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進大牢
覃竹被帶回澶州官署時,遇見好幾位昔日澶州城人前顯貴的富商老板們。一個個都哭喪着臉,神情委頓的被人推出去。有幾個她認識的,本想着湊上去問問消息,可楊行遠徑直把她送進了大牢裏。她在澶州住了快二十年,還是頭一次長了這種見識。
見識過手臂粗的木樁砌成的牢籠,見識過拇指粗的鐵鏈鎖着的刑架,覃竹由衷希望來審她的人能擡頭看看牢房大門前匾額上那兩個字——“明察”。
牢房中的看守是兩個婦人,一個幹癟,一個肥壯,都面色不善的打量着她。待将她領進牢房,趁着找鑰匙開門的功夫,覃竹駐足片刻,才發現牢房隔壁關着的正是佟娘。
佟娘穿了件淡紫色繡金荷花紋的廣袖衫子,蔥綠裙,綠帔子,頭上斜斜簪了支累金絲鑲寶石的荷花簪子,耳中塞着金珠,想來是在盛宴上被人帶來的。如此裝扮出現在牢房中,十分惹人注目。
佟娘也看到了覃竹,幾步走到牢門前,帶着急切問道:“阿竹姑娘,你可知道雲師傅怎樣了?”
覃竹搖搖頭,還未說話,那肥壯的婦人已經将手中的鐵鏈打在佟娘的牢門上,“不許說話,你當這裏是飯館酒樓呢,見面還敘敘舊?”
覃竹被推進了牢房,鎖了門。肥壯婦人又指着佟娘罵道:“這裏是大牢,進來的十有八九褪層皮,想着你的情郎,還不如想想你自個,再要多嘴多舌,小心我的鞭子。”
覃竹見她氣勢洶洶,笑着道:“二位大娘,讓我跟這位姑娘說幾句話,我們原都昨夜的事牽連進來的,都是清白冤枉的,等問完話自會放出去。”
她伸手在自己頭上耳畔一摸,糟糕,通身沒帶一件首飾,只有幾個銅板,還是她早飯買油餅剩下的。
她忙對隔壁的佟娘道:“二位大娘辛苦了,佟娘,你身上有銀子麽,請二位大娘去喝碗茶。”
佟娘一片心都記挂着雲飛白,倒少了往日的機靈,聽了覃竹的話,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将耳朵上兩只金珠耳環摘了,遞了出去。
那肥壯沉着臉沒動,佟娘忙又摘了頭上的珠花。幹癟瞧着,伸手接了,“小聲點,有話趕緊說完,若是讓人瞧見,你倆可要挨鞭子。”說罷推着那肥壯的往外走。
“是,您放心。”佟娘忙答應着。
覃竹靠在牆角,跟佟娘一牆之隔,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麽也被捉了進來?”
佟娘也湊在牆角,輕聲道:“昨晚夜宴招待順王,侍奉酒菜的是從各個坊間選的清倌人,尤其陪着順王那位,是從我們凝萃閣送去的。”
覃竹撇了撇嘴,心想這些貴人們色迷心竅,色膽包天,被刺了一刀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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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我那妹妹昨晚上自己跑回閣中,說是去‘觀海樓’的路上被人綁了,迷暈在馬車裏。連同車夫,陪着的丫鬟一起都暈了,醒來趕忙回來送信。”
覃竹皺了皺眉頭,“看來有人冒充你妹妹接近順王。”
“我和媽媽就知道不對勁,想要告訴衙門,媽媽還沒出門,官兵就上門了,說我們送去的姑娘是女刺客,又說雲師傅行刺順王,有人見他前晚同我在一處,是以把我也捉來了。”
“佟娘,前晚你追着雲飛白,可發生了什麽事,為何他會行刺順王?”
“什麽事都沒有啊。我追上去,說想要繼續同他學習琴技,總要配得上綠绮”,佟娘紅了眼睛,“他只說與朋友有約,讓我自己小心回去,不肯應承會教我。”
“真是奇怪。”
“阿竹姑娘,你知道他現在如何了麽?”
覃竹搖搖頭,聲音裏也有了幾分低落:“只聽說當場被捉了,估摸還在審問吧。”
“阿竹姑娘,你能救他麽,或者求袁家大爺,或者求覃幫主,只要能救他,我來生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
“你別哭。”覃竹心裏也不好受,可是她自己尚且深陷其中不得脫身。“行刺王爺是大罪,如今督辦這案子的,是京城裏來的那位周大人,恐怕文清大哥也好,我哥也罷,在他那邊都使不上力。”
佟娘的眼淚頓時流下來,“那怎麽辦?”
覃竹也沒辦法,只是她想不通,雲飛白究竟為何冒着殺頭的罪名行刺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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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覃竹和佟娘的監牢隔着不遠的刑訊室,雲飛白被捆綁在粗粝高大的刑架上,他一只手骨斷了,以奇怪的角度被吊在鐵鏈中,灰白的長發垂下來,遮住半張臉,白衣上都是鮮血。
蔣天南陰沉着臉,目光中閃着兇惡的光,“雲飛白,我再問一次,你為何要行刺?”
