩服佩服。”

順王深覺得周珩沒抓住重點,不滿的對他喊道:“是危險,本王說的是危險,命懸一線呀。”他吼起來中氣十足,也忘了裝虛弱。

“都是下官護衛不利,等回了京,一定跟陛下請罪。”

順王撇了他一眼:“請罪什麽的,你自己看着辦吧。不過你可得跟陛下好好說說昨晚的事。”

周珩點頭答應:“一定,王爺這趟不辭辛勞,兢兢業業的把差事辦好,還被刺傷,陛下一定會賞罰分明,秉公處置的。”

“嗯,這還差不多。”順王達到目的,口氣也緩和了些,“雲飛白不是捉住了麽,用刑,用大刑,你親自去審,問他為何行刺本王。”

周珩站起身來,他耐心告罄,早就想走的,是順王拉着他死活不放手。“王爺若是沒別的吩咐,我就先去澶州官署了審刺客了。”

“那你把這邊的人安排好了,可別再進來個刺客。”順王已經有些草木皆兵了。往日伺候他的美婢都被他攆了出去,否則一見之下,他就想起執壺倒酒的女刺客。

“王爺放心吧。”

“唉,都讓我放心,就是都不中用。”

順王嘟嘟囔囔的把身子窩進被子裏,“本王一定是失血過多,又開始頭暈了,叫廚房給本王做些補氣血的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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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珩悄然退了出去,宋林正在門外等着他。

“大人,咱們這就去官署麽。”

“不急,吃過飯再去。”周珩回了自己住的“清雅堂。”

周大人出身高門顯貴的英國公府,雖然也曾在江湖上歷練,在軍中摔打,可骨子裏還是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能舒服的時候,絕不會讓自己委屈着。

“方園”的的廚子有兩撥,一撥是順王從京城帶出來的,一撥是袁家送來伺候的。兩下都不好閑着,于是早飯南北結合,做的十分豐盛。

周珩見擺了一桌子,對宋林吩咐:“你也一起坐下吃吧。”

宋林笑呵呵的答應一聲,坐在下首,端起了碗。

“雲飛白你之前也見過。你覺得他為何行刺王爺?”

就知道周珩有話要問,宋林三口兩口吞了個澶州鹹肉粽,先把肚子墊起來。

“屬下覺得,雲飛白不像個琴師,倒是有幾分像行走江湖的游俠。”想了想,宋林慢慢道。不過他又覺得如此評價一位剛剛行刺了王爺的刺客為“俠”,似乎不妥,于是又找補了一句“或是殺手。”

周珩沉吟片刻,“殺手?一個殺手刺殺順王做什麽。順王雖然身份貴重,可手中并無權力,他又是個懶散性子,不愛管事,也從不與人結仇。”

“會不會是……盜銀子的賊,以為王爺是來追查丢失的官銀,所以行刺王爺。”

周珩皺起眉頭,“盜取官銀雖然也是重罪,可比不上刺王殺駕。盜取官銀當潛行藏身,讓風聲過去才好銷贓,可刺殺王駕,朝廷一定會徹查,這風聲就更緊了。奇怪,他們想做什麽?”

宋林倒是很樂觀,“反正雲飛白捉住了,審就是了,還沒有楊頭兒撬不開的嘴。”

“看來澶州這潭水很深啊。”周珩揉了揉鼻子,緩緩說道::“會不會是有人故意行刺王爺,實則卻把這潭死水攪亂,以達到什麽目的?”

“行刺王爺可是抄家殺頭的罪過,無論什麽目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幹這事也太冒險了。”

周珩拿起塊山藥糕卻半天沒吃,宋林見他心思都沒在早飯上,安慰道:“索幸王爺沒事,否則大人還真是不好交差了。”

周珩自言自語:“行刺之人手法如此草率,就很奇怪。”

宋林不解,“草率?大人,您是說,這雲飛白功夫粗淺?”

“不,我與他交了手,雖然他算不上頂尖高手,可身法靈動,卻也不凡。當時他就在王爺身旁三尺之地,而我距離王爺一丈餘,按理,只要他出劍,失手的可能性極小。”

“我看王爺那會兒的确躲的很快。”

周珩搖頭,“按理,快不過他的劍。”

兩人沉默了一會,周珩又道:“還有那執壺的女刺客。在觀海樓,她的唱詞你可記得?”

宋林撓了撓頭,“不記得了,就記得聽起來有些凄慘。”

“向河梁、回頭萬裏,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周珩緩緩念着。

“她唱的是李陵和荊軻,前者孤軍深入匈奴,寡不敵衆被俘,卻被漢武帝夷滅三族,被迫投降匈奴,留下身後罵名;後者刺秦,與故友訣別,無盡悲歌。刺秦失敗,并非荊軻劍術不成,而是挾持秦王迫使其歸還六國土地,是以動手時留有餘地。”

宋林聽得津津有味,“原來她幾句唱詞竟然有這麽多故事,大人倒是她的知音。”

周珩白了他一眼,“我不是給你說故事,我是說,一個刺客為何要在行刺王爺之前,如此惺惺作态?”

他見宋林還未能領會自己的意思,無奈拿筷子點了點他,“對牛彈琴。算了,快吃,吃完我們去澶州官署。”

作者有話說:

引用的幾句唱詞出自宋代辛棄疾的《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按要求标注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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