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雪景餐廳外圍是玻璃牆的設計, 正對着隔壁的室內滑雪場,場內的綠色植物做得很是逼真,餐廳靠窗的位置被稱為“雪景位”。
時稚他們的位置對着雪道,卡座觀景最佳地, 非常惹眼, 她連吃東西都不太好意思。
再看小景——
大口大口。
帥哥就是帥哥, 吃東西毫無形象,卻瞧不出半分失禮之處。
景迎問:“不合胃口?”
時稚搖頭,前傾點身體:“我吃飯醜不醜?”
景迎剛往嘴裏塞進一大口食物,聞言慢條斯理地咽下, 問:“什麽意思?”
“對,就是這樣。”時稚拿他吃飯舉例子:“我要像你這麽吃,會不會很難看?”
景迎懂了。
他拿起旁邊的杯子喝果汁, 天花板上的吊燈灑下橘色的光, 在他睫毛上覆了層落日般的金黃光澤, 睫下目光體貼地打量她。
時稚被他看得心裏發毛, 愈發不好意思下嘴吃,夾着小塊食物很淑女地往嘴裏送。
看什麽啊這個人?
“你往裏邊坐坐。”景迎放下杯子說。
“哦。”時稚應得茫然, 聽話往裏坐。
他把餐具食物全推過來,最後人也過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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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她外沿。
“我給你擋着。”景迎道。
時稚:“……”
他像一座山似的,擋住了其他客人們每次望向滑雪場, 卻好似滞留在他們身上的目光。
外人看,就是小情侶吃飯也要黏在一塊兒坐。
甜死人了。
…
飯後, 兩人去了室內阿爾卑斯小鎮, 小鎮分上村區和下村區。
由于場地限制, 村落構建緊湊有致, 但該有的都有, 和真實的阿爾卑斯村落很像。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時稚感覺自己仿佛已經置身歐洲小鎮。
人也多得離譜。
上村區和下村區的交通工具是空中紅色纜車,這會兒全滿了,還有排隊等乘的人。
不遠處圍觀的人群吸引了時稚的注意:“那邊是什麽?”
景迎人高腿長視力好,隐約看到精靈的耳朵和冰藍色頭發:“好像是精靈互動,過去看看?”
尚未擠進人群,時稚恍惚聽見衛嫣的聲音,條件反射拽着景迎胳膊俯低身體。
“等會兒。”她左右張望。
景迎等了片刻:“幹什麽?”
時稚把外套帽子戴上,也把他的帽子扣下來,壓低聲音說:“實話告訴你,衛嫣也來了。”
來就來了,關他們什麽事。
景迎挑眉:“我又不是東道主,難不成拿炮仗歡迎她?”
“啧,她不是一個人來的。”時稚說重點,“還有一個我們班的,不知道是誰,剛聽……”
嘈雜中,衛嫣的聲音從人群那邊傳出。
時稚循聲看去,眼睛瞬間睜得溜圓兒,推着景迎往雪松後面躲。
雪松後是一條醬色漆木質長椅,可能時間過久,導致兩人前後坐下去的時候,椅身因承受不住兩人的體重而晃動。
感覺不安全,景迎皺眉想換別的地方,話到嘴邊,她兩手抓着毛絨絨的外套帽邊,往他懷裏靠。
“頭低下來!快快快!”時稚緊張得不行。
景迎照做,又覺姿勢奇怪,像低頭吻她一般…他暗暗為自己的無禮想法道歉,心虛掩飾地摟住她頭,手指撥弄帽毛邊。
“不行了,餓死我了,找個地方吃飯吧!”衛嫣聲音。
“上村區有風情餐廳。”有個人回答她。
景迎眉一挑,依稀聽出了這個聲音,有些驚訝,想擡頭看看确認一下,這時女孩在他懷裏仰起臉,笑得滿眼揶揄。
時稚動了動唇:“焦延。”
無聲的。
女孩的臉和他咫尺之距。
他竟鬼使神差地又想到臺球室那晚——他的鼻尖已經和她臉頰親密接觸,再給他一秒,他就可以親到她緋色唇角。
景迎摸着帽毛邊兒的動作漸漸變慢,最後手勁完全落下來。
時稚感覺頭上壓力,壓得她和他的懷抱更貼合,像女朋友黏在男朋友懷裏撒嬌的模樣。
意識到這個,她害羞眨眼,避開和他俯低的眸子對視,結果看見他喉結滾了一下。
“……”
他滾了下喉結?
