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所謂偏袒

在手機屏幕上看到阿爾弗雷德的名字的一瞬間,克拉克就接通了阿爾弗雷德電話,阿爾弗雷德很少在晚上給他打來電話,所以克拉克在看到阿爾弗雷德名字裏出現手機顯示屏上的時候,他不免的有些慌張。

因為擔心産生的慌張——克拉克深知哥譚是怎樣的一座城市,他更清楚,這個城市無論是為數不多站在正義一方的警察還是作惡多端的罪犯,都希望這個多管閑事的蝙蝠俠從他們眼裏消失。

警察想要逮捕義警,罪犯想要義警消失。

布斯從克拉克的語氣裏捕捉到了一絲焦灼,克拉克在接通電話的時候,甚至沒有和對面的人打招呼,他直接地問道:“他沒事吧?”

克拉克的超級聽力在這一瞬間掠過城市,聚焦在哥譚市郊那個莊園之中,他和坦普斯、布斯在一起,所以克拉克沒有往那邊看,克拉克聽到從韋恩莊園蝙蝠洞裏傳來的強勁的心跳聲,克拉克才松了一口氣。

阿爾弗雷德平緩而又低沉的英倫調在電話那邊響起,他說道:“肯特先生,”管家的聲音慣常的不緊不慢,但克拉克卻分明從中捕捉到了一點擔憂,阿爾弗雷德說道:“如果您問老爺的身體的話,布魯斯老爺一點事也沒有。”

身體無事,那就是心理問題咯?

果然,阿爾弗雷德說道:“但我恐怕,老爺此時的心情非常不好。”

“為什麽?”克拉克皺緊了眉頭,接着問道:“因為喬.齊爾嗎?”

“是的,肯特先生,”管家俠說着:“喬.齊爾在監獄裏和卡曼.法爾科尼住一間牢房,而齊爾表示他願意出庭作證以換取提前假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後天的假釋聽證會上,喬.齊爾将會獲得聽證會允許得以出獄。”

“肯特先生……”

克拉克打斷了阿爾弗雷德,他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明白了,阿福,我馬上過來。”

“謝謝,肯特先生。”阿爾弗雷德說道。

“你永遠沒必要對我說謝謝,阿福。”克拉克說着,然後挂斷了電話。他站起身,對布斯和坦普斯說道:“抱歉,我的朋友遇到點事情,我得去看他……有機會我們再聚。”說着,克拉克掃了眼餐桌的號碼,他甚至沒等兩人回答,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在收銀臺,克拉克買了單,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韋恩莊園裏那人的身上。

那人的心跳跳得比平常快一些,很明顯,他處于極端煩躁的情緒中,而在他身邊,沒有敲擊鍵盤的聲音,沒有蝙蝠車咆哮的聲音,沒有別的多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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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很清楚,如果那個殺死了布魯斯父母的兇手,那個造成了布魯斯整個人生悲劇的惡棍無論是真的在法律的允許下,還是哥譚某些渾水中的手的摻和下,從監獄離開重獲自由,他的好友将會有多麽痛苦。

他不得不考慮到,在這種情況下,布魯斯會做出什麽極端的選擇。

在夜色的掩護下,克拉克自天而降,他悄無聲息地坐在韋恩莊園的大門前,阿爾弗雷德抱着手臂正在門口等待着他,雖有夜色的掩蓋,克拉克卻能将阿爾弗雷德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老管家毫不掩飾他對他的老爺的擔憂。

克拉克在落地的一瞬間,莊園裏就響起來“嗷嗷嗚嗚”的犬吠聲——小氪聽到了它主人的動靜,“汪汪汪”叫得都要破了聲。

狗子叫了半天沒見人來,越叫越委屈。

“肯特先生……”阿爾弗雷德想說什麽,但他停了下來,他說道:“老爺在蝙蝠洞裏。”

“嗯。”克拉克擡手落在阿爾弗雷德的肩上,輕拍了一下,腳步往前邁去,與阿爾弗雷德擦肩而過。

阿爾弗雷德聽着克拉克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的拐角,他抽出口袋裏的手絹,用手絹的邊角點了點眼角,他帶點自嘲地說道:“還是上了年紀咯。”

“汪唔汪唔”備受冷落的狗子叫得格外傷心。

克拉克走上樓,他穿過回廊走進了布魯斯的書房,走到落地窗邊的鋼琴旁,彎下腰敲響了幾枚琴鍵,正對鋼琴的書櫃發出機械的響動聲,隐藏的門打開了。克拉克走進暗門中的電梯裏,按下啓動鍵,啓動鍵上指紋掃描儀自動啓動,隐蔽在書架後的電梯筆直的朝着地下的洞穴落去。

