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求生機
周珩表情平靜, “好,你若失蹤了,覃家兄妹和漁幫, 一起填你這條命。”
覃竹松了口氣,總算把梁頌華留住了。這件事做的莽撞, 可她不得不做,若覃何衣在此,那他寧可刀兵相見, 也不會讓周珩帶走梁頌華。
周珩吩咐, “宋林,放了她,讓外面的衙役先回去。”
宋林解開梁頌華身上的枷鎖, 皮猴子們幾乎是撲倒梁頌華身前,同仇敵忾的看着周珩和宋林。小泥鳅躲在李漁身後,伸出細溜溜的兩根手指,憑空做了個掐一把的姿勢, 宋林只覺得大腿根上的皮肉一陣陣鈍痛,定已經被他掐紫了, 這破孩子十分手黑。
“你也放手。”周珩低頭看着覃竹,掙了下胳膊, 覃竹哦了一聲,趕忙松開抱着周珩胳膊的手, 退了幾步站在梁頌華身邊。
周珩理了理被覃竹扯得皺巴巴的衣袖, “現在,去給我們安排客房。”他看着覃竹, 明日一早我們去七安村和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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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竹忙不疊的答應着, 拖着梁頌華, 帶着一群皮猴子,迅速往後面去了。先把學生們硬攆回課堂,又吩咐了李漁帶着他們背千字文,覃竹把梁頌華拖進一間狹小的空房中,确認屋外無人,覃竹小臉繃得緊緊的。
“你對我說實話,這件事我哥參與了沒?”
“絕對沒有,幫主不知情,他半月前帶人去了海塘上,一直沒有回來,阿竹,你放心,這件事不會連累他。”
這番話并沒帶給覃竹一點點寬心,她搖頭嘆氣,憂心仲仲。“我再問你,那三十萬兩銀子,是否也是你們做的?”
梁頌華一梗,覃竹心裏浮上不祥的預感,急道:“這件事,我哥也不知情?”梁頌華目光一閃,低聲道:“是,他不知道。”
覃竹氣道:“怎麽可能。沒有漁幫出手,就憑你和雲飛白兩個人,能盜走三十萬兩銀子?”
梁頌華心平氣和坐在椅子上。“阿竹,你不必多問,行刺是死罪,也不差盜取官銀這一樁。澶州貪腐,去年朝廷撥的銀子,十之八九都進了贓官的口袋,是以今年,我們忍無可忍。這些都是我和雲飛白做的,同漁幫無關。我剛才說的是真心話,我們倆已經下定決心,就把性命交給這件事了。”
覃竹郁郁地坐在椅子上,“你說的簡單,周珩豈能被你三言兩語糊弄過去的?憑你們倆,怎麽瞞過押運官銀的侍衛,怎麽把滿滿一船艙的銀子偷梁換柱,唯有漁幫橫行海上,才有這個能力,那個閻王爺,十之八九已經認定是漁幫所為。”她幽幽嘆了口氣,“更何況,頌華,我哥怎麽肯讓你去替他頂罪。”
這件事覃竹終于弄清楚了緣由。覃何衣氣不過澶州官場貪腐,擅自盜走修海塘的官銀,不想引來順王和周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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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白和梁頌華則從此看到了祈村翻案的可能,為了讓朝廷徹查此按,不惜以身犯法,行刺順王。猶如百爪撓心,覃竹好生愧疚。自己在澶州吃喝玩樂,逍遙自在,哥哥和頌華身上竟擔了如此多的責任。
梁頌華見她低頭不語,神色變幻,還以為她害怕擔心,輕輕拍着她的肩頭。“阿竹,你別怕。你早就不在漁幫了,這些事你就別管了。”
覃竹閉了閉眼,無聲的嘆了口氣,“我姓覃,我爹是漁幫前任幫主覃渡,我哥是現任幫主覃何衣,怎麽會與我無關?”
梁頌華一愣,“阿竹,你是什麽意思。”
定了定神,覃竹道:“頌華,我不是小孩子,也沒有怕,只是你們不該瞞着我這些事。你們做的沒錯,手段或許偏激,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梁頌華有些動容,她與覃家兄妹相識多年,一直以為覃竹是個随性而為,好逸惡勞的大小姐。
早年她剛來時,學堂裏孩子們沒人做飯,覃竹只會紮着手看着,偶爾教學生們讀書,沒一會又覺得無趣。她對覃竹的關愛,完全出于對覃何衣的尊敬,若是只論覃竹,頂多得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評價。
覃竹見梁頌華神色間有些驚呀,苦笑一聲:“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被袁家養的好吃懶做,不通事物?”