生物相關書籍說,喉結是男性的第二…打住!時稚咬住唇不敢繼續想。青春期的羞澀溢滿了心房,她現在渾身燥熱。
景迎雲淡風輕地看女孩的臉頰在他懷裏迅速燒起來,過了片刻還不停地往他懷裏躲,毛領子蹭得他下巴癢癢的。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你好意思問我?!”時稚甕聲甕氣地反駁。
自己無理在前,景迎先在心裏罵了自己畜生,然後半真半假道:“我是看你嘴角邊沒擦幹淨,想着要不然無視算了。”
“……”時稚僵止兩秒,偷偷騰了一只手抹嘴角,從他懷裏退開,鎮定自若地整理頭發和衣服,最後起身準備和他說話,卻突然——
“咔嚓”長椅散架。
景迎表情愕然,猝不及防摔坐在雪地裏。
–
夜色清冷,燈下雪影漫天飛舞。
時稚洗完澡,抱着單反倒上床,翻看今天的照片和視頻。
玩了一天,體力消耗過大,精力所剩無幾,她很快昏昏欲睡。
一個來電鈴聲又把她驚醒了。
陌生號碼,她接起。
是陳伯。
電話那頭風聲嗚嗚,估計這會兒還在外面:“時同學,已經過了上山時間,我去不了你們那,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除了景迎,誰還能讓老陳對她說出“拜托”這種話?
時稚打起精神:“你說。”
陳伯:“說來話長,就是拜托你晚上和他在一起,千萬不要讓他出去活動!”
時稚有些不明白。
“如果有意外情況,你可以找東西打暈他,但請不要傷害他。”老陳停頓片刻,感覺她這邊安靜得過分了,看了眼手機屏,确定仍在通話中,補充說:“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無禮,可目前只有你能幫忙。為了你,他才不會睡覺。”
迷迷糊糊結束電話,時稚絞盡腦汁想半分鐘,還是沒能搞明白。
時間晚上十點二十二分,她套件外套,拿上手機和房卡,敲了對面房的門。
這會兒浴室。
以防萬一,景迎拿網購來的腕鎖扣上了右腕,準備把另一端扣上淋浴間的玻璃門扶手。
忽而響了門鈴。
他手下一頓,啧了聲,掏出兜裏的腕鎖鑰匙,邊往外走,邊要開鎖,結果鑰匙從手指尖滑了出去,掉進馬桶,靜靜地躺在水裏。
外面的人好像非常着急,門鈴按不停。
鑰匙一時半會兒沖不下去,景迎短暫掙紮過後,扯了一條幹毛巾包住右手腕。
門打開——
時稚披散頭發,小幅度揮手打招呼,笑容明媚:“嗨。”
“……”景迎問,“怎麽了?”
時稚扭扭捏捏往他屋裏瞅,最後笑眯眯地問:“能不能讓我進去待一會兒?”
景迎盯了她兩秒,面無表情關上門。
時稚厚着臉皮拍門。
這回他打開門,她二話不說靈活擠進去,直接往浴室走:“我那邊馬桶壞了,借馬桶用用!”
景迎壓根來不及攔,關了房門追過來,她人已經進了浴室,還把門反鎖上了。
“喂?!”他拍門道:“不要鬧,趕緊出來!”
門板被他拍得咣咣響。
每拍一下,時稚肩就抖一下,唯恐真把人惹毛,數了五秒後,立刻摁下抽水按鈕,再開門。
“催什麽呀!”
抽水聲清晰入耳,景迎匆忙撥開她,大步走到馬桶前,不假思索伸手,途中一頓,只見那一卷清水嗚嚕嚕地沉了底,底部已經沒有銀色小鑰匙的影子了。
不出意外,鑰匙已經進了排水管道。
景迎:“……”
他一副準備從馬桶裏掏東西卻不翼而飛了的模樣,令時稚忍不住心生忐忑:“你不會…有什麽東西掉進去了吧?”
