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萬戒必破
——務必要把獄門疆帶回來。
漏瑚和脹相都很清楚他的指令中想要傳達的訊息。
沒有獄門疆, 封印五條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雖然機會被浪費掉了最好的那一次,但拿回來的話,之後或許還會有适合封印的機會;不拿回來的話, 危險的則是他們這一方。要是他們啓用獄門疆去封印兩面宿傩或者幹脆對他們殺個回馬槍的話……
想到這個可能性, 渾身炎熱的漏瑚不禁打了個冷顫。
那個拿走獄門疆的家夥再怎麽強也不可能比五條悟可怕吧。漏瑚這樣想着,下定了決心,應了一聲, 颔首就離開了。他身邊的脹相也沉默地點點頭,然後邁步離開。
五條悟和夏油傑就這樣看着他們快速離開,也沒有阻攔。
五條悟好像已經弄懂了摯友的意圖,因此只是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目送他們離開, 但那霜雪般的白發下如蒼天般蘊含着無情殺意的冰藍色瞳孔,還是讓被凝視的漏瑚感到心中震悚, 連忙離開了。
而站在五條悟右手邊的夏油傑只是用一種含着奇妙的笑意的眼神凝視着留在他們對面似乎已經鎮定下來的詛咒師與特級咒靈。
他們兩人對視着, 就仿佛一對鏡像,除了其中一方腦門上醒目的縫合線之外,寬大的衣袍袈裟與氣定神閑的氣度都如出一轍,給予人一種奇妙的既視感。
可惜的是,在場的另外兩位, 一位是單純憑借靈魂就能認出真正的夏油傑的六眼持有者,一位是能夠透過皮囊直視人類靈魂的人之咒, 皮囊的相同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更何況,兩人開口對話的時候, 氣質和性格上的差別就較為明顯地流露出來了。
“夏油傑, 你這樣的狀态不能維持很長時間吧。”腦門上有着縫合線的詛咒師先開口, 他的語氣十分篤定, 講出的猜想幾乎與現實無異, “降靈術還是什麽?不用憑借肉/體的殘餘就能召喚出來,也算是能人異士了。是剛剛那位的手筆嗎?”
“至少有足夠實現我想要實現的事情的時間。”夏油傑不置可否,只是暧昧不明地微笑,“看來,你是對那位前輩有些印象了。”
“說起來,确實有些印象。”腦門上有縫合線的男人微微颔首,竟然是贊同了,“千年之前,平安盛世,鄙人曾經有幸見過那位月讀命*以神劍怒斬八岐大蛇的風姿,如今能在此相會,也算是幸事。怎麽,天元沒有向你提起這件事嗎?”
“……”
夏油傑沒有答話。
“不是吧,你這家夥。”與某位詛咒師預料的不同,五條悟表情微妙地眯起了眼睛。這個男人無論何時何地都有着非常強烈的存在感,此時在夏油傑短暫的沉默中直接介入了兩人的對話,并且露出了一個毫不掩飾的嫌惡和嘲笑的表情,語氣透着一股不似作僞的驚異,“沒有看過《少年JUMP》嗎,也太落伍了,不愧是千年之前的老古董。月讀命,那是什麽老土的叫法?叫那個家夥嗎?品味真爛。就算是設定原型也不是這麽說的吧,惡。”
說到最後,某位當今咒術界最強比幼稚的男子高中生還不如地伸出舌頭做了一個做作的嘔吐狀,一臉毫不掩飾的對偷走摯友的屍體的家夥發自心底的嫌惡。
……悟還是那麽會氣人。夏油傑看了他現在的表情一眼,由衷地想。水平比高專時期還要進步了呢。這樣的任教風格真的會受學生歡迎嗎?
某位腦門上有縫合線的詛咒師臉青了一下,繼而像是想起了什麽,忍耐了下來,對他們露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
剛才還算平和、兩個人都想向對方套些情報的假象氣氛瞬間破裂了。
“看來,你能拿到裏之獄門疆也不過是僥幸罷了。”那占據着他人身體的不明物的唇角咧開,露出一個混雜着得意和輕蔑意味的笑容,“那柄咒具,也是那位大人的珍藏吧?”
