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時稚的印象裏, 他極少穿紅色,最起碼認識這麽久,從來沒看過。
這樣鮮豔的顏色把他皮膚襯得更白。
由于仰頭的姿勢,領口喉結更明顯。他的确在閉目養神, 模樣安靜又蠱人。
“睡着了?”冷江流小聲問。
私底下談論人的喜好, 确實不怎麽好, 尤其還被正主聽見了,既社死又尴尬。
時稚轉過頭,從臂彎裏露出巴掌大的小臉:“他睡覺一般很沉,老師喊他名字, 他都聽不見的。”
那就好。
冷江流松了口氣。
不過……時稚心裏打鼓,如果他真聽到該怎麽辦?
她松開扶手環,蹲下撿車廂地板上的雜志, 順便把自行車鑰匙偷偷塞他書包側邊口袋裏。
完事兒準備站起, 沒想到公交車又來了一次急剎。
時稚右邊是冷江流, 左邊是踩高跟鞋的美女白領。
根據剎車慣性估計, 不出意外的話,她會撞上這個白領。那高跟鞋細的, 時稚沒辦法,只能薅住眼前的紅色衣服。
冷江流想扶她,但慢了一步, 眼睜睜看她抓住某人的外套衣料,将某人扯了一個措手不及。
——車停, 人靜止。
時稚沒摔倒, 趴他肩上穩住身形, 慶幸時發出的呼吸, 吹得他耳邊發絲輕微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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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她迅速挺直腰板後退。
景迎五官扭曲地拉下領口拉鏈, 被勒得控制不住悶聲咳嗽,神情恍惚,眼睛裏既有困乏又有水光,可想而知被勒得有多狠。
他眉尾上揚,斜了一眼讪笑的冷江流,又看向罪魁禍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冤種兄妹倆:“……”
–
六班教室。
一個上午了,時稚都不敢靠近他,盡量把自己往牆邊貼,時不時瞄他淡漠的臉色。
他不睡覺,不看雜志不看漫畫,而是反常地捏一支筆,在稿紙上畫畫。
一圈又一圈。
時稚覺得自己要承擔責任,鼓起勇氣和他搭話:“你這……”長時間沒開口,因感冒而發炎的扁桃體還沒好,嗓子又幹又啞,她調整嗓音,“你這抽象畫,畫得不錯诶。”
景迎頓了頓筆,像是為了證明“你想多了”,于是在圈圈上畫了一個豬頭。
時稚:“……”
好吧,不是抽象畫。
…
最後一節課下課,時稚和衛嫣去食堂,尤琪說要去校外一趟,沒和她們一起。
衛嫣說:“你倆快和好了嗎?我聽見你上午和他說話了。”
時稚蔫蔫地搖頭:“說是說了,但他沒理我。”
衛嫣一副“你好慘”的語氣:“怎麽辦啊,感覺他好記仇,你非要喜歡這樣一個人嗎?”
時稚失落道:“等你有喜歡的人,你就會明白我了。”
–
教室裏還剩下幾個男生。
焦延坐尤琪位置上抖二郎腿。
等景迎玩完了這把游戲去吃飯,忽而想起什麽,問:“你以後會不會繼承遠景?”
景迎:“怎麽這麽問。”
焦延說:“你要是繼承遠景,我就往這邊發展,以後和你混呗。”
補充一句,“我認真的。”
景迎将橫着的手機倒過來,顯然已經結束這把游戲:“我沒那個本事繼承。”
焦延一頓:“別這麽說啊,我覺得你除了學習不好,眼界三觀能力都不俗诶。”
“我也說真的,”景迎渾不在意道,“我不僅不會繼承,也勸你不要打遠景的主意。”
兩人朝教室外走。
焦延問:“為什麽這麽說?遠景可是國內的龍頭企業了,也不壟斷市場,上下幹幹淨淨,從沒爆出過醜聞,前景無量诶?”
外面正好有人進,雙方在教室門口停住腳。
景迎側身讓開。
後面的焦延歪頭看來人:“你沒和時稚她們吃飯?”
