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夜漆黑而寂靜。
花盆從高處墜落的聲音,引起了正在四處漫無目的游蕩的喪屍楚牧瑕的注意,他循着聲音,飛快的往聲源撲去。
倒黴的阮茶抱着向日葵跑了沒兩步,便直直的撞上了楚牧瑕。
阮茶變出一大朵花招呼在楚牧瑕的臉上,便轉變方向往回跑。
在經過倒地不起的陸忍白時,阮茶纖細的腳腕倏的被一只粗砺的手掌,緊緊的拽着他。她猝不及防,一個趔趄,便摔倒在地。
可惡啊!這男的醒得也太快了吧!她完蛋了!
阮茶絕望的抱着向日葵,安詳的面朝地面躺平,祈禱來生不要再遇見陸忍白這個神經病。
轉眼間楚牧瑕已近在咫尺,陸忍白卻忽然出手抓住了楚牧瑕,然後兩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阮茶立刻将臉從地上擡了起來,陸忍白竟然在打楚牧瑕?他是被向日葵給砸傻了嗎?
她顧不得去想那許多,從地上爬起來便想跑,目光卻在不經意間,落在了陸忍白的身上。
陸忍白滿頭的鮮血,臉色比鬼還要蒼白,動作也開始遲鈍。很顯然,從高處砸下來的向日葵,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楚牧瑕已經在撕咬陸忍白的脖頸,陸忍白流了太多血,出手的動作變得虛軟無力,如果她就這樣跑了,陸忍白可能會被饑餓的喪屍活吃了。
向日葵在阮茶懷中催促阮茶快點走,不要猶豫了。阮茶卻從來不是會猶豫的人,她舉着向日葵,惡狠狠的砸在了楚牧瑕的腦袋上。
原本只是開了裂紋的花盆,在阮茶的大力之下,終于啪嗒一下,徹底碎了。
根部被緊密包裹在泥土中的向日葵,與花盆碎片一起摔在了地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去扒拉開楚牧瑕的阮茶,隐形的雙眼眼含熱淚。
好啊,好一個阮茶,你了不起你清高,你要救陸忍白就把我給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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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茶毫無察覺的将頭昏腦脹的陸忍白扒拉開後,沒去扶陸忍白,她站在一邊,居高臨下的看着陸忍白,問:“你可以起來嗎?”
陸忍白蜷縮在地上,鮮血流了滿地。他不知有沒有聽見阮茶的聲音,除了顫抖之外,毫無反應。
阮茶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陸忍白剛才是想殺她,雖然因為聽了她太久的廢話,剛要動手就被葵砸暈了……
陸忍白剛才救了她,也是不争的事實,就這樣把陸忍白放在這裏,他很可能會在屍化前就失血過多死掉的。
阮茶一腳将還想撲過來的楚牧瑕踹開,然後伸手去拽地上的陸忍白。
滿頭是血的陸忍白掙紮着睜開眼,額頭的血珠落入雙眸,他赤紅着眼看着阮茶,不難看出茫然。
“別看了,快起來。”阮茶将陸忍白的一只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強行扯着他起來。
與此同時,烏雲遮蔽了月亮,陰沉的天空被閃電劈開,瓢潑大雨從被撕裂的口子傾瀉而下,砸了阮茶滿身。
夏日的雨來得又快又急,在這夜中尤為冰涼,打在陸忍白的身上,讓他霎時清醒了許多。
他微微偏過頭,便見身旁渾身濕漉漉的姑娘,正咬着牙,吃力的想要将他拽起來。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搬不動他,卻也未放棄他。
陸忍白忍着身上傷口被雨點擊打的劇烈疼痛,就着阮茶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
阮茶用空出來的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讓視野清晰了不少後,她辯明方向,帶着陸忍白往前走去。
這兒距離她租住的閣樓不遠,阮茶打算将陸忍白安置在那兒,然後簡單的收拾一下行李,先走一步。
被雨水沖刷的黑夜中,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蹒跚前行,走得艱難,卻穩當。
……
短短的一段路,阮茶卻帶着陸忍白走了許多。好不容易回到閣樓,她将陸忍白放在地上,然後自己便脫力一般的,癱在了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阮茶癱在床上還沒緩過來,地上的陸忍白狀态卻已經好了許多,他從地上爬起來,改成坐姿,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床上打滾的阮茶。
阮茶一個激靈,鯉魚打挺的坐了起來,她抱住枕頭,如果陸忍白撲上來她就砸上去。
“我可救了你啊,你別恩将仇報。”
陸忍白問:“為什麽要救我?”
“救人還需要理由嗎?”阮茶反問,然後又說:“你也救過我……可我不會忘記你想殺我!你要是再來,我就對你不客氣了!你現在只是一個虛弱的病人!”
