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今天是真冷, 寒風飕飕,拿焦延的話來講,蹲廁所沒半分鐘,腚就拔涼拔涼的。
時稚以為一個中午的時間, 他會出去買件外套穿, 但下午他依舊是那件單薄的毛衣。
課間, 時稚跑了一趟石壁屏風,外套躺在垃圾桶旁邊,上面不少落葉和灰塵,她拿起衣服抖開, 有兩個煙頭掉下來,後背的衣料被燙出了洞。
讓他穿這種衣服,比讓豬飛天都難。
時稚放棄, 檢查外套口袋, 搜到鑰匙, 是他的自行車鑰匙。
“說丢就丢, 都不檢查,看你怎麽回家。”她惋惜地把衣服塞進垃圾桶, 轉過身吓了一跳。
不知他什麽時候來的,就站在石壁屏風口咬着煙,沒點燃, 側面向着她,鼻梁優越。他俯低頸線, 正在手機上打字。
時稚攥緊鑰匙, 考慮要不要把鑰匙給他, 但又怕他丢掉, 只好低着頭匆匆從他身邊走了出去。
回教室, 把鑰匙塞他桌肚。
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晚學鈴聲響,時稚感冒難受,最後一節課打盹了幾分鐘,這會兒恹恹地背上書包。
耳邊一聲鑰匙落地聲響。
景迎把書包從桌肚裏拖出來,仿佛沒注意鑰匙,徑直離開教室。
時稚恍惚看他耳朵裏塞着耳機,連忙撿起鑰匙,追了出去,卻一直沒勇氣上前把鑰匙給他。
想等他進停車棚,發現鑰匙不見,再過去還給他好了。
時稚掏出紙巾,把鑰匙包住,避免他會說“不要碰我東西”再扔掉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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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道今天是什麽鬼日子,他竟然沒進停車棚,而是一路來到公交站臺。
時稚站到這個熟悉的地方,和他保持距離,又想到焦延有句話:小刀紮屁股,開了眼了。
他竟然會來坐公交?
自行車壞了嗎?
因為沒外套,怕冷?
真要怕冷,打車不是更好?
不一會兒112靠站,時稚抛開疑問,排在他後面上車,中間隔了幾個同學。
她上去的時候,他手裏正捏着一張紅票子,司機叔叔攔了一下。
問沒有零錢麽?
時稚準備幫忙刷卡,前面女生比她更快,正反打了兩次卡。
“我們一起的。”女生說。
景迎拿下一只耳機,唇角弧度扯了和沒扯一樣平:“謝謝。”
女生腼腆笑道:“不用客氣啦,都是同校同學嘛。”
112路公交每次上車都是滿座,時稚刷完卡郁悶地往後走,抓住後門扶手。不遠處,他和那個女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一只耳機垂在肩頭,蕩啊蕩。
公交車停停搡搡,時稚被晃得七暈八素,鼻子也不通氣了。過了大概一個小時,終于到站。
她不得不下車,朝他那邊看了眼,他一個人坐靠窗的位置,不知什麽時候戴上了墨鏡,一動不動,好像在閉目養神。
時稚戀戀不舍地下了車。
車門合上,随着公交駛離,景迎緩緩地偏過臉,直到女孩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裏。
他摘下墨鏡,疲憊地仰起頭。
進了景家院子,等候已久的老陳愣了愣,迎上去問:“怎麽沒騎自行車回來?”
景迎:“不想騎。”
老陳道:“應該通知我的,我好去接你。”
景迎準備說什麽,目光忽然頓了頓,注意到停車棚那邊極少出現的黑色路虎。
“景總在家。”老陳低道,“那個女人也來了。”
晚餐已經準備好,桌上兩人正在等他。
景迎目光掃過面前的飯碗,旁邊盛着紅酒的高腳杯,豐富的菜肴,最後落在手裏的筷子上。
景向元問:“怎麽不吃?”
“在外面吃過了。”景迎放下筷子,起身離開。
黑發褐眼的女人叫妮娜,目送他上樓後,妮娜才問:“是不是不喜歡我?”
景向元淡淡:“他性子就這樣,正常的。”
妮娜說:“難怪不喊我,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我,看來是本身性格比較內向。”
景向元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轉過頭看着王媽,沉聲道:“準備水果送給他。”
“…哎,好的。”
王媽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轉進廚房,片刻後端了一盤切成小塊的哈密瓜,送去樓上。
王媽一上三樓就忐忑。
他說過,他在家時,不準以任何理由進他房間。他不在家時,也就只有老陳可以進他房間。
王媽遲疑敲門。
門打開的那刻,她下意識低頭:“景總說不吃飯可不行。”
景迎接過盤子,等王媽走開,他面無表情關上門,把盤子放到書桌。
冷眼瞧了一會兒,又把盤子端起,走進衛浴,仔細地把每一塊哈密瓜沖洗。
稍晚,那盤哈密瓜已經被解決了二分之一。
他一邊吃,一邊擡起手,看腕上尚未掉痂的傷疤。
他又吃掉兩塊,抽紙巾擦拭指尖,拿起手機點進微信。
女孩有兩條最新朋友圈。
一條是昨晚的:(剛買了一個哈密瓜,但我忘記付錢,老板竟然沒叫住我。)
一條是今早的:(剛去付哈密瓜錢來着,老板說昨晚看見‘我哥’,讓‘我哥’付了。)
冷江流麽?
