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申城的冬天天氣幹燥,氣溫急轉直下降到了零下二十幾度。雪從淩晨就開始下,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上午十點多,天空卻是灰蒙蒙一片。一輛加長型黑色勞斯萊斯迎着風雪駛進申城最好的私人醫院。
雪花簌簌從眼前落下,歐式風格的建築安靜矗立其中。視線之內一片銀白,被碾壓過的路面留下幾道顯眼的車轍。
車子停好,司言柏解開安全帶,瞥了一眼面色冷淡的沈輕寒。
這樣的溫度下,他只在襯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羊絨大衣。寬厚筆挺的肩膀抵着椅背,薄唇緊抿,眼色清冷。強大的氣場就跟這氣溫一樣低。
司言柏從小跟在沈輕寒身邊,從陪讀到私人助理,已經足夠了解他的脾氣。知道沈輕寒是個惹不得的,特別是在他心情明顯不好的情況下,所以說話格外謹慎。
“今天預約的這位教授在腦科方面國際知名,有沒有問題他一看就清楚。您如果再不相信……”
剩下的話被沈輕寒冷冷一瞥給凍住了。
一個星期前沈輕寒出了車禍,昏迷兩天才醒過來。經過各項檢查,奇跡般的沒有任何問題。只住院三天就回家了。
但在昨天,沈輕寒忽然提出要找其他醫生重新做檢查。司言柏沒敢多問,用最快的速度預約了這位腦科方面的權威教授。
辦公室在十樓。按照約定好的時間,李教授正在等他們。
司言柏将沈輕寒腦部片子拿出來,李教授仔細看了半天,有神的目光透過鏡片落在沈輕寒身上。
“看你的腦部CT确實是沒有任何問題。”蒼老的聲音緩了緩,問到,“沈先生是覺得自己哪裏不對勁?”
沈輕寒一時沒說話,漆黑清冷的眼眸望向被照亮的片子,片刻薄唇輕啓:“記憶缺失。”
司言柏站在一旁,聽見這個回答不由訝異挑眉。
出院幾天,該見的人沈輕寒都見了,看反應沒有出現任何異常。不過說起來,自從車禍後他好像跟之前有些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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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更加難以捉摸。
聽了沈輕寒的答案,李教授又詢問了其他情況,最後保守的建議吃一些有助于記憶力的藥。
從門診部出來,原本跟在後面的司言柏大跨步走到車前打開車門。
雪依舊在下,無聲落到身上,片刻就融化。沈輕寒瞥見司言柏手裏的白色藥袋,不冷不熱丢下兩個字:“扔了。”
司言柏:“……”不吃還開,浪費錢啊老板!
車內十分安靜。司言柏開着車,不時透過後視鏡朝沈輕寒的方向瞥過去。
後座男人慵懶擡眸,唇角輕勾:“眼珠子癢癢?”
司言柏輕咳一聲收回視線,謹慎到:“沈讓最近動作很頻繁。”
他并不想打探沈輕寒的隐私,但作為助理,司言柏必須了解情況。如果沈輕寒說的“記憶缺失”是真的,這件事絕對不能讓沈家任何一個人知道。尤其是他的繼母和弟弟。
“一個女人。”
沈輕寒的側臉線條淩厲硬朗,開成扇的桃花眼微一動,像是有人朝着冰封的湖面投了一顆石子。
司言柏沒反應過來,“什麽女人?”
沈輕寒靠着座椅靠背,眼尾輕挑,難得好聲解釋:“記憶缺失。”
司言柏不禁疑惑:“既是忘了,怎麽會準确的知道是一個女人?”
“我在夢裏把她弄到高潮。”
那銷魂的感覺太真實,仿佛有似曾相似的場景發生過。但畫面太模糊,像是牢牢藏在他的記憶深處。她的軟糯抽泣聲就在耳邊,熟悉的聲音撓得他心癢難忍。
沈輕寒喉結滾了滾,感覺渾身血液又沸騰起來。
司言柏一時無言。一個夢引申出的場景可能是真實的嗎?最主要的是沈輕寒雖然花邊新聞多,但從沒對哪個女人産生過這樣的執念啊。
這個答案既玄幻又無法探究,他還是轉開話題好了。
“我現在送您回家,今天上午還約了人來給您做衣服。”
對方是一家定制老店,從沈輕寒太爺爺那一輩就開始在那裏做西裝,至今已經有幾十年。但聽說從今年起顏家店鋪被傳承人接手了。
沈輕寒沒有在意,閉眼假寐:“做壽衣麽?”
——
“師姐,師姐!”
顏俏被一道急切的男聲喚醒。皺了皺眉頭,迷迷糊糊睜開眼。華麗的吊頂一時讓她有些回不過神。
等視線恢複清明,周揚那張娃娃臉湊了過來,“你終于醒了。我剛才怎麽叫你都沒反應,差點吓死我!”