克拉克的視線穿過電梯的鋼板,筆直看向靠在電腦前椅子上的布魯斯,這人仿佛被抽光了力氣一般,擡着手蓋在額上,緊閉着眼睛。電梯停在蝙蝠洞裏,電梯門自動打開了,電梯發出女性的電子音“登陸準許”,而那個靠在椅子裏的人卻仿佛什麽也聽到一般。

克拉克鼻子裏噴出一絲氣,他看得清楚,蝙蝠電腦提示有人進入蝙蝠洞的警示燈早就黑了,而蝙蝠洞的主人就那麽靠在椅子上,克拉克放重腳步,走到布魯斯的身後,他擡起手,手順着布魯斯的肩膀,滑上他的後頸,輕輕地捏了捏——

一捏一放,布魯斯繃緊的後頸肌肉松了開來。

布魯斯擡起頭,睜開眼,話裏帶一點驚奇,表現得再自然不過了,他說道:“你怎麽來了?”

“啧,”克拉克說道:“你就演吧,B。”克拉克才不信他不知道自己要來呢。

無論是誰都需要陪伴,只不過這人需要陪伴的要求繞了個彎而已。

克拉克拉過蝙蝠電腦前的另一把椅子,坐在布魯斯身邊,沒有說話沒有試圖安撫,他很清楚布魯斯現在在想什麽,克拉克很清楚,他的存在給予自己摯友陪伴就夠了。

“你知道,我剛剛在想什麽嗎,克拉克?”克拉克沒有回答,兩人視線交錯,布魯斯有些突兀地說道:“我在刺客聯盟的那段時間,你關注我,你知道我在那個地方學會了什麽,對嗎?”克拉克點點頭。

但克拉克依舊保持沉默,他知道,眼前的人只需要一個傾述的對象,他需要向一個了解他至深的人傾倒他幾近滿溢的怒火——傾訴那翻江倒海般幾乎将他淹沒在深淵之中的憤怒。

布魯斯靠在椅子上,身子放松極了,克拉克聽着他的心跳趨于平緩,布魯斯的語氣也十分的平靜,克拉克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自己的摯友在見到自己之後,便這般放松下來,布魯斯慢慢地說道:“剛剛我坐在這裏,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規劃了一番假如喬.齊爾假釋,我該怎麽處理他的計劃。”

克拉克的超級聽力蔓延開來,整個城市的聲音一瞬間用盡了他的耳中,他聽到了什麽,布魯斯陷入自己幾近失控的情緒裏,沒有注意到克拉克微微皺起複又松開的眉頭。

“從哪一條路線,開哪一輛車,在出法院的哪一條街道,在哪個沒有監控的角落綁架他,在哪個倉庫折磨他,用哪種手法殺死他,”布魯斯手擋在額上:“我很認真地計劃了一場綁架,很仔細地想象了一次折磨,很詳細地規劃了一次謀殺。”

“我想綁架他,我想折磨他,我想用我的拳頭狠狠地揍他的臉,揍到他吐血走到他死,我想折磨他,我想殺了他,”布魯斯閉着眼睛說着,克拉克抿着唇,布魯斯繼續說道:“但我不會那麽做,我也不能那麽做,我只能生我自己的氣。”

“我是哥譚最富有的人,克拉克,”布魯斯聲音裏帶着十足的沮喪,他說道:“但我甚至無法影響這一次再簡單不過的假釋會,一個殺了兩個無辜至極平民的罪犯後天就能假釋出獄,而我什麽也做不了。”

“我們該死的原則要把我勒死了,克拉克,我無權剝奪任何人的生命,我不想做聖人,我想殺了他!我真的想他去死!”布魯斯老爺手落了下去,複又擡起,捂住了臉,末了,他罵道:“shit!damn shit!”

布魯斯睜開眼,看着筆挺地坐在自己對面的克拉克,克拉克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你是個高尚的人,B。”克拉克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盡力了。”克拉克面上十分鎮定,他心裏卻有些忐忑,猶豫再三,他還是将他聽到的咽了下去。

“是啊,”布魯斯重複了一遍,說道:“我盡力了,阿福這麽說,瑞秋這麽說,你也這麽說,而事實上是什麽,我只是在那條該死的紅線前停住了腳步!”