雲飛白也不知是不是暈過去了,對蔣天南的問話沒有絲毫反應。
蔣天南最後一點耐心也被消磨幹淨了,“動刑吧。楊大人。這人是賤骨頭,不打是不會說實話的。”
楊行遠站在雲飛白身前,仔仔細細的看着他的臉。
“雲飛白,你這次回澶州,就住在‘觀海閣’後面的客房裏。前晚,你曾見過‘覃記’的老板覃竹,凝萃閣的頭牌佟娘,如今這兩個人都已經被我請回來了。”
雲飛白閉着眼聽着楊行遠的話,眉頭微微一動,可他依舊不睜眼,不出聲。
楊行遠的聲音裏透着威脅。“你不怕死,也不怕用刑,那兩個女人可沒你這麽硬的骨頭吧?”
雲飛白終于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眼楊行遠。“你是官,還是匪?她們倆跟此事無關,你審她們也審不出什麽?”
楊行遠冷笑一聲,“我要審過才知道。”
雲飛白扯了扯嘴角。“若是我的同謀,我又怎麽會讓別人看到我與她們在一處。當日在觀海樓巧遇,在場的還有袁家和京城裏來的大人,你可審過袁家?審過你們大人?請我來的雖然是袁家,可袁家是被蔣天南所用,你也審過蔣都督麽?”
他緩緩閉上眼睛,“我沒什麽好說的,你們倆也不配聽我說。”
蔣天南勃然大怒,道,“楊大人,這賊子居心叵測,攀污我,不動大刑,他是不會說了。來人,動刑。”
刑房的衙役都是澶州大牢的,聽蔣天南吩咐,應了聲“是”,上前就要動手。
“慢着。”楊行遠沉聲道。他走到雲飛白近處,伸手撩開他面前的白發,看着面無表情,緊閉雙眼的雲飛白。他字斟句酌道:“雲飛白,你說我們倆不配聽你說,那麽你想讓誰來聽你說?”
雲飛白微微睜開眼,回望他:“周珩呢?讓他來。”
蔣天南喝道:“你一個階下囚,還敢挑三揀四,直喚朝中官員名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動刑。”
雲飛白不屑的看了眼蔣天南,楊行遠再次出言阻止:“蔣都督,稍安勿躁。”
蔣天南的臉色一變,他也是三品都督,主理一方的兵馬統帥,雖然他并不想招惹周珩,可不等于對于周珩一個手下都要容忍。
“楊行遠,王爺遇刺,朝廷定要對澶州一衆官員問責,本督難脫幹系,需審訊刺客,你一再阻攔是什麽意思?”
楊行遠的聲音不徐不疾,更加讓蔣天南聽得心浮氣躁。
“周大人還沒審過,您何必急于一時。何況他已經受了重傷,若是你澶州衙門刑訊的時候死了,那可就死無對證了。”楊行遠的擔憂不是沒道理。順王遇刺,蔣天南也好,魏锟也好,在周珩和順王心中,就都成了不可信任的人。
“蔣都督,周大人忙完了王爺那邊的事,想來馬上就到,您辛苦一夜,不如去歇息歇息吧。”楊行遠的态度謙和卻又堅決。
蔣天南心中惱怒,可也知道刺客周珩肯定要親自審,此時跟楊行遠杠上,只會惹得周珩心中不滿。他冷笑幾聲,拂袖而去。
吃過早飯,周珩帶着宋林趕回澶州官署。看着被推搡着進進出的商會老板,他問楊行遠:“這些人審問得如何了?”
“澶州商會這些人一一問過了,應該沒什麽疑點,的的确确是來赴宴的。”
周珩心裏早就猜了個十之八九,只不過是例行詢問,也沒指望這一輪就能問出個結果。
“屬下暫時還未找到跑了的女刺客。那女刺客在半途中,将凝萃閣送來服侍王爺的清倌人迷暈,自己冒充接近王爺。凝萃閣老板和清倌人,也已押回來了。”
“另外,有人提到前晚,雲飛白與甜水巷覃記的老板覃竹,和凝萃閣的頭牌佟娘曾在一起,屬下還将這兩人帶了回來了。”
周珩點點頭,楊行遠的辦事效率極好,一夜之間能把事情捋順到如此程度,也是不容易。
“雲飛白可審過了麽?”
“問過,他什麽都不說,蔣都督要用刑,被屬下攔了。”
“哦?為何?”周珩問。
“雲飛白說,我和蔣都督不配問他,要見您,屬下覺得他另有所圖。”
“見我?”周珩點點頭。“知道了。老楊辛苦了,昨晚一夜未眠,你回去歇息半日吧。”
“出了這麽大事,屬下也睡不着。還是在衙門裏才放心,大人毋需挂懷。”楊行遠推辭道。
“也行。那我們就去會會雲飛白。”
作者有話說:
作者加速推進情節中,但确實需要一步一步鋪墊。各位看官不妨耐心點。猜一猜行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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