夏油傑挑起了一邊的眉毛,絲毫沒有被敵方暗指了自己全靠抱前輩大腿的心虛感,臉上竟然能看出幾分鎮靜又淡定的戲谑感了。
他不打算告訴對方裏之獄門疆是他從天元的手裏用籌碼換來的這個事實,讓對方抱着這個誤解對己方算是相當強大的優勢,這也是夏油傑刻意為之的。不然他也不會在涉谷之戰中初登場的時候,就拿出了那柄“咒具”,以雷霆之勢強行解開了進行了一半的五條悟的封印,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對整個涉谷戰局有着最為關鍵的影響的表之獄門疆控制在手中。
他的計劃有了這個完美的開頭,接下來的進展就會順利很多。夏油傑想,要不是有那柄效果特殊的“咒具”,他還真的做不到那麽迅速且完美地對眼前這個籌謀千年的家夥進行了将軍。
當然,用英靈側的術語,那東西準确地來講,是“寶具”。
萬戒必破之符(Rule Breaker)。
從源頭上來說,是希臘傳說中某位知名的複仇魔女的寶具,顧名思義,是可以破除萬物之戒律的符咒。
在效果上來說與夏油傑和五條悟曾經接觸過的伏黑甚爾所持有的、讓他們吃了個大虧的可以解除發動中的術式效果的特級咒具天逆鉾十分相似,造型也有些相似,是刀刃形狀古怪而扭曲的短刃,只是沒有天逆鉾那種東方古樸的感覺,而是透着一股希臘式的神代寶具的精致。
夏油傑不反駁某位冒牌貨的話語,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因為這柄寶具,确實是宇智波帶土給他的,算是補上了針對涉谷之戰中非常關鍵且重要的一環,細數下來,也是與他結盟之後總是摸魚的宇智波帶土給出的最大的誠意。
至于身為異世界忍者的宇智波帶土是怎麽拿到這柄原本不屬于他的寶具的,那又是另外一個漫長的故事了。反正,在當時的夏油傑難得的追問下,宇智波帶土語焉不詳地表示,那是他另外一個擅長鍛造武器、尤其是刀劍範疇的武器的朋友造出來的仿制品,耐久和品級是比不上原版的,但是效果一致,也夠你用了。同時他還好心情地給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鏈劍,還有旗木卡卡西放在他這裏的白牙短刀,表示都是那個朋友幫忙制作和修複的。
當時的夏油傑沉默了一下,心想這位帶土前輩真的有其他的正常朋友啊。
……這可真是太了不起了,以他那個交友能力而言。
不過他當然沒有說出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夏油傑也還不至于讀不懂宇智波帶土話裏話外的暗示,識趣地沒有就這個話題問下去,而是将話題轉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反正問出來了身份,也多半是自己不認識的人。夏油傑如此想道。事實證明他的想法并沒有錯。
當然,現在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對面那個家夥覺得萬戒必破之符是宇智波帶土的私藏,總而言之也沒有錯。
至于千年之前和天元的問題——
那跟生活在現在的我們又有什麽關系呢?
反正涉谷之戰裏,宇智波帶土會遵守與夏油傑同盟時許下的約定,不會涉及涉谷之戰中最為關鍵的那一部分。至于他會在周邊如何救下七海建人、菜菜子美美子他們,也就是他的事情了,夏油傑還是選擇信任這個男人做出的承諾。
在某種意義上,宇智波都是不屑于跟人耍心眼的家夥,宇智波帶土自然也在此列。
夏油傑經過這段時間對他的性格的觀察,對這點還是放心的。宇智波帶土承諾過的就一定會做到,這毫無疑問。
至于這個男人召喚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他口中的“祂”與“拯救世界”的真假與意義……那一切都是無意義的。
因為涉谷之戰結束後,一切也都會結束了。
“是又如何。”夏油傑維持着那副挑眉的表情看着對方。既然對方已經叫破了天元在他們背後的存在、顯然已經猜到了裏之獄門疆的來處,夏油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直白地叫出了寄生者的真名,“對在這柄特殊效果的咒具之下存活沒有信心嗎,羂索?”