“我剛從食堂回來,時稚讓我送個東西。”尤琪把手裏的牛奶遞給景迎。
景迎視線落在牛奶上,長睫下洩出溫柔的光。
焦延瞧他不動,但他的心思焦延知道,幫忙接了過來:“謝謝你跑腿啊。”
“沒事兒。”尤琪回位置。
遠離教學樓,焦延插牛奶吸管,故意說:“我以為上次牛奶面包過敏是假,關鍵是送這些的人不對。但你現在又和時稚鬧別扭,估計真不喜歡人家,那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你放心,以後再有什麽牛奶面包的,還是我給你解決。”
說完就要把吸管往嘴邊送。
景迎及時伸手拿走,沒吭半聲,咬住吸管喝了起來。
焦延樂道:“你啊,嘴硬心軟,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口嫌體正直代表人物。”
吃完飯後,兩人在外面軋了會兒馬路聊天,快要上課了才進校。
景迎落座,發現桌肚裏多了支棒棒糖,和一個新的打火機。
他的打火機上午沒什麽油了。
課間時手癢,摁過好幾次玩,估計被她注意到。
景迎嘴角扯了個小弧度,将那一塊錢的打火機摁開,火苗大小已經被調整過了。
打火機身上還有一句廠家印刷的話:吸煙有害健康。
他挑了下眉,看向了旁邊認真做題目的女孩。
大概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女孩沒一會兒便紅了耳朵。
時稚不知道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幹什麽,她懷疑早上公交車上的話,可能全都被他聽到了。
都是冷江流這個禍害。
第一節 課下課,時稚沒等到他出教室,他剝了根棒棒糖,腮幫撐得鼓鼓的。
很少看到他可愛的一面,時稚心情跟着變快樂。
可也有些疑惑,他竟然會自己買棒棒糖吃?
讓她察覺到事情異樣,是第二天早上她從辦公室回教室、看見景迎正吃着一份早餐的時候。
早讀課結束,時稚拉着衛嫣借口上廁所,出去了就問:“我進辦公室後,有人來找過他?”
衛嫣回憶:“沒有。”
時稚早上來的那會兒,景迎沒到,衛嫣也沒到:“他進教室的時候拎着早餐啊?”
“不清楚。”衛嫣搖頭,“我早上大姨媽造訪,洗完內褲出門,差點遲到。問這個做什麽?”
途徑池塘和花壇邊,時稚神色凝重道:“我了解的景迎,是不會自己買早餐帶來教室吃的。”
衛嫣茫然地眨眨眼。
“我覺得有人追他,攻勢很猛,比我直接。”時稚非常篤定,生出濃濃的危機感。
…
中午食堂,尤琪吃了一半,和她們分別,說自己有事。她去食堂窗口打飯,拎了一盒走。
衛嫣趕緊讓時稚不要吃了,兩人離開食堂,尤琪走前面,她們遠遠跟在後面。
時稚覺得這樣不好:“我們是在跟蹤她嗎?”
衛嫣說:“總感覺她這兩天奇奇怪怪的,我有時候和她說話,她會走神不理我。剛吃了一半就走,還多買了一份,是要給誰?”
尤琪走進教室後,她們就沒跟進去了,但手機是個好東西,兩人避開視角,拿手機鏡頭當望遠鏡。
教室裏沒有其他人,尤琪進去後沒多久,焦延出來。
時稚和衛嫣躲了一下,等焦延走遠,再舉起手機。
透過窗戶,可以模糊地看見尤琪靠着課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那份盒飯被放在景迎的桌子上。
他仿佛不急着吃,橫着手機玩游戲。
時稚皺眉:“他們……”
衛嫣語氣不理解:“我認識的尤琪不是這種人啊,但我沒辦法解釋這種情況。”
時稚心裏不舒服,不想再看手機裏的畫面,側過頭望向別處,還沒想出個頭緒來,衛嫣忽然拉着她朝教室那邊走。
尤琪剛離開教室,就撞見她們倆,不慌不忙問:“你們這麽快就吃完了?”
時稚神色複雜。
衛嫣臉色鐵青,指着教室,壓嗓子冷聲質問:“你什麽意思,趁虛而入啊?”
尤琪無辜:“我沒有。”
衛嫣:“那你送飯幹什麽?”
尤琪一副“這可誤會大了”的表情,看着時稚說:“我是以時稚的名義送的。”
時稚一愣:“我的名義?”
尤琪點頭。
時稚疑惑:“為什麽要用我的名義?我并沒有要你這麽做。”
尤琪說:“都是好朋友,我當然想看你跟他和好如初。”
時稚垂了眼簾思索,幾秒後茫然擡起:“所以棒棒糖,早餐,都是你弄的?”