梁頌華被她猜中心思,臉上有些尴尬。覃竹并無責備之心,她淡淡一笑,低聲道:“這些事,你們是急切之下做的決定,雖然大義不錯,可還是莽撞。”
“你說周大人會不會信我的話。”
覃竹搖頭,“他信不信不重要,他要的是證據。”
“我就是證人。”
“沒有物證。你告官兵屠村,上至澶州都督,下至動手的兵士,牽連多少人,只憑你一句話,怎麽夠。沒有鐵證,別說周珩,就是皇帝也做不了什麽。”
梁頌華心裏一片失望,為了做這件事,她和雲飛白已經堵上性命,她沉默下來。
“還有,我哥盜取官銀,自以為是劫富濟貧,按着那位周大人的話,就是以武犯禁。就算你們把每一文錢都花在海塘上,最後難免也要落個問罪坐牢殺頭的下場。”
“做這事情要付出代價,我們認了。”梁頌華堅定的道。
“我不認。”覃竹黯然。
雲飛白也好,梁頌華也好,只能拿自己的性命去争。可他們的生命也跟別人一般珍貴。“前面的事,你們做了,後面的事,我跟你們一起做。”
梁頌華急道:“幫主就是怕把你牽連進來。這些事才瞞着你。”
覃竹笑了,“怎麽,舍生取義只許你們做麽,我雖怕殺頭,但也不想做縮頭烏龜。只是以後,我們要盡量從死路上,找出些生機來。”
“怎麽找。”梁頌華困惑的看着覃竹。
她略一思忖:“既然,你們選了這位周大人,這一線生機,就寄于他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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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覃竹終于在蘆花的幫手下,把客房收拾好了,打算親自去請周大人來巡視檢閱一番。
這院子裏人少的可憐,總共七八個幫傭老仆,覃何衣去了海塘,直接給一半傭人放了假。剩下幾個,不是管樹木的就是看房子的,也根本指望不上。
蘆花眨着一雙黑豆般的眼睛,瞧這一排排的空屋子有些發呆,“我還以為你般的這大小姐,身邊都有好多伺候你的人。”
覃竹嫣然一笑,“叫你失望了。這裏本來也有幾個丫鬟,我哥讓我帶去澶州。可你不知道,我那小店生意差得很,養活不起許多人,我又喜歡自由自在的,就把人都留給他用了。哪知過後我再回來,他把人都放出去,說根本用不上,他也不想白養着。幸好還有頌華和一群皮猴子,否則這裏太冷清了。”
蘆花笑道:“我倒覺得這裏挺好,姐姐,若是你沒什麽事吩咐我做,我能去幫梁先生做飯麽。我瞧她一個人忙不過來。”
“當然好啊,蘆花,你想不想跟着魚蛋他們一起讀書習字。”
蘆花的頭搖的像撥浪鼓,連連擺手:“上學堂很貴吧,爺爺的錢還要去修房子。”
“我們祈年書院的學費可不貴,幫中子弟讀書,大多是送些柴米魚鳌,若是實在拿不出那也沒什麽,幫中自有進益,負責書院的開銷。”
蘆花聽了臉上就有些期翼,“可是我和爺爺不是漁幫的人。”
“這樣好了,你閑暇幫着頌華做飯,就當作學費了。我去對頌華說。”
蘆花想了想,露出甜甜的笑意:“謝謝阿竹姐姐,我還沒對爺爺說呢,等我跟爺爺說好了,再麻煩您去找梁先生。”
覃竹笑道:“蘆花,你以後一定是個厲害的當家媳婦,做事有板有眼,有理有據,比我強多了。”
說的蘆花紅了臉。
這一下午也不知周珩和宋林去忙什麽,直到掌燈時分,周珩一個人回來。一進院門,覃竹湊了過去,對他露出個谄媚的笑臉,“周大人,客房收拾好了,我選了這裏最大最寬敞的一間,我帶您去看看?”
周珩見她皮笑肉不笑的,嗯了一聲,“我相信你不敢搞鬼。”
覃竹打了個哈哈,“那肯定不敢。”
見周珩沒理她,她陪笑道:“我自小就沒下廚的本事,所以打算依舊跟書院的孩子們混晚飯吃。您有口福了,今晚頌華包了荠菜豬肉包子,您是要跟孩子們一塊吃呢,還是把包子送到您房裏?”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覃竹竟然跟周珩拉起了家常。“跟孩子們吃就鬧騰些,今天下午,你那宋侍衛對梁先生動手動腳的,孩子們大概有些怕他。”
“怕他?”周珩略停下腳步,撇了她一眼,他還真沒看出來,倒是宋林苦着臉跟他抱怨,這書院的孩子野得很,也不知受了誰的啓發教導,動起手來就下死手掐大腿根。
覃竹也停下腳步,一臉情真意切,“我看您是個愛清淨的人,還是在房裏吃得好。”
“送過來吧,免得看着我,你們那位梁先生也吃不香。”周珩道。
“好嘞!”覃竹伸手做了個請進的姿勢,帶着周珩往客房走。一邊走一邊笑眯眯看看他身後,故意露出好奇的神情。“咦,宋侍衛怎麽沒回來?不會又去找馬了吧?”
周珩停住腳步,覃竹只得也跟着停下。見周珩盯着自己的臉看,覃竹摸了摸臉,“怎麽?我剛才收拾客房,沾了灰塵?”
“沒,就是兩個時辰未見,你怎麽多了幾分怪樣?”
“怪樣?”覃竹不明就裏。
“狗腿子樣。”周珩道。
“哦,哈哈。”覃竹幹笑了一聲,又尴尬又真誠,“氣節也不當飯吃。”
周珩繼續往裏走,“你大可留着你的氣節,只要把三十萬兩官銀給我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