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揮之不去

第二天, 順着裂縫的指引來到宮城、祓除鎮壓結界的一級咒靈時,夏油傑還有些心不在焉。

昨晚的夢境太過漫長,許多感觸至今還留在他的心間。理智告訴他無需在意, 只需要當做虛幻的夢來看就好,但情感卻并非那麽聽從理智的。繁重且滋味難言的種種情感淤積在他的心間,只能讓時間去自行消解。

更何況, 宮城對他來說,并非一個陌生的地方。

那位詛咒師此次選擇建立結界的地點,好死不死在宮城縣的首府仙臺市。這可是一個對夏油傑來說非常熟悉的地方。仙臺算是本州島上數一數二的大人口城市, 夏油傑在高專讀書的時候還有經營盤星教的時候都經常到這個城市來祓除詛咒。

但最重要的是,這裏是五條悟最喜歡的甜品店喜久水庵的所在地。

這麽一說的話, 其實這裏非常危險。夏油傑跟着執意要買了特産再回去的宇智波帶土走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腦子裏想的卻是某件毫不相關的事情。不知道悟出差有沒有回來……

“……不是吧。”宇智波帶土忽然罵了一句,低低的沙啞聲線,“夏油,走。”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夏油傑被推着躲開時還這樣想。

兩個人閃身到了街邊的某條比較昏暗且不起眼的小巷口,保險起見,宇智波帶土這才按上了夏油傑的肩膀。空氣裏泛起無形的漩渦波紋, 将兩人吸納, 再次腳踏實地的時候, 已經站在了神威空間中。

街道的另一邊, 插着褲兜的五條悟從人群中走過。

他身材高挑, 比人群足足高了大半個頭, 全身黑衣,長腿一邁, 氣場十足, 在人群中就像超模一樣醒目, 更別提一頭少見的白發和怪異的黑色眼罩。

走過附近的時候,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蒙着眼睛的五條悟若有所覺地掃了周圍一圈。視線經過夏油傑和宇智波帶土剛剛駐足的小巷時沒有停留。似乎是沒有發現什麽,五條悟并沒有停下腳步,直接就向着夏油傑印象中的仙臺喜久水庵的方向去了。

“直接回去吧,帶土前輩。”夏油傑凝視着外面五條悟走遠的身影,沒舍得移開視線,跟宇智波帶土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放得很輕,“悟是來買喜久福的,之後他覺得不對勁的話,很可能會回來再看一眼。”

“我今天看見的時候他還待在東京。”宇智波帶土摘下戴在腦袋上掩人耳目的黑色鴨舌帽,單手捋了一把毛刺刺的黑色短發,不知為何看起來有點暴躁,“你這對象怎麽還用遠距離轉移來買甜品?”

夏油傑聞言瞥了他一眼,心想,你還不是差不多,天天開神威出門去打卡網紅甜品店。

當然,這點他還不至于會說出來。

夏油傑只是無奈地聳了聳肩,攤開雙手對沒能買到心儀甜品的宇智波帶土表示沒有辦法。

“來仙臺本來就很容易遇見悟。”夏油傑微微挑起一邊眉毛,辯解道,“之前我似乎對前輩提過這個吧。”

以前他在仙臺解決過幾起高級咒靈作祟的事件,就偶遇過五條悟。那時候他們兩個才二十出頭的歲數,白發青年還是用繃帶裹住六眼的模樣,看起來比現在的氣質青澀許多,但是又與高中時期的少年大不相同。

現在想想,好像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恍若隔世。

不過過了那麽多年,悟還是那麽喜歡吃喜久水庵的甜品啊。這點上的喜好也真是念舊,明明是那麽喜歡嘗試新奇東西的性格。

夏油傑如此在心裏感嘆着,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行為和感情,沒有産生什麽過界的想法。

被做完苦力後沒買到仙臺特産甜品的低氣壓宇智波帶土一個遠距離神威轉移回了據點後,夏油傑并沒有對這次單方面的擦肩而過産生多餘的想法。

直到他處理好了之前拿回來的咒具後,靠在床邊打了個盹。

睡意忽然襲來的時候,夏油傑對之後會發生什麽就隐隐有了預感。他在朦胧中想着什麽,眼皮卻變得非常沉重,垂落了下去。黑暗籠罩了他的意識,夏油傑再次陷入夢鄉。

這顯然是一次開場不太美妙的偶遇。

五條悟推開仙臺喜久水庵的大門的時候,看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站在櫃臺前。

黑色的披散長發,硬硬的發尾依舊如年少時一般固執地翹起,腦袋上紮了個聊勝于無的半丸子頭。一身黑色僧袍加五條袈裟、寬袍廣袖的男人原本還背對着他在接過什麽東西,聽見他的腳步聲後,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下子就轉過頭,細長的眼眸準确無誤地看向站在門口還在推門的五條,表情有些驚訝。

“悟。”不過那人很快就恢複了假惺惺的微笑表情,像是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打了個招呼,“真巧啊,你也來買伴手禮嗎?”

