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顧熹從張局辦公室裏出來的時候,腦子昏昏沉沉的。

昨天幾乎是熬了一夜,一早撲了一捧冷水之後确實清醒了些,但這會兒太陽高高挂,她又有些精神不濟了。

陳珊正巧過來,見她第一眼,便低呼了一聲。

“你這是怎麽了?”

顧熹一笑,還未多說什麽,電話就震動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是小白。

第一反應,便是段菲那邊怎麽樣了。

果斷接起來,那端,傳來的是段菲的聲音。

“熹熹,我又仔細看了一下這位白警官手機裏的照片,這人和撞我的那個人,骨相的确非常相近,但當時他一直戴着鴨舌帽,鼻梁往上的部分我看不太清楚,但下颌骨那裏,幾乎一樣。

顧熹抓着電話的手指一緊,“你确定嗎?”

段菲應了一聲。

“昨天我腦子也不是很清醒,現在再看照片,覺得很像。不過,長相上來說,撞我的人好像更陰柔一些。”

段菲用了陰柔這個詞。

這是顧熹沒想到的。

腦海中滑過李哲的臉,她微微蹙眉。

回到自己的工作區域,顧熹拿起鉛筆,一邊在腦中回憶段菲對撞她那人的描述,一邊在白紙上輕輕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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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畫像師,但因着之前上學的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的人物素描,所以偶爾會嘗試着畫畫看,權當興趣了。

一個男人的下半張臉逐漸躍然紙上,顧熹太過專注,根本沒注意到有人來敲門。

倒是項子深,見她沒反應,索性徑自走了進來。

“這是兇手?”

驀的聽到耳邊的聲音,顧熹吓了一跳,鉛筆尖斷在白紙上,劃出一道不太和諧的痕跡。

扭頭擡眼,她秀眉微蹙,嗔了項子深一眼。

“你這人走路怎麽沒聲音?”

項子深有點無語。

他敲門她都沒聽到,怪他咯?

放下鉛筆,把白紙往旁邊推了推,顧熹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

“找我有事?”

項子深随意的倚在她的桌旁,大長腿交疊在一塊,抱臂盯着她。

“畫的是帶走段菲的人?”

說話的時候,他側頭俯身,勾起剛剛被顧熹推到一邊的畫稿。

半張臉……

“能确定是李哲嗎?”

顧熹搖頭。

她又不是畫像師,哪裏敢用自己這一瓶不滿半瓶晃的畫技來引導方向,何況,這只有半張臉。

“不确定,不過,單從骨相來說,下颌處非常相像。”

項子深半晌沒說話,一直盯着那張畫像。

一度,顧熹有點懷疑他到底是為什麽來找自己。

項子深原本是想來問一些關于顧熹當時遇到李哲時候的細節,只沒想到會遇到她還有這份手藝。

李哲現在已經擺明了不想再開口。

他們問的再多,他回答的內容都大差不差。

視線落在顧熹桌上的時間日歷上,他猛然皺起眉頭。

下一秒,他擡手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

“你這個時間不準?”

他指的是她的時間日歷。

顧熹看了一眼,微微點頭。

工作時間,她習慣往前趕。桌上的時間日歷她的确調快了半個小時……

項子深徑自把畫像扔到桌上,大長腿一擡,飛快的出了顧熹的辦公室。

時間。

就是時間。

李哲的朋友兩次醒來都是大概相同的時間,恰好成就了他的不在場證明。

不過,他朋友看到的時間,是真正的時間嗎?

一早被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可項子深等不及了。

聽到下面的人反饋那鄰居一家正巧今天的車票去臨市玩,他一看表,琢麽着自己從分局去高鐵站比那幾個人過去還要近一些,直接就帶着幾個人跑了出去。

路上,江陽收到了老李他們發過來的關于鄰居一家的信息。

“老大,你說世上巧合的事兒就這麽多?”

項子深一心撲在踩油門上,這會兒聽到江陽的話,冷哼了一聲。

可不是,而且這巧合,偏偏都碰到李哲身上了。

下午四點,距離無條件釋放李哲,還有一個小時。

李哲也在等,只是,他的精神頭兒顯然也差了許多。

熬了這麽久,總歸是傷元氣的。

這會兒,聽到開門聲,他懶洋洋的擡眼看過去,甚至沒有擡頭。

呵,是那個刑警隊長。

換了個姿勢,看起來規整了些,可實際上,還是沒個正形兒。

把手裏的文件袋往桌上一扔,項子深坐在李哲的面前。

一雙墨色的眸子,獵鷹一樣盯着他看,嘴角,還噙着一絲笑意。

“着急了吧?”

聞言,李哲也笑開來。

“或許,你們比我更着急?”

“就這麽由着兇手逍遙法外,你們心裏不是滋味吧?”

