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陸忍白這幾天的情況有些反複,最後是硬生生泡了一晚上冷水澡才将那狐毒徹底逼出。由水異能釋放的清水冰涼刺骨,鐵打的人也受不住,他第二天起來,便有些頭重腳輕的。

阮茶發現了他的情況,在吃早餐的時候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倒是不至于,估計只是小感冒。

陸忍白坐在椅子上,眼睛往上擡,看着阮茶白皙的小手,有些不自在:“好了麽?”

“得吃點藥。”阮茶有些苦惱的說:“不過醫藥箱裏沒有感冒沖劑,我去山上給你采點草藥吧。”

“你還會這個?”

“對呀。”阮茶笑着說:“之前就說過啦,我什麽都會哦。”

陸忍白贊嘆:“好厲害。”

“開玩笑的啦,我懂一點草藥是因為我爺爺是中醫啦。我小時候跟着他采過草藥,久而久之就懂一點了。”

“嗯。”陸忍白說:“我只會殺人。”

阮茶:“……這個不能算技能啦,不要動不動打打殺殺的。”

“好。”

因為前兩天阮茶在後山用掉了那道水刃,陸忍白不能跟着她去,便又給了她一道水刃,這才目送阮茶離開。

阮茶要去後山,除了采一些草藥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她想去看看前兩天的那個人,是逃走了還是困在那。

阮茶一開始給植物的指令是“不要放走他”,植物們也不會對楚真下死手,畢竟楚真與陸忍白頗有淵源。

只不過等到那兒一看,阮茶只見一地的狼藉,植物們蔫頭耷腦,楚真早已不見蹤跡。

阮茶沒想到這漫山遍野的植物都困不住他,不愧是能喊陸忍白哥的人啊……也不知那楚家是什麽來頭,能培養出陸忍白和楚真這樣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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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想,一邊蹲了下來,掌心貼近大地,釋放木異能的同時,透過植物的眼睛,看到了當時的情況。

楚真在将陸忍白的那道水刃打敗之後,周圍的植物再也不能對他造成威脅,也就是說,在她離開後沒多久,楚真就從這裏逃了出去。

距離阮茶見過楚真已經整整兩天的時間,這兩天他在哪裏?是離開了這裏,還是潛伏在農莊內?

阮茶只要一想到周圍有人窺伺着她與陸忍白,便覺不寒而栗。

阮茶深呼吸一口氣,飛快的找到了治療感冒需要的草藥,便往山下走,在看見安靜等待她的陸忍白時,她才松了一口氣,有了安全感。

“怎麽了?”陸忍白見她神情不對,主動開口問道。

阮茶有些恍神,如果那個人真的是陸忍白的兄弟,如果那個人真的要帶走陸忍白,她……不,陸忍白會跟着楚真離開嗎?

過久了兩個人的日子,若是陸忍白離開了,她應該會非常不習慣的。

“阮茶?”

阮茶回過神來,朝着陸忍白揚了揚手上的根莖還帶着泥土的草藥:“我去給你熬了。”

陸忍白亦步亦趨的跟着阮茶走。

阮茶翻出一個小藥罐子,燒了把火開始熬藥。

陸忍白說:“你在想什麽?”

阮茶總不能說你兄弟來找你回家,而我不想你離開。她随口說道:“我在想這個藥苦不苦,你怕苦嗎?”

“不怕。”陸忍白平靜:“我什麽都不怕。”

“這樣嗎?那我跟你不一樣,我有好多怕的。”阮茶如數家珍一般的說:“我怕死,怕疼,怕黑,怕挨餓受凍,還有這個藥也很苦,我怕苦的。”

陸忍白聽着,不知該如何回應,阮茶的這些害怕,他從未感受過。他想,距離他最近的一次害怕是什麽時候?

似乎是發現阮茶在被異獸抓走後,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阮茶,那時候,隐約覺得心悸。

藥罐裏的藥咕嚕嚕的往外冒着泡,苦澀的中藥香蔓延開來,阮茶忽然問他:“如果有一天,你的家人找到了你,讓你離開這裏回家,你要回家嗎?”

“不回。”

“你的家人诶,你為什麽不回?如果我爸爸媽媽來找我了,我肯定也要回家的。”

“不記得了。”陸忍白不假思索的說:“比起陌生人,我更願意和你待在一起。”

不得不說,陸忍白雖然是個死腦筋,但有時候說起話來,還是格外悅耳的。阮茶唇角微翹,說:“好。”

“那你要回家嗎?”

“不回,我家太遠了。”陸忍白現在沒有記憶,阮茶總覺得這樣誘導他,顯得她很自私,她又忍不住補充:“不過我說的回家,是有前提的回家,不是他們随便找我我就回的。”

“什麽前提?”

“如果我的家人他們待我不好,不将我當成一個人看,那我絕對不會回家的,我會躲得遠遠的,跟對我好的人一起生活。”阮茶聲音溫柔:“相反如果家人對我很好,不管他們來不來找我,我都是要回家的。”

“陸忍白,我希望你也是這樣。”

陸忍白問:“你能當我的家人嗎?”

