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的願望
三人藏匿的拐角之後,旅館最邊緣的庭院中。
正在擡頭看月亮的五條悟終于動了。
他終于把視線從天空上離開,将手從袖子裏抽了出來,仰起的頭微微低下,似乎在側耳傾聽着什麽。
素色浴衣的寬大袖子在風裏被吹動。他沉默着,轉動頭顱望向圍牆之外,那雙毫無遮擋的湛藍六眼隔着圍牆凝視了半秒不可見的遠方虛空後,整個人立刻殘影一般地在原地直接消失了。
除了被疾風吹起的零星櫻花,那裏什麽都沒有留下。
很顯然,五條悟是瞬移離開了。
“什麽麻煩?”目睹了整一過程的夏油傑微微皺眉,接上了帶土之前的話,問道,“以防萬一,我還是要問一下。”
宇智波帶土一臉“我懂”的表情,卻老神在在地揣着手站在那裏,根本就沒有回答的意願。
于是夏油傑看向他身側的旗木卡卡西。
“四只咒靈,在旅館的角落裏找到的。”穿着深綠色條紋浴衣的銀發青年此時已經放開了聲音,他抱臂微笑,眉眼彎彎笑容溫和,說出來的內容卻遠沒有臉上的表情那麽淡定,“按你們的标準劃分,是一級吧。”
四只一級咒靈嗎。
莫非,是從……那裏來的?
夏油傑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他之前散步時是注意到了一點東西,但此刻卻沒打算問出來。
因為現在的重點可不是這個。
“這可拖不了悟多久。”
黑色長發的青年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聳聳肩,陳述了事實。
Advertisement
“那被捆在車底盤和輪胎上的輔助監督總可以吧?”宇智波帶土事不關己地說,“解救他們和解決咒靈應該能拖上幾分鐘?”
“這個确實可以。”夏油傑聞言,微微颔首,提醒道,“不過我們要抓緊時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悟很快就會搞定那些小麻煩的。”
不用說這點眼前的兩個男人顯然也知道。
冠以最強之名的男人可不是那麽好拖住的,對于普通咒術師相當于滅頂之災的四只一級咒靈,恐怕在他彈指間就會化為飛灰,完全構不成哪怕一絲一毫的威脅。反而是宇智波帶土做出的脅迫輔助監督的部署能多留五條悟一刻,因為五條悟會一定去救伸出手向他求救的人。
不過,說起來,輔助監督也在的話……
五條悟的行動果然不是私人行動。
夏油想。
而以夏油傑對他的了解,五條悟絕不會在未确定自己的具體情報之前就向上層彙報在涉谷見過自己的行蹤。不止是打草驚蛇的因素,悟本身就不是那麽守規矩的類型,況且他是真的非常讨厭如今坐在高處的那群腐敗入骨髓的爛橘子皮,不會親自将還沒有證據的情報送到上面去。
所以說,只是碰巧嗎,碰巧在附近出任務?
夏油傑沉吟着。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還真是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五條悟的運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沒有對守在旅館外部的輔助監督産生任何不必要的同情心,詛咒師與兩位訓練有素的忍者開始行動起來,順着回廊走進了已經空無一人的庭院內部。
“不過有一說一,你們這就是俗話說的見面不相認嗎。”宇智波帶土甚至還有閑心調笑夏油傑。他仗着速度快,已經先發動神威到了櫻花樹下仔細打量着,右眼紅得像血,其中黑色花紋轉動,順口說道,“等下要是發動了這個,那家夥可就被關在外面了。你希望放他進來嗎,夏油?放在外面也有打破這裏的風險吧。”
夏油很清楚他指的是什麽。
“雖然也有這個可能性,但是我不想把悟卷進這件事裏。” 夏油傑彬彬有禮地回答道,用的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讓他在外面待着就好。況且前輩也不想功虧一篑吧?”
“說得倒好聽。”宇智波帶土笑了一聲。他的目光挪動到樹根,像是發現了什麽,蹲下身來,手指輕輕按上樹下柔軟的深褐色泥土,“你只是覺得還不是時候吧。那種男人,有什麽好過度保護的,比你強得多了。”
“再強,也存在着能傷害到最強者的東西。神明都可被弑殺,更罔論咒術師。”夏油傑搖搖頭,也蹲了下來,挽起袖子将咒力輸入泥土探測,回答的聲線卻低了下來,“悟是最強,但并非無堅不摧。我以為前輩也清楚這一點。”
“不在這裏,右邊一點,我看見了。”宇智波帶土言簡意赅地指揮着夏油向右邊挪,血紅色的右邊眼球中,漆黑勾玉的花紋滴溜溜地轉着,對夏油的反問卻似笑非笑,“我當然清楚他的弱點。不就是你嗎?”