虛弱的病人露出迷茫的目光:“我想殺了你嗎?”
“你想不想殺我,你心裏沒點數嗎?”
“我不記得了,頭疼。”
阮茶立刻反應過來,她睜大眼睛,聲音裏藏着說不出的雀躍:“失憶?”
腦袋空空的陸忍白遲疑着點頭:“你認識我?”
“認識……吧。”
“我是誰?”
阮茶探究的目光落在陸忍白臉上,他臉上的鮮血被雨水沖刷幹淨,整張臉都非常幹淨。他的眼眸依舊極是漆黑的,卻不再如古井一般,冰冷沉寂,反而像是水洗過得琉璃珠子,非常漂亮。
“你是陸忍白。”阮茶用指節蹭了蹭臉頰,然後篤定的說道:“是我的保镖,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我。”
旭日基地就已經很危險了,外面只會更危險,失憶的男人不嫖白不嫖。同為無處可去之人,他留在這裏喂楚牧瑕,不如來喂她……呸,保護她。
“我不記得了。”陸忍白重複了剛才的話,然後說道:“而且你剛才說,我想殺你。你在騙我。”
阮茶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在床沿上,兩條腿惬意的晃悠了起來,她表現得非常淡定。她回答道:“你現在是不是頭很暈,我說話還有回聲聲聲……”
被那麽重的花盆砸了腦袋頭不疼才怪,陸忍白堅定的說:“頭疼,但是你在回聲,你說聲聲聲。”
“我~沒~有~”阮茶拖着調子說:“你已經幻聽了。”
陸忍白眉頭微皺,他盯着阮茶,阮茶膚色雪白,五官精致,雙眸漆黑而清澈,唇色是自然的殷紅。她望向人時,眸中似乎帶着天生的朦胧水色,看起來分外無害。
陸忍白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
“那我再問你,你如果不是我的保镖,那你剛才為什麽要冒着生命危險救我?”阮茶又問。
“你抱着花。”
失憶了還是那副德行,阮茶腹诽,嘴上很快的回應道:“那是我的向日葵,我是她的主人。我問你,你是想當向日葵的保镖,還是當我的保镖?”
阮茶将階級說得分明,陸忍白當然不可能去當一朵花的保镖,他說:“你。”
“那不就得了。”
陸忍白将信将疑的點頭:“你叫什麽名字?我得記住。”
“阮茶。”
“我記住了。”
阮茶頓了頓,補充道:“我的名字不重要,無論何時何地,你記好你自己的名字才是真的。”
“我都記得。”
“好。”
一個話題就此終結,兩人相顧無言。阮茶打了個呵欠,陸忍白撓了撓脖頸,撓到了一塊腐肉。
“我怎麽了?”
阮茶漫不經心:“被咬了呗。”
“我也想咬你。”陸忍白牙齒微微咬着舌頭,似是在克制。
阮茶:“……”
按理說人再倒黴,也不會倒黴到這個地步,陸忍白在這兒待了好幾天都沒屍化,總不可能剛成她的保镖就屍化了……吧?
陸忍白緊緊的盯着阮茶,眼神中隐約透露出一絲危險。他嘴上卻說道:“我會克制。”
“啊,我忽然想到,我把我的葵忘記了。”阮茶從床上跳下來,正對着陸忍白,後退到門口:“我去把她撿回來,你在這等我。”
“好。”
阮茶推開門,拔腿就跑。
……
滂沱大雨中,向日葵憤怒的從地上爬起來,看着她沒良心的主人扶着一個男人跑了,心比雨涼。
本想躺在地上擺爛的向日葵,在發現大雨打掉了她一片花瓣後,開始奮力的直起身子,要去躲雨。
距離她最近的就是正在努力爬起來的楚牧瑕,向日葵立刻捧着包裹着根的土壤,蹦了過去,扯着楚牧瑕的衣袖,擋在頭頂避雨。
楚牧瑕憤怒,楚牧瑕被向日葵大耳刮子扇在了地上。
永遠不要小瞧能夠徒手将自己搬起來的向日葵。
安靜避雨的向日葵,忽然從楚牧瑕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能量波動,那帶着生命之氣的能量波動,讓向日葵都不自覺的伸展了花瓣。
愛笑的葵葵運氣不會太差,向日葵湊近楚牧瑕,将花盤貼在了楚牧瑕的身上,泛着幽光的新綠,将向日葵包裹。
一塊瑩綠色的晶核,自無形的空間中,被牽引而出。
——楚牧瑕是空間異能者,所以方連弈才會一直找不到那枚木系晶核。
向日葵捧着晶核,下垂的莖挺直,在她要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吞下這枚晶核時,一只手将她提溜了起來。
阮茶抱着向日葵,飛快的跑到屋檐下,分外抱歉的說:“對不起哦葵葵,剛才太緊張,把你給忘了。”
向日葵将綠葉背在身後,藏着晶核,臉盤子對着阮茶,冷不丁的說道:“你記起我記起得可真是時候,我要私吞晶核的時候你就來了。”
幼嫩的聲音,輕輕細細。
阮茶呆了,向日葵竟然會說話了?