啊,她沒注意看诶。
貴重物品嗎?
伸出去的手慢吞吞攥成拳,景迎頭疼地看着她:“能走了?”
“我……”時稚眼珠子古靈精怪地轉動,“想和你聊聊。”
“我不想和你聊。”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景迎推她往外走。
眼看自己要被推出房間,老陳的話又滾過腦海。
時稚矯揉造作地嗚嗚假哭,抱住他手臂:“我能不能在這睡?”
景迎覺得她瘋了:“不能。”
“我——”房門近在眼前,時稚死活不撒手,“你沒看過酒店殺人事件嗎?我一個人害怕。”
聽到“殺人”兩個字,景迎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動作有些粗暴地把她掰扯開,耳邊卻忽然聽到“咔”地一聲響。
意識到什麽,景迎僵住身體。
時稚擡起左手,順帶拎起他的右手,笑問:“這是什麽?”
方才兩人糾纏過程中,包在他右手腕的毛巾松開,她抱住他手臂的時候就看見腕鎖了。
不正常啊不正常。
時稚想到他曾有過割腕的舉動,于是不假思索,把另一端扣上自己的手腕。
想自殘?
門兒都沒有!
半分鐘後,兩人坐進沙發。
時稚得意洋洋地看電視,時不時拿餘光瞄他。
景迎無欲無求地仰着頭,疲憊閉眼。
為了今天能迅速入眠,他連着兩晚沒睡覺,沒一會兒便被困意席卷,餘下的清明強迫他打起精神,狠掐了自己一把。
掐完了,他吃痛地搓着大腿上的肉。
時稚:“……”
察覺她的目光,景迎憋了幾秒,沒好氣地看過去,又發現她玩起了手機:“你還玩得下去?”
時稚睨了眼新建的“陳伯”備注,按下短信發送,鎖屏手機,免得被他看到。
“我就是睡不着,”她說,“想和你聊聊。”
景迎冷笑點頭:“聊,聊到明天早上,你敢睡覺我就……”
太兇了。
時稚吓到縮肩。
他是什麽吃人的老虎嗎?這麽怕他,還留下來幹嘛?!
景迎感覺一股郁悶之氣憋在胸腔裏。
他捏緊拳頭,撇過臉看了會兒其他地方,才壓下了心裏的那點躁,整個人放松下來。
“明天去哪兒玩啊?”時稚心大地挑起話題。
景迎發現自己對她根本沒辦法,她心大怎麽辦,任性怎麽辦,弄巧成拙怎麽辦?
能怎麽辦?
順着,寵着。
景迎暗暗琢磨“寵”字,語氣軟軟的:“看情況。”
時稚:“看天氣情況?”
景迎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腕鎖,最後沖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牙齒很白。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沖走的是鑰匙吧?”
時稚眼皮子跳了跳。
“哼。”
一個帶着冷笑的氣哼,算是默認她說的。
景迎兩只腳搭上茶幾,撈過遙控器摁開電視,點進片庫,特地找了部驚悚電影。
《酒店驚魂夜》五個張牙舞爪的血紅大字顯示在屏幕上,不僅音樂應景,地點也對上了。
時稚又跳了下眼皮子。
然而半小時後——
旁邊傳來了呼嚕聲。
“……”景迎心中無語,不耐煩地碰醒她:“能不能尊重一下片方勞動成果?這是恐怖片!”
時稚呼嚕聲兒乍然一收,小豬搶食哼哼似的。
景迎一愣,忍不住莞爾。
她倒沒醒,歪過來靠他肩上,迷迷糊糊咕哝:“…我不睡…我嗯…不困。”
“……”
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困意會傳染。
沒過多久,景迎眼皮子沉似二斤重,他心裏直呼要了命,暈頭轉向地撈過茶幾上水果盤裏的青檸檬,放褲子上擦了擦,眉心攢出了一個嫌棄的折痕,張開嘴咬下去。
作者有話說:
景(語氣軟軟的):順着呗,寵着呗。
吃瓜群衆:透過現象看本質,景哥也就只有咱們小稚管得住。
“腕鎖”類似“軟式雙圈鋼纜鎖”,一般用于鎖櫃子和自行車,小巧纖細,長短可定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