“瑞秋今天來了,她聽到我回來的消息,來看我,”布魯斯轉移了話題,他坐直了身子,繼續說道:“她要我代她向你問好,後天她也會出席喬.齊爾的聽證會。”

克拉克鼻子裏噴出一絲氣,他們三人童年總玩在一起,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們兩人和瑞秋漸行漸遠,他們的記憶裏,瑞秋還是當年那個笑容燦爛的女孩,但實際上瑞秋已經是哥譚市年輕有為的檢察官,已經是一個看多了黑暗的法律守護者。

而他們倆,曾經和瑞秋玩過結婚的游戲,一個扮演新郎一個飾演伴郎,一個人矯揉扮演着置身哥譚罪惡之外的花花公子,一個人遠離哥譚駐紮在一個和哥譚完全不同的城市裏。

通往蝙蝠洞的電梯傳來了響動,阿爾弗雷德端着盤子走了過來,盤子上放着泡着紅茶的茶壺和兩個茶杯,阿爾弗雷德将杯子擱在蝙蝠電腦的桌案上,傾斜的茶壺裏傾倒出深紅色的滿溢茶香的紅茶,克拉克端起茶杯,阿爾弗雷德問道:“肯特先生,今天在莊園裏休息嗎?”

“當然。”克拉克說道,克拉克剛準備說些什麽。

布魯斯倏然開口,道:“我上去休息一下,阿福,到巡夜的時間叫我。”

“好的,布魯斯老爺。”一站一坐的兩人看着布魯斯的身影消失在電梯的拐角,阿爾弗雷德收起一點沒動的紅茶,正準備離開。

克拉克拉住了阿爾弗雷德的衣角,就像年幼的時候,當他遇到問題的時候向阿爾弗雷德詢問的一般,他抿了抿嘴,悶悶地道:“我……”

“您聽見什麽了嗎,肯特先生。”阿爾弗雷德微微欠身,克拉克眼睛睜大了一些,老管家看到克拉克的反應——很明顯是肯定的答複。只需要簡單的推理,管家俠就知道,克拉克肯定是聽到了和喬.齊爾有關的消息。

克拉克順着阿爾弗雷德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蝙蝠電腦上方那個隐蔽的攝像頭,克拉克抿着唇,阿爾弗雷德透過攝像頭看到了布魯斯沒有注意的反應,阿爾弗雷德又問道:“有人想要喬.切爾的命嗎?”

克拉克點點頭,阿爾弗雷德直起身,老管家有種經過歲月沉澱之後的睿智與老成,他問道:“你不想要他的命嗎,肯特先生?”

“我想,”克拉克移開視線,他說道:“……我甚至可以把他抛進太陽裏毀屍滅跡。”

“那就是了,肯特先生,你們絕對不可以殺人,”阿爾弗雷德的語氣異常的平靜,克拉克聽出了風平浪靜下的愉悅,阿爾弗雷德說道:“但你沒必要救他,我們希望後天老爺能夠說服法官不允許他假釋吧。”

“床已經鋪好了,”阿爾弗雷德開始繼續管家的工作:“還是您想要在這裏吃點小甜餅?”

“來都來了,”克拉克說道:“我就在這裏吃點小甜餅吧。”順便做一下蝙蝠俠的技援。

阿爾弗雷德鼻子裏噴出一絲氣,這聲笑吸引了克拉克的注意力,湛藍的眼睛盯着他,阿爾弗雷德說道:“肯特先生,您還真是偏袒布魯斯老爺呢。”

“說……說什麽呢?”克拉克嘴硬地說道。

阿爾弗雷德站在一邊,看着嘴硬的小鎮男孩,他又組織了一下語言:“肯特先生,那您刨去那絕不可跨越的紅線,真是偏袒布魯斯老爺呢!”

克拉克盯了阿爾弗雷德一秒,移開了視線——偏……偏心怎麽了,哪個人的心長得不是偏的?

屋外狗屋裏的狗子“嗚嗚”累了,已經放棄了,不叫了——氪星狗算是明白了,自家主人偏心早就偏到胳肢窩了。

布魯斯躺在主卧的床上,半晌,掏出耳中的無線耳機,扔在床頭櫃上,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然後才閉上眼,抓緊時間在夜巡開始前打個盹。

布魯斯對這個城市的不公與黑暗已經習以為常,但只要有一個人這般偏心于他,他就能夠獲得足夠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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