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裏的‘不知春’格外靜谧。

屋外傳來響動,晏寧支起雕花窗棂,月色如水,她看清了放在窗臺上的那支梨花。

許是被靈力溫養着,花瓣舒展,晶瑩剔透,仿佛是贈給她一個遲來的春天。

晏寧彎唇一笑,自碰到小徒弟起,她的生活就多了抹亮色,擡頭去看月亮,竟不知不覺又是月圓之夜。

梨花的清香在室內逸散開,一牆之隔的謝琊并不好受,他蜷縮在薄被上,小小的身子又在發熱,體內的靈力到處亂竄,就像他返老還童那日一樣。

按理說靠近晏寧會好受一些,可越是在意,就越不想輕薄她。

祖師爺也會怕道心不堅定。

第二天,濛濛細雨。

門派大比的初試步入尾聲,最後一場是晏寧和展紅袖座下的弟子較量,那也是個菜雞。

今日的主峰弟子齊聚。

謝寒洲和閻焰都跟過了過來,本以為會看到菜雞互啄,哪知那名弟子直接認輸棄權,讓晏寧愣在當場。

還有這種好事?

她的直覺讓她不安,果然,高坐在長老席上的紅袖師叔禦劍飛上擂臺,同晏寧道:“我那不孝徒兒傷了根骨,做師父的只好替他出戰,可你既是晚輩,我便讓你三招。”

展紅袖一身粉裳,意氣風發。

晏寧:……

這位大小姐怎麽想一出是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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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吭聲,展紅袖又道:“師侄,這是規矩,要麽滾下去要麽接戰帖。”

晏寧眉眼一彎,準備麻利地往臺下滾,然而八卦臺周圍站滿了展紅袖座下的弟子,個個已有拔劍之勢,再看那高臺上,掌門謝青山不在,主持大比的是謝不臣。

他取起琉璃杯裏的美酒,遙遙沖她致意,薄唇微揚,仿佛在說現在向他求饒還來得及。

青年眉眼清冽,隐含笑意,仿佛在捉弄掌中的玩物。

晏寧垂眸壓下恨意,斂斂心神,伸手摸向背後的長刀。

退無可退,不必再退。

臺下的謝寒洲在扯着嗓子嚎:“師父,你不要沖動啊!”

閻焰也握緊了掌心,只恨沒能讓晏寧多偷師一點煉體的訣竅,好捱過這頓毒打。

他碰了碰謝寒洲的肩膀道:“你舅舅呢?快搬救兵啊。”

黑衣少年回眸,愁眉苦臉道:“我舅舅遇到了一點困難,恐怕自顧不暇。”

昨夜他去看謝琊時,孩童模樣的祖師爺正在打坐調息,還是謝寒洲護法,第二日又跟晏寧撒謊,說謝琊在睡懶覺。

他舅舅好不好還未可知。

謝寒洲繼續嚎:“師父,你就跟你師父服個軟吧,不丢人。”

他雖然也瞧不起謝不臣,但服軟只是一種策略,總好過挨捶。

閻焰抿唇,算是勉強認同。

晏寧卻沒有回頭,她拔出了那把久未開刃,鏽跡斑斑猶如廢銅爛鐵的刀,這刀寒酸落魄,名字也難聽,就叫“廢物”。

晏寧雙手緊握刀柄,運轉周身靈力渡到刀身上,那刃面才顯出幾分光潔,少女紅衣獵獵,臉頰沾染雨絲,卻斬出了驚人的一刀。

靈力穿雨而過,逼得展紅袖後退三步,這已是不易。

晏寧不過是金丹修為,展紅袖卻早已元嬰,她能逼動這位師叔,已是難得出色。

就連謝不臣都面露疑色。

原來他這位小弟子藏鋒那樣久,竟不知她的刀意如此霸道。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閻焰和謝寒洲齊齊松了口氣。

只見晏寧斬出第二刀,第三刀,一刀比一刀氣勢磅礴,靈力洶湧幾乎斬斷雨絲,讓場中弟子大開眼界,為那少女喝彩。

晏寧依舊立在斜風細雨裏,沒有半點驕傲,她練刀的功夫與做飯息息相關,菜刀雖不比唐刀,但用靈力操控起來是一樣的。

而她本身心性堅定,越是迎難而上越是發揮超常,哪怕這三刀她只使了九分力,還留一分退路。

晏寧不想把自己三年蟄伏積蓄的力量全部亮出來,更不想鋒芒畢露。

她過完三招後,展紅袖的面色才微微和緩,後生驚豔又如何,還不是要被自己碾壓。

展紅袖未管被刀鋒劃破的衣擺,直接運起一掌朝晏寧心口拍去,她旋身而進,那少女以刀格擋,腳尖輕點臺面,被逼得往後退。

元嬰對金丹本身就有壓制。

這場比試早就注定輸贏。

晏寧面色微微泛白,眉眼倔強,就在她真的退無可退時,身後忽然傳來和煦的力道,輕輕拍在她背上,讓她安然停在原地。

那力道太過自然,晏寧險些以為是她自己的本事,不禁脫口而出道:“我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

“你當然沒有這麽厲害。”

耳畔傳來一道幹淨微冷的嗓音,似空谷雪落,讓晏寧沒忍住回頭望過去。

只見雨霧朦胧,禦劍而來的少年猶如水墨畫,他一襲梨花白的衣袍刺繡精致,墨發如雲錦般光澤披散在身後,未沾染細雨,即便他臉上帶着木質面具也不損半點風華。

下颌白皙,唇如點朱。

那雙眼更是亮如孤星,漆勝寒玉。

“祖師爺!”

晏寧眉開眼笑,像找到靠山那般傻乎乎問道:

“我沒有給您丢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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