伴手禮。

比起夏油傑一如往常、不像遇見敵人的态度,五條悟首先敏銳地注意到了這個詞。

怎麽,給別人帶的嗎?五條悟雖然在心裏有些不快地反問着,但也清楚事實顯而易見。還是那麽會騙人的家夥。

“你還願意吃猴子做的東西啊,盤星教的教祖大人。”

眼睛上蒙着繃帶的白發青年不輕不重地刺了昔日的同窗一句,低啞的聲音足以彰顯出不太愉快的心情,這對于已經站在甜品店裏的五條悟可是很稀罕的事情,原因是什麽也顯而易見。他邁着長腿走向櫃臺,沾在了夏油傑身邊,隔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向着店員購買甜品。而罪魁禍首本人拿到了成盒的伴手禮,也沒有離開,而是側首看着他笑,黑色的長發垂落在肩前肩後,眉眼彎起溫和的弧度,看起來和當年熬夜打游戲時也沒有什麽不同,面對他的刁難也很坦然。

“菜菜子和美美子喜歡吃,給她們買一次也不費什麽功夫。”

溫柔中透着些縱容的語氣,微微無奈實則寵溺的笑意。

那原本都是只屬于五條悟的東西。

五條悟想到這點,再不想看他。可惜六眼的視野過于寬闊,轉臉不去看他,那個黑發的男人依舊待在餘光裏,連發絲都根根清晰,身上強大的咒力散發着過于強烈到讓人心煩的存在感。

死皮賴臉。

将最新口味的喜久福禮盒拿到手的時候,五條悟沒忍住又在心裏罵了一句,臉色也肉眼可見地臭了下來。

夏油傑早已把要買的東西拿到了手,卻不走,跟他并肩站在櫃臺前。雖然沒有試圖消除兩人之間隔着的那段空氣,卻仍然側着臉饒有興致地凝視着他,好像在等他完事兒一樣。

還不快走,找打嗎?

最強的五條悟對不長眼的大膽詛咒師有點破口大罵的沖動——當然也不至于,只是做好了拿到喜久福就與他動手的準備,全身的咒力都蓄勢待發,随時準備來一發赫之類的,省得讨厭非咒術師的詛咒師夏油傑在他最愛的喜久水庵裏暴起傷人。

然而男人只是站在那裏,像個揮之不去的舊夢,拿着甜品盒子耐心地等着他買完,好像真的只是一位久別後偶然在這裏重逢的舊友一般。沒有鮮血與分道揚镳阻隔在兩人之間,只有夏日裏潮熱的空氣和分享同一條耳機的短暫又漫長的等待時間。

少年的夏油傑好像還站在那裏。挽起校服白襯衫的袖口露出結實修長的小臂,黑色長發綁在腦後,低下頭時白襯衫領口露出的後頸清爽,幾縷細碎的黑發被汗洇濕在皮膚上面。察覺到五條悟看過來的目光後會側臉向他笑,細長的眉目顯出秋日午後陽光般的溫潤柔和,擡手卻給他們耳機裏換了一首鼓點跳躍激烈的搖滾,然後會笑着問他怎麽了,是還想買汽水嗎?

五條悟沒有持續到0.01秒的恍惚被男人完全不同的衣着拉回現實。

黑色的僧袍上壓着厚重的袈裟,披散的長發下,那顯露出的下颌線清晰而堅毅的側臉已經有了成年男人所特有的成熟氣質,不笑的時候想必會冷硬得像一塊怎麽也捂不暖的頑石。但這人看他的時候依舊勾着唇角,眼眸倦倦下垂,看起來也沒有那麽陌生。

五條悟卻沒有與他搭話的興致。

他始終将臉面對櫃臺內的店員,将身邊那個看着他的男人當空氣,除了第一句話之外什麽也沒有說。拿到禮盒後他單手拎着,插着兜就走,看也沒看黑發男人一眼,好像兩個人只是陌生人一樣。

那僧侶打扮的男人卻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頭走,木屐踩出的腳步聲比起皮鞋底獨特而具有辨識度,節奏從容,跟在他後頭。

他們倆這一前一後的組合很是讓路人矚目,更別提前面那個一米九的模特身材、雪白的頭發和纏在眼睛上的繃帶都怪異到醒目,而後面那個出家人的全套隆重打扮更是在街上是獨一份。再加上長相都很英俊,還都拎着明顯是同一家店買來的東西,讓人不得不對他們之間的關系生出些好奇心。

五條悟從背後防備了夏油傑一路,夏油傑始終沒有動手,只有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他的背後,帶來聊勝于無的細微的危機感的刺癢。走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僻靜角落時五條悟終于不耐煩這樣下去,腳下一動拐到旁邊的小巷裏,站定了就等着。

夏油傑果然馬上也跟了進來,悠然到像是逛街的樣子讓人看不出是要直面敵對方的最強。

進了這個無人的空間五條悟終于不用再忍耐。

他不願在人群裏開戰,但這裏可就沒問題。直接放下帳,五條悟一言不發地單手捏印,對站定在他的面前的盤星教教祖擺出了茈的起手式。

那個男人卻對放下的帳毫無反應,身上的咒力平穩地流動,一只咒靈也沒有放出來。

五條悟沒有感覺到敵意,皺起眉頭猶疑地看着他,摸不清夏油傑這一路跟着他到底是圖什麽。

而黑發的青年只是走近,用左手從下方握住了五條悟還擺着虛式的起手式的右手,把攏起如蓮花的手指打開,松松握着他的手腕,然後含笑從另一只手裏分出一小盒東西,放到他手心。

“今日季節限定。”夏油傑說,“去的時候正好只剩最後一個,就買下來了。我記得你很喜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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