向日葵也呆了,她竟然會說話了?天吶她剛才都說了什麽啊!
“你剛才說什麽晶核啊?”
向日葵拽着晶核,拼命搖頭:“沒什麽沒什麽,你聽錯了。”
阮茶又不是陸忍白,別人說什麽她都信。在身高的在壓制下,阮茶可以輕松的看到向日葵捧着的晶核。
“哪來的?”
“從那只喪屍的空間裏拿的。”
看來這就是方連弈一直在找的木系晶核了,之前方連弈說什麽來着?這能抑制屍化?
向日葵感受到阮茶的目光,立刻警惕的拽住晶核:“不給不給。”
“現在陸忍白快要屍化了,只有這枚晶核能救他。我想救他。”阮茶正色道:“你想要的無非是木異能,我平常也會給你灌溉異能,以後加倍給你。”
……其實還是阮茶的木異能更香啦。
向日葵心動,将晶核交給了阮茶。
阮茶立刻抱着向日葵,往閣樓跑去。
……
大雨未曾停歇,阮茶跑回來時又成了落湯雞,她小心翼翼的推門而入時,已經做好了陸忍白有可能會撲上來的準備,然而……
陸忍白依舊保持着她離開時的模樣,坐在地上,微微垂眸,盯着地面,一動不動——就像是她今晚在街角撞見他時一樣,形單影只。
阮茶這時再看,竟然覺得他好像還挺乖?說等就等诶!
看見推門而入的阮茶後,陸忍白從地上站起來,看着她,說:“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怎麽會呢。”
“你怕我咬你。”陸忍白重複之前的話:“我會克制。”
阮茶:“……”
別吧,誰還沒個被當成flag的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呢。
“這枚晶核可以幫助你。”阮茶将手中的晶核遞給陸忍白:“你自己吸收一下裏面的木異能來療傷吧。”
陸忍白不接:“這很珍貴。”
“趕緊的。”
半晌,陸忍白接過:“謝謝。”
阮茶便去找了塑料瓶子,将向日葵放了進去,引起了向日葵的抗議。
“這瓶子太醜了!”
“葵啊,這兒可沒有大花盆了,你先将就着用吧。”阮茶将向日葵放在了窗邊:“你應該慶幸還有個塑料瓶,不然就該用塑料袋裝你了。”
向日葵頭擰了一百八十度,不理阮茶了。
阮茶也懶得理她,她坐回床邊,睡是肯定睡不着的,她不盯着向日葵看,就只能去看正在療傷的陸忍白。
木系晶核浮在陸忍白的頭頂,絲絲縷縷的木系異能源源不斷的進入他體內,他身上的傷口開始愈合,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阮茶松了一口氣,不知道他身上的腐肉褪幹淨了沒?
在瑩綠色光芒的籠罩下,阮茶看不真切,她便湊近了一些,去看陸忍白脖頸上還有沒有腐肉。
只是屍毒在陸忍白身上也好幾天了,是沒有那麽容易能祛除的。
阮茶剛想退開時,陸忍白便倏的睜開了眼睛:“別靠近我。”
“這就走,我就看看你脖子上還有沒有腐肉嘛。”
“還有嗎?”
“有。”
陸忍白幽幽的盯着阮茶。
阮茶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你不會還想咬我吧?”
“嗯。”
“克制,克制。”
“你不該離我太近。”陸忍白倏的站起身來,立刻壓了阮茶好大一截。
阮茶退避不及,被他抓住,照着脖頸就是狠狠地一口——還好他還沒來得及長出尖牙,不然就完了。
但這也不妨礙阮茶被吓得尖叫一聲,出手去推陸忍白。
陸忍白盯着不停在他眼前晃動的白嫩脖頸,這無異于是巨大的誘惑。
阮茶又被啃了一口,脖子上破了皮,還有些滲血。
“葵,砸他!”阮茶捏住陸忍白的臉,朝着向日葵大聲說道。
向日葵轉過頭來,安靜的看着阮茶。
沒得到回應的阮茶,一氣之下,咬了回去。
向日葵:“……”
向日葵揪了一顆葵花籽丢進花盤裏藏着的血盆大口中,聚精會神的盯着阮茶與陸忍白,安靜的嗑,瓜子。
看他們互咬,可比看雨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