景迎輕扯了下嘴角。
–
時稚吃完晚飯離桌,把自己關進卧室。剛剛飯間,高宛瑜和冷冬擡了兩句杠,她還沒勸上半句,就把高宛瑜惹火。
挨了罵,時稚忍着,快速刨完飯,心想以後我再熱臉貼高宛瑜冷屁股我就是狗。
她在屋裏待到十點多鐘,才準備去洗漱,打開門,冷江流還在客廳看電視。
他說:“過來聊聊。”
仿佛就是在等她。
電視裏的李雲龍正在喊開炮,時稚過去坐下,盯着轟炮的那畫面看了會兒,他才說話。
冷江流道:“我爸脾氣很好,不用擔心你媽。”
時稚:“我才不擔心。”
冷江流話轉得極快:“不過你媽脾氣臭也是真的,難怪你爸當初和她離婚呢。”
時稚瞪了他一眼。
冷江流笑得欠扁:“我爸這個人,喜歡來文的,擺事實講道理,你媽看上我爸,也是因為這點。你放心吧,以後飯桌上,你再不會看見你媽摔筷子吼人。”
冷叔叔脾性好,時稚不否認,她摳弄着指甲問:“你知不知道,景迎家的一些事?”總感覺他的脾性和家庭有關系。
話題扯太遠了,冷江流意外。
敢情她悶悶不樂把自己關進房裏,不是因為被親媽罵了,而是因為景迎?
時稚受不了他審視的目光,匆匆說了句“我要洗洗睡了”離開。
…
翌日一早,冷江流先出門。
時稚随後下樓,發現他等在外面,他穿得少,平常把自己打扮得很随性,有種滑板男孩的味道。
“我陪你坐公交。”他道。
誰要你陪了?時稚只敢在心裏吐槽:“李振豪不來接你?”
冷江流:“昨晚他說有事。”
“噢。”時稚頓悟。
冷江流看她一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特地下來等你,是因為不想讓你媽看見。”
高宛瑜生性喜歡計較,如果發現她和冷江流走得過近,恐怕會找她警告一些話。
時稚懂了。
快要到公交站臺,冷江流想起昨晚的事情,問:“怎麽會突然好奇景迎的家庭?”
時稚道:“随便問問。”
冷江流嗤道:“你那叫随便問問啊?我遲了那麽兩秒,你不就氣走了麽。”
時稚:“誰氣了。”
“好,你沒氣。”冷江流撓了兩下耳垂琢磨:“诶,你不會真的喜歡人家吧?”
“不行啊?”
時稚大大方方承認,反正她就快要成年了。
冷江流無語:“行,我還能管得着你喜歡誰麽?不過我可提醒你啊,遠景制藥什麽名頭我想你應該聽過,我們生病吃個藥啥的全是遠景,景迎以後肯定要繼承企業,娶的不會是一般女人,你要飛上枝頭變鳳凰,那太難了。”
時稚眼神像看怪物:“你講話是不是有毛病,什麽變不變鳳凰,誰稀罕遠景!”
說完這話,她扔下冷江流,徑直上了112車。
冷江流也跟上。
依舊沒座位,後門太擠,兩人只好在單人座這裏抓住吊環扶手。
冷江流繼續剛剛的說:“照你這麽講,和身份利益沒關系,你覺得景迎會喜歡你麽?一看你就不是他的菜。”
以往的112會有不少學生,但可能由于今天早幾分鐘的原因,車裏都是中年人士和上班族。
時稚放了心,道:“你就不能小聲點,他名氣那麽大,萬一車上有認識他的,告訴他怎麽辦?”
“唉喲我天。”冷江流唏噓。
時稚不服氣:“你剛剛說得那叫什麽話?你火眼金睛?孫悟空還看不出來經的真假呢,你都能看出人家喜歡不喜歡誰了,你真厲害,我看你不要上學了,上西天取經吧你。”
她氣急敗壞,冷江流就想笑,搖搖頭道:“你看,我說實話,你又不愛聽。”
時稚吐槽:“你那叫狗屁實話,你那叫打擊我自信。”
冷江流不贊同:“那好,你和我說說,我總看到你倆混一塊兒,運動會啊,上下學啊,我看到你們多少次了,有什麽實質性的發展嗎?牽過手嗎?親親有嗎?”
時稚一個拳頭揮過去,眼睛瞪得溜圓兒,低吼道:“你瘋了吧,我們沒成年呢,喪心病狂。”
早上吃了早餐,她的拳頭準确無誤揮到了他的胃。
冷江流擰着眉頭揉:“你沒成年是沒錯,他成年了,不帶人家對你這樣的清粥小菜沒興趣的?”
時稚一愣。
不喜歡她這款的?
冷江流看她表情,忍俊不禁抿住唇,故意指着眼前說:“咱們男的喜歡這種,明白嗎?”
他們面前有個單人座,坐着一個男人,牛仔褲,AJ運動鞋,紅色沖鋒衣外套。男人慵懶地半坐半躺,兩手揣兜,腿旁放了個背包,頭微仰,臉上蓋着一本雜志,看不見什麽模樣,但從烏黑濃密的頭發來看,應該是年輕男人。雜志封面是一個身材非常火辣的女人,衣着性感。把性感雜志蓋臉上,怎麽看怎麽猥瑣。
時稚心裏剛下了這個斷定,想起景迎也看這種雜志,又暗暗把這個斷定否了,道:“膚淺。”
冷江流哼哼:“你別不服,一個人要是對你有興趣,那你的頭發絲都有吸引力。一個人要是對你沒興趣,”又一次指雜志封面,“你就變成這樣,他也只當是兩坨沒有任何美感的肥肉。”
時稚聽得惱火,想怼他什麽,公交車陡然一個急剎,她兩只手抓緊扶手環,避免被搡倒,整個人吊在了上面。
等公交車緩沖完畢,她準備繼續和冷江流争辯,然後就看見雜志一點點從男人臉上滑下,露出一張熟悉的容顏。
正是他們剛剛談論的主人公。
冷江流:“……”
時稚:“……”
作者有話說:
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