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得領域
“結界的中心就是這個了。”夏油傑輕聲說,“想要鎮壓和掩藏的東西。”
他捧着被挖開的泥土裏拿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個木盒。
夏油傑用咒力轟開五條悟住的庭院裏的那棵古櫻下的泥土,旗木卡卡西再用苦無挖掘,最後露出來的,就是這個古舊的木盒。看上去放了有些年了,邊角有些腐朽,但依舊封閉得很牢固,散發着泥土深處特有的氣味,唯獨沒有內部事物一絲一毫的線索。
旗木卡卡西随手用了一個小型水遁,将手裏沾滿泥土的苦無沖幹淨,遞給他:
“打開來看看吧,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說得很随意,話語也沒有什麽求知欲。夏油傑知道他會催促自己,純粹是知道時間等不得,宇智波帶土到現在還沒回來,他與五條悟糾纏的時間越長,他們這方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夏油傑接過那支苦無,用尖端撬開木盒。
出乎意料,盒子本身雖然嚴密,但并沒有什麽特殊的防護。其實想想也挺正常,身為結界的核心與被鎮壓的對象,要取出這個盒子,得先将作為結界基礎的四只一級咒靈祓除。
結界本身已經是最為嚴密的防護,确實不需要在盒子上再做手腳。
夏油傑下手很準。
盒蓋在他一撬之下就有了松動,加上他本身臂力就很不錯,算是徹底打開了。
但他沒有立刻就掀開盒蓋,将內部的事物暴露在外,而是詢問旁邊的卡卡西:
“卡卡西先生,需要立刻打開來嗎?”
雖然沒有看見盒子裏是什麽,夏油傑對此其實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
反正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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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看你的意願了,夏油君。”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摸魚劃水的狡猾前輩蹲在他旁邊,懶洋洋地托腮看他,“這可是你需要做出的決定。”
看似推卸責任或者将自由權都讓給他的話,夏油傑卻解讀出了另一層深意。
同意跟他合作的是宇智波帶土,而不是旗木卡卡西。旗木卡卡西說過自己跟他們不一樣,裂縫只有夏油傑和宇智波帶土看得見。而且,最開始的時候,拒絕與他合作的宇智波帶土說過,“這不是我的世界”……
這應該也算是主線任務的一部分吧。
想到這裏,夏油傑又有些失笑了。
他搖搖頭,直接下手揭開了盒蓋。
一顆面容姣好的頭顱躺在盒子裏。黑發如雲,妝容美豔,眉目如畫,不看脖子下的斷口的話,閉上眼眸的神色還蠻安詳,宛若沉眠。
可惜的是,一道細密的十字狀的陳年疤痕連綿在她的額頭上,貫穿了一整個頭顱,依稀可以看出之前醜陋如蜈蚣的縫合傷口的痕跡,讓人不得不猜想在她生前顱骨是不是被整個完整地掀開又縫上過。
與此同時,夜色般濃稠漆黑的咒力大量地從盒子內部湧了出來,像是海潮般淹沒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五條悟沒有急着去做任何事情。
他就像一個普通的前來住店的客人,享受着旅館的服務,對盛放的櫻花大加贊揚,也準備泡一泡溫泉放松身心。只不過在選擇房間的時候,他顯出了幾分古怪脾氣。
女侍領着他在店內轉了一圈,他才選定了最為偏僻的那一間。
“因為樹和池子都大,房間也是。”被隐晦地勸誡後,雪白頭發的古怪客人坦誠地說,冰藍色的眼眸裏卻疑似閃着興味的光,拖長的聲音顯出一分戲谑的不正經,“我喜歡大的。”
沒去管外頭苦等的輔助監督們,五條悟舒舒服服地在房間自帶的溫泉池裏泡了許久,玩水吃甜點玩到盡興後,才換上了穿慣了的素色底蜻蜓紋款式的浴衣,站在庭院裏賞花。
今夜的月色很美。
一輪明月高懸,照耀着開得紛繁的櫻花,夜風吹落如雨,縱然是沒有被遮擋的六眼直視着一些常人不可直視之物,五條悟也不得不承認這副場景是美的。
櫻花裏染上的細微咒力痕跡太駁雜,他懶得去看,索性只擡頭,穿過花枝去看冰白色的月亮。
他不知道月光落在他雪白的霜睫上與冷藍的蒼天之瞳裏是多美的景象,仿佛滄海映照初升明月。不,他向來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動人心,也擅長展示自己的魅力,但此刻月光如水似沙,夜櫻紛落無聲,他心中沒有這些,只有人生中難得的念想。
他在等待故人。
他不知道是否會有人來赴約。這是一個無聲之約,五條悟守在此處,有大半原因是為了等待。
他能想象出那個人穿着深色的浴衣、踩着木屐緩步走在緣側上的樣子。他不會為漫天的櫻色而停留腳步,夜色如涼水披挂他的衣袂與袖口,頭頂燈籠投下的暖黃燈光染在他披散半束、發梢微翹的漆黑長發上。
他孤身行走在夜晚裏。
五條悟微微阖上眼睛,濃密的睫羽輕輕顫動。他仰頭看月亮,卻閉着眼睛,銀色的月光染滿了他的臉頰與頭發。
從遙遠的地方而來,熟悉又令他稍感陌生的腳步聲。一步又一步,向着他錯覺般地接近,五條悟感受着背後的一切,并不知曉是不是自己在妄想中生出的幻覺、抑或是數天前驚鴻一瞥的又一場幻夢。
可那的确不是。
縱然像風中的燭火般缥缈不定、但無比熟悉的氣息在接近。
不止是六眼的辨認,也不止是敏感的身體知覺的戰栗,他的靈魂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
這就是傑。
這就是夏油傑。
不是什麽咒靈的故弄玄虛,也不是他夢中的舊影與人潮中的錯覺,站在他身後看着他的,是真正的夏油傑。
誰也沒想到再一次的重逢會是如此的安靜,發生在這個盡是詭谲氣息的月夜。
五條悟不打算轉身。
正如同他察覺到的那個人,也停在了最後一個拐角處,再也沒有上前。
這時候五條悟終于覺得六眼的能力實在太有用了。不用轉身就能察覺身後的人的氣息,不是注視勝似注視。為什麽不親眼看他,明明只需要一個轉身?
