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晏寧朝他伸出手:“牽着,回家。”
謝琊搖頭:“我快七歲了。”
晏寧知道他是在糾結男女七歲不同席的事,便握着令牌的一頭,讓謝琊牽住另一頭。
看清令牌後,謝琊微愣,這是門派大比的參賽令,能參加的都是弟子中的佼佼者。
以謝琊這幾日對晏寧的了解,她好像還停留在理論階段,遲遲沒能突破。
更別說實戰。
這也是晏寧擔憂的地方,她看了眼自己送上門的小徒弟,更愁了。
三丫來歷不明,她沒辦法舉行收徒流程,要等謝寒洲查出小徒弟的爹是誰,才能名正言順,也好在他還小,師尊謝不臣沒有出面幹預,算是默認。
晏寧不知道的是,就在先前,謝琊以祖師爺的名義給謝不臣遞了拜貼,将現在的自己認做了遠房親戚,算是圓了個身份。
說難聽些就是關系戶。
謝不臣當然不可能拒絕謝琊,畢竟他的父親謝青山都是祖師爺提拔上來的。
是以謝琊送個孩子過來,謝不臣欣然接受,反正晏寧願意收徒,兩全其美。
師徒倆回到‘不知春’。
謝琊喜歡這種茶葉,在半山腰的時候薅了一把到手上,大概是覺得能直接泡到熱水裏。
他養尊處優慣了,所有生活瑣事都是外甥和弟子幫忙打點,茶葉從來是泡好端到他面前,比起謝寒洲,他舅舅更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也正因為如此,謝琊才能全身心投入到修煉和研究中,年紀輕輕就受人敬仰,是名副其實的天才,卻也是生活上的廢材。
晏寧看他的手握攏成拳,冒出綠意,撫額道:“你想喝茶?”
謝琊認真的點點頭。
晏寧沒忍住笑了起來,她把小孩兒的手攤開,溫聲道:“乖。”
“你還小,喝茶不好。”
晏寧把謝琊手心裏的茶葉抓出來,看着他略微委屈的眼神解釋道:“茶葉要晾曬,炒青,揉撚烘幹才能泡水喝。”
謝琊白皙的臉頰微紅。
他從前總是專注于學術,後來又專注于修煉,加上命好,生來就不需要為生活為難,沒有吃過生活的苦,也不需要知道生活中這些瑣碎的細節。
然而聽晏寧說後,謝琊覺得羞恥,他也應該停下腳步,好好感受生活,而不是把年月當成一個數字,只為了修煉而活。
謝琊返老還童後,想開很多。
晏寧見他臉紅,怕傷了小孩子的自尊心,用帕子給他擦了擦掌心後說道:“沒關系呀。”
“師父會慢慢教你。”
女孩子的笑臉溫柔,瞳孔裏細碎的光明亮,“謝牙,你永遠可以慢慢學”。
慢慢……
這對背負着無數期許,不得不飛速成長的謝琊而言,是最動聽的兩個字。
世人只知道天才風光,卻不知道他們也渴望普通人的生活節奏。
謝琊忽然覺得,當個孩子真好,拜晏寧為師更好。
夕陽的餘晖灑在小竹樓裏。
晏寧回時,才發現院門口一左一右坐了兩個吉祥物,他們互不理睬,看見晏寧時,才齊齊起身問道:“師父,你沒事吧?”
謝寒洲和閻焰異口同聲。
晏寧無奈道:“沒事。”
“你們要不杵在這當門神就更好了。”
話音落,兩個弟子已不見蹤影。
晏寧徑直去了小廚房。
小徒弟想喝茶,做師父的不能滿足,但還是想給他整點新奇玩意。
穿書後,晏寧還沒做過奶茶。
她捋起衣袖,心想翻不翻車就看這一次了,茶葉,牛乳,糖。
簡單的食材,豐富的口感。
等鍋裏冒泡泡時,香氣也逸散開,門外不知不覺多了三個小饞貓,小心翼翼探出腦袋。
按理說孩子應該是最好奇的,然而三個徒弟中,只有小的那個最淡定,就好像知道這是什麽一樣。
晏寧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多了,小孩子哪有那麽多心思。
她把殘渣過濾掉後,褐色的奶茶湯盛到白瓷碗裏,灑了點幹桂花點綴,讓弟子們進來當小白鼠。
但她發揮穩定,沒有翻車。
謝寒洲一開始嫌棄,覺得褐色的像藥湯,後來品出滋味,就開始和閻焰搶,倒是謝琊安靜細品,乖巧得像幅畫卷。
晏寧把自己那份也留給了他。
她沒管謝寒洲在背後哼哼唧唧,說師父只寵小的。
那不然呢?
晏寧淨手後回到房間,點亮燈盞,翻出先前的書卷繼續溫習,她完全沒有實戰過,又不想坐着等死,看書能讓她心靜。
琢磨着總能看透。
晏寧想自學一種高級的結印手法,叫‘金身訣’,當用全身靈力結出此印後,修士的身體就會籠罩上一層金光,類似佛家的金剛罩,能夠短暫地免疫傷害。
這樣一來,別人捶她的時候她能少受點苦,還能借着免疫傷害的時機反攻對手。
只是這個結印手法很複雜,心法也很難參透,會的人并不多。
祖師爺算一個。
可惜晏寧連見他的機會都沒有,她看了兩個時辰書後,想去庭院散散心,結果一推門就傻了眼。
晏寧彎腰,撿起了被扔在門口的手劄,她粗略翻了一眼,竟然是各種陣法的注解加圖示。
這就好比你瞌睡的時候有人送枕頭,比參考答案還讓人心動。
晏寧忍住激動,沒有去驗證真假,而是四處張望,想知道是誰來過,但沒有一絲陌生的氣息。
晏寧暫且壓下懷疑,她來到院子裏,三個徒弟也沒有睡,閻焰還在掃梧桐落葉,謝寒洲在到處蹦迪,精神得很,只有小徒弟坐在秋千上,看月亮。
晏寧沒忍住彎了彎唇角。
她收的徒弟很有特色,一個是社畜,一個是精神小夥,一個年紀還小,但有傷春悲秋的氣質。
晏寧沒有提手劄的事,而是問道:“你們有誰會金身訣?”
三個弟子都聞聲望過來。
閻焰率先搖頭,他才從外門弟子升到內門,沒資格學那麽高級的結印手法,于是看向謝寒洲。
一向圓滑的少年也有些為難。
他停在秋千後,一邊輕輕推小師弟一邊說:“金身訣嘛,我差點就會了,但謝琊教我的時候,我在想明天吃什麽。”
秋千上的背影明顯僵了僵。
晏寧早知道這兩個冤種指望不上,雖然沒抱希望,她還是看了小徒弟一眼。
謝琊垂着頭,長睫輕眨。
如果他還是大人模樣,是那個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祖師爺,一定會說:“這種低級的東西有手就會。”
很難嗎?
可他現在是三丫。
哪怕偷偷把自己的手劄從芥子囊取出,扔在晏寧房門口,也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三丫。
謝琊強忍着想自爆馬甲的沖動,擡起頭來,違心地同晏寧說:
“師父,我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