“不要。”阮茶立刻反駁。

陸忍白沒吭聲,神情低落的看着燃燒的火焰。

“嗯……至少現在不要。”阮茶又說道:“我現在還不想當你的家人。”

“好。”陸忍白重新擡起頭,看着阮茶:“我會等。”

草藥熬了整整一個上午,才熬出一碗苦澀濃稠的藥汁。阮茶将藥碗放在竈臺邊晾涼,陸忍白已經盛好了粥,等阮茶過來吃。

今天的午餐有些簡陋,阮茶因為逃走的楚真,仍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心不在焉,陸忍白比她更心不在焉。

阮茶後知後覺才發現陸忍白有些不對勁,因為她一碗粥都已經見底了,陸忍白才喝了半碗。

平時可是能吃三碗粥的人,今天這是怎麽了?阮茶有些納悶,她提醒道:“快點兒喝哦,等吃完午飯就要吃藥,你慢吞吞的,藥涼了會更苦的。”

“我不怕苦。”陸忍白平靜的說,只不過動作也不再磨磨蹭蹭的,而是将碗中的粥一飲而盡。

阮茶關愛病號主動去洗碗,陸忍白就捧着藥碗,也不喝,就盯着看。

見阮茶看他,陸忍白說道:“還有點燙。”

“那你記得喝。”阮茶打了個呵欠:“我去睡午覺啦。”

陸忍白颔首。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陸忍白面前的那碗藥已經變得冰涼,陸忍白看了眼阮茶巋然不動的房門,将碗端起來,朝着一旁傾斜——

小小感冒,何須吃藥?

只不過幾滴湯藥才沒入土壤,地裏的土豆開始罵人,豌豆苗開始躁動,連離得老遠的南瓜藤,都在憤怒晃悠。

陸忍白的手立刻頓住了,他做賊心虛一般的看了眼阮茶的房門,不敢再倒,因為這些植物一定會和阮茶告狀。

陸忍白握着碗,陷入長久的糾結,與此同時,身後傳來男人驚訝帶笑的聲音:“小白哥,你這不行啊,這才多久沒見,你就喝上湯藥了,這也就算了,你怎麽還不敢喝呢?”

陸忍白回過身去,便看見了一個滿臉笑容的青年。青年穿着頗為時髦的黑白色調的衣褲,外面套着一件牛仔外套,帶笑的臉上,有一對無害的酒窩。

這幾天陸忍白其實一直能感覺到,周圍有人在注視着他們,只不過他沒有告訴阮茶,而是想将人找出來殺掉,但對方的隐匿技術很好,他一直沒找到。

沒想到,竟忽然就送上門來了。

陸忍白毫不掩飾他的敵意,他望向阮茶的小木屋,這時候阮茶還在睡午覺,他不能打攪,得速戰速決。

“小白哥看起來不想吵醒那個女人呢,那我們安靜一點。”楚真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笑眯眯的說:“小白哥都會憐香惜玉了,我懂,不會吵着她。”

——這個人,似乎認得他?

楚真壓低了聲音,适時說道:“那麽,我們去外面說吧,小白哥。”

陸忍白端着藥碗跟在了楚真的身後,一直到行至後山無人處,周圍的植物緘默無聲,看見楚真活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怪物一樣,縮起來瑟瑟發抖。

在他們的面前,是一座開滿了色彩斑斓的花朵的墳墓,其中最大的一朵純潔的白色花朵上,寫着阮茶與陸忍白的名字。

楚真腳尖碾着一朵異能開出的花朵,看着那朵花被他碾出汁液,零落成泥,他在笑着,眼神卻是冷的。

“前段時間我翻越這座山脈,無意中看見了這座墳墓,看見上面刻着的兩個名字,我着實是吓了一跳。”楚真淡淡的說道:“若非之後我在後山上見到了一個女人,找到了你的下落,只怕我就要來刨墳了。現在想來,那個女人,就是阮茶,對嗎?”

看來阮茶前幾天遇到的危險就是楚真,今天心不在焉也是因為楚真。楚真,就是阮茶口中,所說的,他的家人嗎?

陸忍白心中平靜,還打算殺了楚真,因為他踩壞了阮茶開出的花。

不過阮茶說過,不要打打殺殺,陸忍白也想知道,楚真此來意欲何為。

楚真顯然習慣了他說一長串話陸忍白都不搭理,他自顧自的說道:“小白哥,你應該也知道,是楚先生派我出來找你們的。因為你沒有保護好少主,反而……反而還和一個醫治少主不利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你太荒謬了!消息傳回去,先生不會放過你們。”

聽着楚真的長篇大論,方連弈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映入陸忍白的腦海中——

“等到守護基地那邊來人,發現你們兩個人竟然混到一起去了,你猜猜他們會怎麽想?你覺得你能對抗他們嗎?”

所以這就是守護基地楚家的人嗎?竟然真的找到這裏來了……好麻煩,還是殺掉吧,不告訴阮茶就行。

楚真說着說着,就發現陸忍白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了,他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問:“小白哥,你想殺我?”

“嗯。”

“為了個女人,你想殺我?”楚真不可置信:“你瘋了!”

陸忍白沒吭聲,可在他的周身,霧氣凝結成水珠,直直的朝着楚真打去。

楚真氣急,攻向陸忍白。

陸忍白将手裏的藥碗丢了出去,碗掉落在地碎成了碎片,裏面的藥汁卻被他用異能卷成了一個水球,竄進了楚真的嘴巴裏。

楚真哇的一口就要吐出來:“這什麽破玩意兒,好難喝,你給我下毒?!你竟然都會給我下毒了——”

只不過那藥汁水球受陸忍白控制,楚真說話的寫會兒功夫,便順着他的喉嚨,劃進了他肚子裏。

楚真正吐着,陸忍白便掐住了他的脖頸,五指收攏,骨骼斷裂的聲音,清脆的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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