萬戒必破之符可以解除獄門疆的封印,強行撬開封印的後門,自然也可以像天逆鉾那樣解除發動中的術式和某些束縛。
這點夏油傑已經在那些結界下方出自羂索本人的封印中的咒具與高級咒靈身上試驗過,得到了證實,羂索占據的屍體的額頭上、那道作為僞物的象征的縫合線也是束縛之一,轉移身體、維持已經死去的肉/體的術式也還在發動中,萬戒必破之符對羂索本人也是必殺性的威脅。
一定從剛才的封印解除的事實中推測出這一點的羂索,想必內心也是很警惕的,才會将話題從宇智波帶土身上巧妙地轉移到萬戒必破之符本身身上。
不過夏油傑不準備透露更多的情報了,那沒有必要。
面對着久違地被叫出真名、眉頭一動露出忌憚之色的詛咒師,夏油傑微笑着微微搖了搖頭,擺出了一副“沒有什麽可說了”的架勢,萬戒必破之符已經從寬大的衣袖中滑落到了他的手中,雪亮的刃光一閃而現。
似乎是敏銳地接收到了昔日搭檔的暗示,他身邊的五條悟已經擺好了臨戰的架勢,擡起的手臂,修長的手指擺出的手印宛若蓮花綻放,冰藍色的眼瞳裏浮現着見血鋒刃般的狂氣,整個人的姿态卻又非常從容,黑色的教師制服好像密不透風的夜色一般壓在對敵者的心上。
夏油傑的漆黑袍袖與寬大衣擺無風自動,背後的虛空中已經裂開了數道漆黑的縫隙,裏面有泛着血絲的無數只獨目窺探着外界的一切,腳下和身周也已經隐隐泛出了翻湧的黑色霧氣,仿佛有無數白骨和蟲蠍要在他腳底的地獄攀爬而出。
在這無下限術式和夏油操控的咒靈都一觸即發的場面中,對面額頭有縫合線的詛咒師居然還是很從容。
他輕輕伸手按住了已經露出了嗜血般的戰意、興奮地瞪大雙眼正在用無為轉變将自己的手臂轉變成突刺的形态的真人,制止了同伴的躍躍欲試,然後對着這兩位昔日高專的最強組合,微微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不,我想,對于這件事,你們的想法應該不一樣吧。”慣于玩弄人心的家夥輕巧地回答道。他擡手撫摸了一下額頭的縫合線,臉上的表情是僞裝出來的、假惺惺的菩薩般的憐惜與悲憫,“殺了這具肉/體,你也會消失吧,夏油傑?還是我猜錯了,你根本沒想過要把這具自己原本的肉/身、印刻着稀有的咒靈操術的肉/體搶回去,真正地、完全性地複活呢?”
不遠處的涉谷車站某層內。
被機械丸遺留下來的保險找到的虎杖悠仁,從中聽到了傳遞出來的令人震驚的消息。
“能聽見嗎,虎杖悠仁!”似曾相識的、帶着電流感的少年聲線響在耳邊,道出來的卻是令人震驚無比的內容,“五條悟,被封印了——”
“什麽?!”
聽見的虎杖和冥冥一時都難以相信。
白色發辮後微微蹙眉的冥冥說道:“那可是五條悟,你讓我們如何信任你的一面之辭——”
還沒有說完,她的話語再次被打斷了。
“不,五條悟再次被解封了!”機械丸的聲音急促地說着,仿佛在進行現場播報,可以聽出他的聲音裏的電流聲都震驚到令人感覺到了有點扭曲的程度,“封印他的是夏油傑,解除他的封印的也是夏油傑!……一共有兩個夏油傑!”
“夏油傑?”虎杖悠仁不知道特級詛咒師的名號,有點茫然地重複着這個有點拗口的名字,“那是誰?”
“夏油?”冥冥難得也怔了一下,在這個時候聽見曾經的鄰校同屆生的名字,專愛金錢的美人感覺有點荒誕,“我記得夏油死了,還是五條親自動的手。我當時還可惜了一陣子呢。”
“……有兩個夏油傑!”機械丸遺留的保險裝置還在播報,“頭上有縫合線的那個是假貨!注意這條情報,那是竊取了夏油傑屍體的身份不明的詛咒師!”
特級術師的屍體被竊取?
冥冥聽到這裏切實地驚訝起來。夏油可是五條悟親手殺掉的,按道理屍體應該已經帶回高專給與他們同屆的反轉術式的擁有者家入硝子處理了啊,怎麽可能還留下屍體給人竊取?
難不成,五條悟當時藏匿了夏油傑的屍體,私自下葬了?
……這樣的話也說得通,也算是照顧了硝子的心情了。難得五條有這個心思。
那麽那些老家夥好像對五條總是頗有微詞,甚至還隐晦地流傳過五條是夏油的秘密共犯的傳聞,也不是空穴來風了。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情況下,身為夏油傑曾經的密友的五條悟是被首要懷疑的對象之一。特別是百鬼夜行後他還對學生親口承認了“唯一的朋友”,已經被派出海外的乙骨憂太不清楚撿到他學生證的是誰,高層們還不清楚嗎,只是基于五條悟身為當世最強對日本咒術界的穩定作用和身為六眼對于天元大人的重要意義才隐忍不發罷了。
“臉上有縫合線的咒靈也在那裏!”機械丸還在播報,短時間連續的變故使得他的聲音也麻木了,“還有身份不明、疑似未登記的特級術師的出現——現在,五條悟和夏油傑疑似暫時達成一致,聯手了。”
聽見縫合臉的咒靈的所在地時,虎杖悠仁的表情馬上變了,身上閃現出了殺氣。
他想起了那位被真人百般玩弄、慘死在面前的朋友。
“真熱鬧啊,那邊。”冥冥将年輕人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笑着與飛過身邊沖向車站深處的烏鴉對上眼神,深邃的杏眼眨了眨,“五條那邊的情況似乎很複雜,真讓人意外……不如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