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夢不醒

五條悟從睡夢中驚醒。

他張開那雙冰藍色的眼瞳, 隔着黑色的眼罩發呆了一會兒,才從床上坐起來,單手把眼罩拉下來。黑色的料子挂在脖子上, 雪白蓬松的短發也随之散落下來, 五條悟眨了眨有點被發梢刺到的眼皮, 去瞥床頭的時鐘。

顯示的是下午兩點。

他坐在床上回味着剛才那個夢,抱着被子陷入沉思, 回憶到某些細節,還扭頭确認了一眼自己的屁股後面有沒有拖着一條毛絨絨的帶花斑的細長尾巴,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 單手把自己的頭發也揉得亂七八糟。

行吧,沒有耳朵。

跟上次醒來之後,發現床上也沒有傑一樣, 都只是夢而已。

五條悟迅速地整理好了有點遺憾的心情,随手掃開了放在時鐘旁邊的酒心巧克力的盒子,在床下找到拖鞋, 站了起來,向高專教師宿舍空空如也的衛生間走去。被他留在背後的紙盒露出的一大半裏都是空的, 只在裏面被扔了幾團被揉起來的淡金色錫箔紙。

最近和七海一起跑了趟北海道出任務,周邊大大小小的一些事情也處理了不少。“窗”遞過來的情報和事件出乎意料的多, 讓身為最強的五條悟好生忙了一陣子。

如今他好不容易得了一下午的空閑,自然是要補覺。

人再強也不是鐵打的,就算彈指能解決這世界上的絕大部分咒靈,該累的事情還是很累, 就比如說根據窗錯漏百出的情報去找到該祓除的對象, 或者應付相關的普通人。

這一系列加班之後, 就連在反轉術式全力運轉下的狀态下的五條悟也感到了疲憊, 自然要趁着難得休息日好好地進行睡眠補足。

然而,在這原本就是極為稀少的珍貴睡眠裏,五條悟還是做夢了。

做夢會拉低睡眠質量嗎?但有時候對于五條悟來說,并不是這樣。

他有時候睡覺的時候做夢,夢見少年時難得的那三年,反而會睡得更好。那是他人生裏少有的珍貴又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好像每天都灑滿了陽光的日子,難免有所懷念,所以夢見很是自然。

所以一開始他夢見夏油傑的時候,并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對,直到今天做了這個……在各種內容上都非常脫離現實的夢。

不過雖然各種意義上都很脫離現實,這個夢卻讓五條悟心情變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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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着小調用濕毛巾擦完臉,整個人都在放光,并且決定讓另一個整天都愁眉不展的人也分享一下他的好心情。

家入硝子的診療室裏再度迎來了訪客。

不過這次什麽都沒有帶。沒有屍體,也沒有受傷的學生或者輔助監督什麽的,五條悟一個人大剌剌地走了進來,沒戴眼罩,沒穿黑漆漆的高領教師制服,只穿着寬松的圓領黑線衫、戴着小墨鏡,慢悠悠地晃了進來。

“喲,硝子!”

還看上去心情挺好地擡手打了個招呼。

家入硝子咬着煙頭,含糊地應了一聲,面不改色地把香煙摁滅在辦公桌上的煙灰缸裏,整個人從辦公椅裏轉過來,不動聲色地上上下下掃視了五條悟一遍,确認了沒有受傷的痕跡後,才放下心來。

最強的五條悟一般不會受傷。但是家入硝子在他進門的時候就明顯地察覺到了他與往常不同的心情,所以還是仔細瞧了一遍。平常的五條悟經常挺開心的,但今天那麽開心的樣子還是比較少見,與他相處十幾年的家入硝子能夠很敏銳地分出其中的微妙的區別。

這位不省心的老同學這麽嗨,一定有鬼。

她表面上波瀾不驚地想着,心裏卻難得産生了好奇。最近五條悟掃蕩了一圈工作,造成的後果就是來家入硝子這裏的傷員數量銳減,也過上了難得的清淨日子。要是平常,硝子在忙着救人、解剖屍體和做報告的話,焦頭爛額的,才懶得去理五條悟。但是碰巧就碰巧在她現在空閑得很,好像聽聽五條悟帶來的滿腹閑話也不錯。

“怎麽了,今天怎麽那麽開心?有好事發生了?”

于是家入硝子随口問了出來。

“被硝子看出來了啊。”五條悟揉了一把他自己後腦上的白發,打了個哈欠,一副不見外的樣子,走進來就坐在了她的解剖臺上,也不在意這臺子上之前放過多少具屍體,“是有好事發生哦。現在我的心情就像是走在路上被地域特色甜食大禮包砸中的感覺!”

依舊是來自五條悟的奇妙比喻,那禮包裏肯定有仙臺喜久福和小樽黃油土豆吧。家入硝子腹诽着,在心裏給他代換了一個更加接近尋常人的喻體。這是中彩票頭獎了嗎?