圍巾捂得她喘不過氣。将擋在鼻尖的布料輕輕往下扯,顏俏仍舊有些茫然。
一位老婦人端着茶盤走過來,慈祥地笑着,将一杯溫水遞給她,“對不住啊顏小姐,助理剛剛打了電話過來,現在應該快到了,麻煩你再等等。”
“這都快一點了,本來定的時間是十一點……”周揚喝着水,小小聲抱怨。
顏俏看着有些面熟的老人,機械性地接過水杯。溫度透過玻璃杯傳到手上,她猛地打了個激靈。
環顧四周,入眼的環境無比奢華,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顏俏蹙眉,她最後的印象是自己被一場大火燒死在家裏,怎麽一睜眼變成了現在的情況?
王嫂見她臉色不怎麽好,立刻解釋:“司助理陪少爺去辦事,才耽誤了時間。”
“司……助理?”
“就是沈先生的助理司言柏啊!”周揚狐疑,上個星期才跟人約定過時間,怎麽現在就忘了,“師姐你不是睡傻了吧?”
顏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在她被大火燒死之前的一個星期,沈輕寒就已經出車禍死了。現在她站在這裏,來給他量尺寸?
腦子像塞了一團漿糊,将水杯胡亂塞給周揚,她白着一張臉說:“我去洗手間。”
厚實的木門從裏面被反鎖上,顏俏透過牆鏡看見自己。
膚色白淨,眼瞳深黑水潤,鼻子挺巧精致。如墨一般的頭發還沒長到肩膀。她将格子圍巾摘掉,尖尖的下巴露了出來。
身上這件大衣是過年前她給自己做的,喜歡的不得了,穿了一整個冬天。昨天她葬身火海時明明是穿着裙子的夏天。
顏俏打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淋到手上激得她身子一抖。她裝了一捧水潑到臉上,冰冷的溫度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這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
呼吸窒了窒,顏俏從大衣口袋裏拿出手機。按亮屏幕,看清了今天的日期。
她明明在自己生日那天和父親一起被燒死在家裏,現在時間竟然退回到了一年前。
接着顏俏很快意識到現在的處境,心裏立時一緊。
上一世的這一天,也是這個時間她同樣來了沈輕寒的別墅。
因為沈家有傳統,年前沈氏掌權人都會定做一套西裝做來年的新衣服。所以上一次也是她帶着周揚來給沈輕寒量尺寸。
想到這,顏俏臉色又白了幾分。
自從那次見面後,她莫名其妙入了沈輕寒的眼,被他看上,然後她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沈輕寒對她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占有欲更是強的可怕。他有權有勢更有錢,一直是上位者的模樣,做事跋扈又霸道。
她不願意沈輕寒就耍各種手段,逼得她不得不虛與委蛇。
後來一次偶然,她才從沈輕寒嘴裏得知,最先吸引他的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普通的體味到他那裏變成了蝕骨的催情劑。
酒店頂層裏那次擦槍走火,沈輕寒更是說了讓她脊背發涼的話:就算下輩子你也別想從我身邊逃開。
然而現在竟然真的有了下輩子。她還沒被那男人認識。
顏俏做了個深呼吸,擦幹臉,将圍巾重新圍好。特意拉高了一些,擋住了鼻子以下的部分。
她決定在沈輕寒回來之前離開別墅。只要避開,不見面,沈輕寒不會知道世界上有她這個人存在。
思緒剛到這,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把顏俏吓一跳。她手忙腳亂将鈴聲轉成震動,然後接通周揚的來電。
“師姐你還沒好?”周揚在那端說,“司助理和沈先生回來了。”
她呼吸一窒,“回來了?”
周揚啊了一聲:“剛上樓。”
聽見上樓了,顏俏一顆心稍稍平緩下來。她靠在門板上,想了想,還是決定撂挑子走人。先躲過今天,其他的再走一步看一步。
“周揚,我有點不舒服,沒有辦法去量尺寸。你自己去,我在車裏等你。”
敢讓周揚一個人去,是因為她清楚的知道沈輕寒對男人沒興趣。總不可能重來一世,他的性向也跟着變了。
周揚連忙問:“哪裏不舒服?嚴不嚴重?”
顏俏只好胡亂說:“頭疼的厲害,我去車上躺一會兒。你量完就下來。”頓了頓添一句,“別做任何多餘的事,動作快點。”
結束通話,顏俏又在洗手間等了一會兒。聽外面沒有聲音才打開門快速走出去。
大廳的沙發上只剩一件周揚的羽絨服,人應該是上樓找沈輕寒了。顏俏下意識把圍巾往上拉了拉,路過樓梯的時候不着痕跡瞥過去一眼。
空空蕩蕩,沒看到任何人。
不再耽誤,她輕步朝大門走去,如果有一雙翅膀怕是恨不得直接飛出去。
就在握上門把的瞬間,一聲痛叫從樓上傳出。
聽出是周揚的聲音,顏俏停下動作,臉色一變。
作者有話要說: 一激動我就開坑了。求收藏評論ヾ?≧?≦)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