這是他們獨有的默契。有時候并不需要說出來,只需要一次呼吸,人潮中默然無言的一次對視,五條悟就能從夏油傑的行為中明白一些他想要傳達的訊息。
原本已經死亡、屍體被他親自收殓的摯友再次出現。
這個确鑿無疑的事實之下暗流湧動,是六眼也難以看清的程度。
無論這其中有什麽隐情,“無法與五條悟見面”,是夏油傑的判斷。
事到如今,五條悟早就學會了尊重夏油傑的決定。
畢竟那不是夏日裏一根耍賴就能掰給他一半的冰棒,也不是兩個人可以一起喝的汽水。夏油傑的決定,是人潮裏離去的背影,是餘下的半截人生。
他旁觀他極速墜落、燃燒如不祥彗星的短暫一生,他不想再看見第二次。
如今保留這點默契也沒什麽不好,傑在這種時候的判斷一般不會有錯。
而且,用不痛不癢的親密就能留下他的青春,早就只存在于記憶裏了。
但五條悟沒想到的是,重逢的靜谧時刻竟如此短暫。
他目擊旅店外的輔助監督的困境時皺了皺眉頭,心裏卻知曉這次的相遇也只能到這裏了。
對付四只一級咒靈對于五條悟來說委實算不上威脅。
他信手将其祓除時,用了不過一分鐘,還有空仔細觀察一番,感嘆這不正是用來鎮守旅館結界的那四只咒靈。
果然,在他祓除它們後,旅館的結界在五條悟的感知裏松動起來。
五條悟沒管,他正準備去将被綁在車輪胎上的不知道是不是姓山本的輔助監督和被固定在車底盤上的不知道哪個倒黴蛋給解救出來,走到一半,停住了腳步。
白發青年饒有興致地望向空無一物的虛空中。
在他的注視下,漩渦狀的波紋泛起,戴着狐貍面具的男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身毫無特色的黑色浴衣,黑色的短發,算是日本平均值的身高和不過分健壯也不過分瘦弱的身形,被遮擋住的面容。總而言之,毫無記憶點。比起那些特立獨行的詛咒師來,眼前的這個人更像是傳統意義上的殺手,不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卻是隐藏在暗處一擊斃命的好手。
五條悟凝視他一瞬,然後恢複了以往笑嘻嘻的樣子。
他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雙眼發亮,滿臉輕飄飄卻挺真心實意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好聽:
“我說,你的面具好醜。”
黑衣人不理他。
他抱臂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瞳透過劣質面具的孔洞注視着五條悟,一副奇妙的“老子不想跟你說話”的表情。
“是實話啦,不要一臉‘你瞎說’的表情。品味是真的好爛。”五條悟像是想激怒對方一樣地随性地說着,微微歪頭看着這位不速之客,問道,“你不摘下來嗎?”
黑衣男人沒有回答。他看起來有點生氣,不過還是沒動。
“什麽啊,是想拖住我。”五條悟繼續抱怨,睜着一雙湛藍到有些透明的眼瞳,像是看透了對面的人的想法,直言不諱,“但是不太想跟我交手?為什麽啊,又不一定會輸……嗯?”
他的尾音裏終于出現了驚訝的意味。
白發青年轉頭看向旅館,不知從何處噴湧而出的磅礴咒力在他的眼中拔地而起,最終形成了類似于“帳”的漆黑封閉之所,将整間溫泉旅館牢牢地封鎖在了內部。
身後被綁在車胎上的輔助監督已經認出了那是什麽,驚惶地脫口而出:
“是特級!這是未登記的特級咒靈的波動……!那是……?”
“——生得領域。”五條悟說出了答案。他沒管試圖向上層彙報的沒有被制服的窗的成員,聲音變得低沉,轉頭看向黑衣男人,對着他翹起了唇角,表情竟有幾分挑釁,語氣卻接近自言自語,“這就是你和他的目的嗎?如果我說,我非要進去看看呢?”
黑發男人以動作回答了他的問題。
一根尖端尖銳的粗重鐵鏈,順着他的右臂,如同游動的蟒蛇般垂落了下來,發出輕微金屬撞擊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