他墨鏡滑下半截鼻梁,露出來的那雙湛藍眼眸裏同樣盈滿笑意地看着她,看上去确實是走在路上踩中千萬彩票的架勢。

“你說。”家入硝子交疊雙腿,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神色有點慵懶,“到底遇見什麽好事了?”

五條悟給出了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是傑!”白發青年興高采烈地宣布了“好事”的真面目,“我夢見了有着毛絨絨的耳朵和尾巴的傑!”

“……”

家入硝子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她在腦子裏處理了一下這句話裏過于爆炸的信息量,臉上的表情從空白演變到複雜,最終變成了些微的憐憫。

她語氣十分淡定地說道:

“你那些拖延到現在的青春期悸動也不必向我說出來的,五條。”

“哎呀,硝子,幹什麽這麽客氣!”五條悟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情,依舊手舞足蹈地在空氣裏比劃,獻寶似的樣子好像每次出差帶回來的總是太甜的特産,“好東西就是要一起分享嘛!”

……我不想聽你的春夢。

就算裏面有夏油也不行啊。

作為東京咒術高專裏除了校長之外、唯一一個能和五條悟談起昔日叛出伏誅的老同學的家入硝子,反抗未遂,不由得屈辱地聽了下去。為五條悟的話産生好奇心果然不是好事,這不是就付出代價了嗎。

“所以說,這不是你第一次夢見夏油了?”

家入硝子問出這句話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她靠在椅背上,以一種放松的姿态看向五條悟,手指卻不由得搓了搓,有點想要取一根煙來抽。

“當然!”五條悟迅速回答,還在墨鏡後面沖着她眨了眨眼睛,看起來依舊興致勃勃,“上次是夢見我們睡在一張床上!傑昨晚寫了雙份報告好像很困的樣子,起床了之後進衛生間還從後面抱着我,根本沒清醒……”

“好了,好了。”家入硝子的心很累,她不想聽後面很可能是付費內容的細節,于是對之前五條悟簡略講述的夢境大致內容做了進一步的概括,“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夏油要是留校當了老師,也是給你收拾爛攤子的命。”

還給夏油傑夾粉色愛心夾子呢,那麽沒品位,一看就是五條悟幹得出來的事。

五條悟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在“硝子你怎麽這樣呢”和“硝子你說的沒錯”之間徘徊,最終定格在有點戲谑的失笑模樣,将一條腿折起來踩在解剖臺的邊緣,下巴埋在膝蓋上,掩飾住了大半表情,只留下一雙眨巴眨巴的嬰兒藍眼睛,暫時履行了“你不用說”了的命令。

看見他真的停嘴了,家入硝子有點驚訝于他今天罕見的乖巧。她意識到了什麽,雖然實際上不想繼續話題了,但還是保持着有些感興趣的神色,問了下去:

“所以今天的這個夢呢?是什麽?”

“就是那個,我說過的毛絨絨!”五條悟眼睛裏的神情一下子活躍起來,亮閃閃地看着家入硝子,修長的手臂展開來在空氣中比劃,“傑是狼哦,我是雪豹!我們兩個的尾巴還能勾在一起,傑毛茸茸的大尾巴毛超厚實,手感超——級好!”

家入硝子聽着他絮絮叨叨,眼神再次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咒術高專的校醫小姐撚了撚還留着尼古丁和煙草氣息的指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都這把奔三的年紀了,竟然還有重溫高中歲月的機會。

當然這裏指的并不是青春的好的一面,而是那種想要錘爆兩個同伴男生的頭、讓他們自己去黏黏糊糊不要礙別人的眼的沖動,再次出現了。

“……夏油是狼,你是雪豹,那我是什麽?”

動物學學得還不錯的家入硝子忍耐住這股從久遠的青春期傳來的沖動,憑空想象了一下,居然感覺到了五條悟這個稀奇古怪的夢的內容的合理性。她兩位同期的形象微妙地跟這兩種猛獸搭得上,體型也都說的過去,這讓她不該存在的好奇心再次膨脹。

“啊,我忘了。”

五條悟沉默了一下,眨巴着清澈的藍色眼睛,無辜地回答道。

“……哈?”家入硝子是真的忍不住要去拿香煙了,牙齒都開始癢了起來,“那其他人呢?七海,灰原?”

再不濟夜蛾老師也行,他是大熊嗎,還是什麽——

等等。不會只有你們兩個人吧?

“都沒見到。”五條悟一臉無事發生的表情,眼神好真誠地看着她,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只有我和傑。玩尾巴和耳朵的時候,時間過得太快了……不知不覺就醒了。”

家入硝子看他一臉“我還沒撸夠呢”的微妙的不滿表情,心累的同時,身為專職治療,她拳頭也開始回到青春一樣奇跡般地癢了起來。

別說五條悟了,就算夏油傑現在原地複活在她面前,家入硝子也照錘不誤。

“但問題不是這個啦。”五條悟卻像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情,推了推墨鏡,用難得有些正經的表情看向家入硝子,“我想問一下,硝子能看得出來,為什麽我開始頻繁地夢到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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