“……不。悟的弱點不是我。”夏油傑輕聲否認了,表情卻有些飄忽不定,“非要說的話,是‘願望’,或者說,那顆‘心’。”
他說出這句話後,按在泥土上的手掌忽的一頓。
挪動到某一塊區域之後,輸入泥土的咒力忽然如泥牛入海,盡數消失在黑暗而未知的地下。
——在這裏。
夏油傑顧不上繼續閑聊,因為被吞噬的咒力反饋回來的那股詭異的感覺皺起了眉頭,将手掌抽離地面,轉頭正想對宇智波帶土說什麽,卻看見了瞬身回他們面前的卡卡西。
“帶土。”銀發忍者喚了黑發宇智波的名字,“五條君已經解決掉了,正要過來這邊。”
宇智波帶土頓時“啧”了一聲,說着“這才多長時間,早知道我剛才加個封印術上去了”,站了起來,伸手從虛空裏泛起的漩渦波紋中掏出了一張面具。
花紋粗制濫造得很,就是最常見的紅白狐貍,設計上也沒有什麽特殊的記憶點。
“我去拖住他。”他擡手戴上面具,結印發動了變身術,身高和體型發生了不顯眼的變化,與此同時,身影已經虛化在空氣中,只留下漩渦狀的波紋,“夏油你快點。”
尾音還沒落下,他人就消失了。
旗木卡卡西看了他消失的地方半秒,嘆了口氣,主動蹲下來挽起袖子,問道:
“夏油君,是這裏嗎?”
夏油傑點頭,給旗木卡卡西指清楚後,一邊估計着轟開泥土所需要的咒力量,一邊想起了什麽,問道:“那帶土前輩一會兒還進得來嗎?”
“沒問題的,帶土他進得來。”旗木卡卡西笑眯眯地說,他的手裏已經出現了一把之前根本不知道藏在哪裏的苦無,“夏油君不用擔心,我們先把這個挖出來吧。”
對于五條悟而言,這原本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這些年他在東京咒術高專工作,說着是教學生,實際上大部分時間都在滿日本跑着出任務,偶爾甚至會到外國去。好在現在有同樣是特級的乙骨憂太在異國,五條悟絕大部分時間裏只需要在日本境內、天元張開的結界內解決一些麻煩或者普通咒術師做不了的任務。
鬼怒川他也不是第一次來了。
身為著名的溫泉區,附近還有不少知名景點,人流密集,詛咒自然也不會少到哪裏去。
五條悟剛在街道內部解決了一棟老宅被詛咒纏滿、居住者不得安寧的任務,開開心心地在溫泉街上漫步些許時光,還買了兩份水饅頭,才坐上了苦着臉跟在他後面的輔助監督的車子。
這次來的不是伊地知,伊地知跟着學生們去了。這位不是很眼熟的輔助監督看着最強咒術師以公謀私的行為根本不敢發言,五條悟卻在得到了心儀的甜品後也沒有多為難他,坐上車直接就告訴他回校。
結果誰知道,開到将近街口的地方,五條悟又忽然變卦了。
“停車。”
白發青年叫了一聲,語氣意外的十分正經,平靜而低沉。
輔助監督震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卻見最強咒術師下車,對着周圍看了看,含着棒棒糖若有所思,最後伸手從牆角抓來了一個大約三級的詛咒端詳了一下,然後信手捏碎了。
“喂,山本。”他說,語氣裏一股不容反駁的味道,“我要去泡溫泉。”
等等,我不姓山本啊!
——而且這又是來的哪出?剛剛不是還說要回校嗎,怎麽忽然又心血來潮想要泡溫泉……?!
輔助監督大汗,心裏回旋着諸多想法,最後都彙聚成“最強果然難搞”以及“伊地知前輩我需要您”。
但他也不會去僭越影響這位大人的決定,最終只是一頭霧水地回答“是!”,心想可能是這位五條先生又發現了需要祓除的咒靈了吧,于是和另外幾位協助人員留在了外面,一起目送着白發的咒術師走入某家溫泉旅館的門面,順手還買了件新的浴衣。
但輔助監督萬萬沒有想到,這只是他今天這場無妄之災的開端。
五條悟邁入溫泉旅店。
六眼看見的世界纖毫畢現,飄落的櫻花美不勝收,但每一片花瓣上都彌漫着斑斑血跡般的、極其細微的咒力殘留。
白發的青年閉了閉眼睛,世界依舊在他眼前鋪展開來。失去了色相的桎梏,某些異常的存在更加清晰的浮現在他的感知中。
這家店有問題,是他在踏入門口之前就确定了的事情。
在門外看見牆頭伸出的那一枝開得正好的櫻花時,五條的心裏就有了定論。
秋天哪裏可能會有櫻花開放?
就算是溫泉的影響,也不至于開到這樣的規模。違背自然常理的事會發生,必有蹊跷。
門庭內部望去十分幹淨,不僅僅是物理意味上的幹淨,六眼望過去,也沒有任何微弱的咒靈存在,幹淨得有些過了頭,堪比有真神駐守的神社,雖然沒有那種神聖感,潔淨程度卻差不了多少。
這樣的情況出現在一家普通的溫泉旅館中,可謂是極為反常的。
那麽,只有一點能解釋了。
那就是在這家旅館的角落中若隐若現的四團強大的咒力。正是它們鎮壓着此處,才使這家旅館不至于被弱小的咒靈污染。
多麽典型和眼熟的構造,五條悟曾經看過千遍。拆解這裏的結構對六眼來說并不困難。
排除未明的核心和鎮壓對象的話,這裏和天元本體所駐守的薨星宮的構造并無太大不同,可以說是究極簡化版那樣的存在。
所以——
五條悟的唇角微微翹起。目前的情況錯綜複雜,他卻由衷地感到了有趣。
他在這家旅館門外祓除的那只三級咒靈的身上,居然有着一絲故友的咒力殘餘。
他拉下漆黑的眼罩,白發散落下來,不顧旅館招待人員的招呼,用除去了所有遮擋的那雙藍如蒼天的六眼四處察看,試圖确定自己的猜想。
這裏,是一個結界?
一直不肯見他的傑,又想在這裏幹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