尤琪坦誠:“不止這些,還有牛奶,勸他不要抽煙。你看,他非常在乎你,給吃的他吃,讓他不要抽煙,他就吃糖果,你在他心裏的位置和我們不一樣,你要多管管他,正确使用未來女朋友的權利。”
時稚皺眉,因第三者的插手,心裏更不舒服。
“诶诶,他們還沒談呢,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衛嫣打斷。
“你真是,我明明和你說過這件事,你答應我暫時保密。”尤琪不高興道。
“我……”衛嫣下意識看時稚,又把嗓子壓了壓:“你什麽時候告訴過我的?”
尤琪淡淡:“前天晚上。”
衛嫣回憶,前天晚上她好像戴耳機聽了兩小時的小說。
當時還以為尤琪在自言自語,竟是在和她商量這件事?
衛嫣準備說什麽争辯,教室那邊突然發出刺耳的椅子響。
很快,景迎從教室走出,拎着書包臉色沉沉,無視她們徑直離開了。
看樣子是離校。
“追啊。”尤琪對時稚說。
他從來沒有發這麽大的火,肯定是什麽問題導致的。
時稚止住了想要追上去的腳,快步進了教室。
尤琪那份以她名義送的飯,此刻已經躺在教室後門的垃圾桶裏。
衛嫣跟進來問:“什麽情況?怎麽丢了?”
時稚說:“花菜。”
衛嫣:“啊?”
時稚抿住唇。
垃圾桶裏,那份盒飯是打開着的,米飯,排骨,花菜。
他不喜歡吃花菜,看到這樣的飯,能不生氣嗎?
說不準以為她故意整他。
…
下午的課,景迎沒來上。
數學課,班主任進來後,教案放講臺上,問景迎去了哪。
時稚随機應變:“他不舒服,讓我幫忙請個假。”
和她坐平行線靠窗的焦延表情疑惑,偷摸摸敲微信問某人:【你哪兒不舒服?】
–
夕陽過後,暮色降臨。
晚自習快開始了,時稚才背着書包離開教室。
先前放晚學,有人問焦延要不要打會兒籃球,焦延說要去臺球室和景迎打臺球。她等到現在,焦延都沒有回來上晚自習,很有可能還在臺球室。
十分鐘後,她走進了那個大院,和上次被騙進來一樣,車棚那裏星火點點,給人一種不論什麽時候來,都有小混混抽煙幹架的感覺。
時稚腳步不停,悶頭上樓。
三樓的臺球室裏煙霧缭繞,她初次來這種地方,乍看這麽多人,有些遲疑。
吧臺有一個年輕男人正和收銀小妹說話,她見沒有人注意自己,硬着頭皮往裏找。
這種人多的地方,不小心有個碰撞或者擦肩再正常不過。所以當有個長相非常标志的女孩時不時來一聲道歉,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時稚非常窘迫,生出離開的念頭,卻看見人群裏的鄒雨潔。
她想問問對方有沒有看到景迎,又發現前面有樓梯,于是咽下詢問,準備上樓梯看看。
臺球室門口的介紹圖中,說過這裏可以打露天臺球。
然而時稚剛往上邁了一個臺階,書包突然被從後面抓住。
是一個青年。
青年玩味地叼着煙:“小妹妹,會打球嗎?”
“不會。”時稚後退邁上第二個臺階。
“我教你。”青年笑眯眯的。
時稚:“我來找人的。”
青年感興趣的模樣:“找誰?告訴我,我幫你找,這裏的人沒我不認識的。”
“不用了。”時稚說完,發現青年朝她伸手,轉過身飛快往樓上跑。
她太倉惶了,以至于看到景迎的時候,連聲音都變了調,沙啞又害怕:“小景……”
露臺的球杆架靠近樓梯,景迎本是過來換球杆,沒想到看見女孩跑上來,他聽那個音色就知道不對勁,下意識護住女孩。女孩抓緊了他的衣袖,想往他身後躲。
景迎随後瞥見跟上來的青年,目光迅速森冷下去。
燈影交錯,那雙淺色的瞳眸晦暗不明。青年不以為意笑了笑,準備吊兒郎當解釋什麽,結果又有好幾個少年拿着球杆圍了過來。
人多勢衆,青年一改吊兒郎當的作派,無辜聳肩,表情讪讪,扭頭下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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