“也是,人民警察,不能為人民解決問題,也該着急。”

聽着李哲用欠揍的語氣說着更欠揍的話,江陽差點沒忍住想站起來沖過去給他兩巴掌。

幾乎是同時,他聽身邊的項子深悠悠接了話,怡然自得的。

“托你的福,今兒晚上總算是能睡個好覺了。”

李哲明顯頓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他就恢複了正常。

笑眯眯的,卻不再開口說話。

項子深只往後靠了靠身子,下巴朝着桌上的文件袋一擡,江陽便會了意。

看着李哲,他緩緩開口。

“來,我給你講個故事,看這個故事聽完,咱們能不能趕上去吃個晚飯。”

幾個小時之前,項子深帶人在高鐵站裏找到了那對情侶,先不說別的,倒是他們證件一亮,把小情侶吓得不清,趕緊解釋自己可沒有做過什麽違法犯罪的事情。

至于項子深問他們的問題,因着相隔時間不長,他們回答的倒也流暢。

“那天我們确實吵架了,但不是早上7點多呢,應該是九點多還是十點多吧?”

“原因?是因為我收到了一條挺暧昧的短信,結果就吵起來了。”

“那短信我根本就不認識是誰,因為這事兒,我解釋了好半天呢!”

小情侶裏的男生也覺得挺倒黴的,誰特麽發信息發錯發到他那兒去了,後來打回去又沒人接聽,生生多解釋了好幾個小時。

雖然小情侶沒有記清楚明确的時間,可顯然,和李哲那位朋友的證詞已經出現了極大的偏差。

而與此同時,項子深也接到了去查電話號碼同事的來電,一對比,果然和給小情侶發暧昧信息的是同一個號碼。雖然號碼的持有人不是李哲,但巧合的是,就是那位租房子的過世老人。

這會兒,江陽一咧嘴,盯着李哲的臉,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李哲,你說你那個朋友,是不是眼神兒不大行啊,7和9都能看錯了。”

聞言,李哲動了動喉結,面上風平浪靜,但桌下的手卻不自覺的拳了拳。

“他看錯時間這種事,我怎麽知道?”

江陽點頭,“嗯,你是不知道,但是,怎麽辦呢,你7點左右的不在場證詞可沒用了。”

李哲挑眉,“可也不能因為我朋友看錯了時間,你們就能把屎盆子扣在我的頭上吧?”

門口的監控沒有證明他出過門,他們也沒證據證明自己去了那個老舊小區。

眼看着李哲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江陽恨得直牙癢癢。

這特麽什麽物種,不僅反人類,臉皮還比城牆厚。

拆開手邊的文件袋,項子深從裏面拿出幾張照片,一甩手,精準的丢到了李哲的面前。

一張張的,落在李哲的眼中,終于變了變臉色。

照片上的人,他太熟悉了。

假發,絲襪,高跟鞋,女裝……

記憶深處的一幕幕不斷在他腦中閃現,全是噩夢。

眼見李哲一直維持的外殼開始破碎,項子深又緩緩開口,以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一直知道李先生是貴圈出了名的化妝師,沒想到,竟然技術好到可以以假亂真。”

他指的是性別。

而且,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一直在觀察着李哲的反應。

果然,李哲沒有讓他失望。

下一秒,他突然失控一般,把手邊的照片撕碎,一揚手,散了一地。

目光,也愈漸兇狠了起來。

他從小喪父喪母,是跟着奶奶長大的。家裏條件不好,又沒個能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慣是被欺負的。

這一點,在他上初中的時候,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的确是不知道,為什麽看着那樣容貌清純可人的女同學,卻有着比蛇蠍還惡毒的心。

仗着家世好,夥同其他人強迫他穿女裝拍照,還要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說,“放心,我會付你當模特的錢的,你家不是缺錢嗎?”

最可恨的是他自己,偏偏在這個過程中,竟然對化妝這個堪比換頭的技術産生了濃厚的興趣,長大了,陰差陽錯入了這行,竟然還算得上出人頭地。

真的可笑至極。

所以,他才對這類裝扮的女生,有着格外的恨意。

王曉是這副樣貌,趙芊是,段菲也是。

雖然李哲的表現顯示出了問題,但因着很多細節他還沒有交代,江陽想要按時吃晚飯的夢想是破滅了。

不在場證明是時間差造成的,項子深已經很清楚了,調慢了時間而已。

最簡單粗暴的手法,但他是怎麽保證自己的朋友不會起疑的?

李哲嗤笑一聲。

對那蠢貨,有什麽可難的。

他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正巧,是自己恨的那類人。

本來這位富二代就是個夜貓子,經常夜場活動不斷,想給他下點藥,可太容易了。厚重的窗簾一擋,那厮沒睡夠根本不會爬起來拉開窗簾,更何況看到太陽到底是在東邊還是西邊?

至于隔壁那對小情侶,他随随便便摸清楚兩個人的相處方式,想制造點矛盾,輕而易舉。

江陽看着李哲那張透着詭異的笑臉,下意識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把你殺害王曉趙芊和謀殺段菲未遂的過程交代一下吧。”

他音落,李哲卻左右晃了晃脖子,已然恢複了一如既往冷靜的模樣。

仿佛,剛剛失态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沒殺人。”

“警官,你們不能因為我給自己的朋友下了點安眠藥惡作劇,因為我過去cosplay的幾張照片,就定我的罪吧?”

作者有話說:

很抱歉~因為一些特殊情況今天更新晚啦~

之後如果有特殊情況依舊會在文案請假或告知更新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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