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年三十。
時稚翻了會兒往年和父親的諸多合照, 眼睛已經有些酸澀。群發新年微信祝福後,她按滅手機屏幕,整理好情緒走出卧室。
冷江流在客廳聊微信,時稚去了趟衛浴間出來, 冷江流正和高宛瑜說話。
高宛瑜很喜歡他, 日常相處就看得出來, 他說什麽,高宛瑜總是笑眯眯地點頭贊成。
時稚準備回卧室時,高宛瑜喊住她:“小稚,和你哥哥下去打會兒羽毛球。”
她一愣, 看向冷江流。
手上什麽也沒拿,換過運動鞋就和他下去了。
兩人走的安全通道,為打羽毛球先熱身。
冷江流:“待會兒幫我個忙。”
時稚:“什麽?”
冷江流說:“我們樓下有個女的叫趙嬌嬌, 念三中, 我去年對她說喜歡她, 本來說好高中畢業和她試試搞對象, 毀約這種事直說有點殘忍,你等下和我做做樣子, 讓她心裏有個數就行了。”
渣男。
時稚心裏暗暗吐槽:“現在不喜歡了?”
冷江流不以為然:“我們這個年紀的男人,會随着閱歷增加改變眼界和審美。”
“說自己變心不就完了嗎?洗白什麽呢。”時稚冷笑。
冷江流讪讪地摸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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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稚想起什麽道:“我答應了,不過你也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冷江流挑眉:“行。”
樓下打羽毛球的有三個人, 兩女一男。趙嬌嬌屬于清秀型女生,顏值不突出, 但那雙腿很長, 日常衣着打扮中規中矩, 時稚平時見過她幾次, 和冷江流在臺球室處的那個女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那位偏向性感迷人。
半個小時前,趙嬌嬌微信問他要不要下來打羽毛球,說其他兩個小夥伴也在。
大家都認識。
冷江流想和趙嬌嬌攤牌,讓她不要遵守那個約定,所以決定下來解決一下這個事。
然而沒想到,趙嬌嬌壓根對他不熱情。
反而和發小男生有說有笑,甜得很。
時稚心裏打鼓:“你覺得有沒有可能,你才是需要被告知‘不必遵守約定’的那個?”
冷江流表面雲淡風輕,心裏總歸有點不舒服,無所謂道:“這樣不正好麽。”
時稚忍俊不禁,懶于戳穿他的自尊心和小面子。
冷江流睨了眼她,一把勾住她脖子,将她的笑扼在臂彎裏,不管她掙紮:“你們慢慢打!”
趙嬌嬌:“不玩啦?”
冷江流頭也不回擺擺手。
進了樓梯道,冷江流才松開。時稚捂住脖子,小臉憋得通紅:“你謀殺啊?”
冷江流默不作聲摁電梯鍵,進去把電梯壁當鏡子照,端詳那張欠扁的俊臉:“顏值沒退步啊。”
時稚輕嗤:“喜歡你的時候,你和別人搞暧昧,對你沒興趣了,你又來反思人家為什麽移情別戀,賤不賤吶?”
一針見血。
冷江流頭疼:“你一個女孩子,說什麽粗鄙言語?景迎知道你會罵人嗎?”
電梯門開,時稚等他出去,跟在後面飛快抵了下他後膝彎。
“卧槽?”他身形一矮,毫無準備往斜前方趔趄,撲到牆上才穩住身體。
時稚不理解:“長了一張挺帥的臉,就和你開個玩笑,說什麽粗鄙言語。”
冷江流:“……”
這小丫頭片子造反啊!
年夜飯下午兩點開吃,總體來說非常和諧,只要她不主動說話,不惹高宛瑜注意就行。
冷叔叔似乎有在照顧她。
問了兩次問題,都被她言簡意赅地回答過去。
飯後,冷叔叔發新年壓歲紅包,冷江流有,小寶寶有,高宛瑜有,她和保姆張阿姨都有。
高宛瑜也給他包了一個。
他旁若無人地親吻高宛瑜臉頰,兩人抱在一塊兒。
很甜。
典型恩愛夫妻。
時稚忽然明白高宛瑜為什麽聽冷叔叔話了。
因為這個男人是高宛瑜鐘意的類型:溫柔,體貼,面面俱到。
冷江流去書房抽煙。
時稚把他手機送進來:“剛有電話,響兩聲就挂掉了。”
冷江流看過來電記錄,沒回撥,懶洋洋坐在椅子裏,沒骨頭似的叼着根煙。
時稚往桌上靠:“你媽當時為什麽和你爸離婚?”
煙熏眼睛,冷江流擰着眉,夾下煙道:“性格不合,每次吵架,我媽必得冷戰三天打底,而且我爸那會兒身邊有個挺漂亮的助理,後來和我媽離婚,就把女助理開了。”
時稚點頭:“哦。”
“單身六年,交往過一個女的,但沒帶回來過。”冷江流眯着眼回憶:“和你媽是閃婚,聽說以前見過面。”
時稚又點頭,沒再問其他。
冷江流笑了一聲道:“你想知道什麽問題?趕緊問,過了今天我就不奉陪了。”
時稚手指下意識撓脖子。
冷江流看穿:“景迎?”
時稚幹笑。
他也好笑道:“你不是和他同桌嗎?知道得不比我多?”嘶了一聲說,“你不會…連他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吧?”
“膚淺。”時稚咕哝:“誰要問你這個。”
頓了頓道,“我也…也就和他同桌而已,知道得不多。”
冷江流:“真那麽喜歡他?”
時稚沒吭聲。
冷江流悉數告知:“我以前不認識他,他回來念書,我聽到閑言碎語,才七拼八湊打聽了一下。不打聽不知道,打聽過了吓一跳,竟然是遠景制藥的大公子,太低調了。”
時稚故意裝不知道:“還有個二公子?”
冷江流拿“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的傻白甜眼神看她:“他有個雙胞胎弟弟,兩人長得一模一樣,不開口親媽分不清。”
時稚睫羽輕顫,舉止僵硬地蜷縮手指,揪着毛衣下擺玩。
冷江流:“他們一母同胞,一個是拿獎拿到手軟的天才,一個是學問談吐教養都被弟弟按在地上磨擦的廢材。”
時稚皺眉:“你這張嘴不會好好說話嗎!”
冷江流被她兇得一愣:“我這是複制別人說的好吧,又不是我說的,我和他沒仇。”
時稚心裏亂糟糟的,按下莫名其妙的火氣:“還有呢?”
冷江流歪頭看她側臉神情,得來她一個瞪眼,聳聳肩繼續:“他們都是一中學生,不在一個班,他是理科倒數第一,弟弟是一班、也是全省第一名扛把子,天壤雲泥之別。不過天妒英才,弟弟高二下學期得了病,高二念完就沒再來。他高三念兩個多月也休了學。後來随着那屆學生畢業,他們也就沒什麽音訊了。”
時稚咬住嘴唇,思考了小半會兒,鈍鈍地問:“他…弟弟…得的是什麽病?”
冷江流給女朋友發微信紅包聊天,她問了第二遍,他才回過神不耐煩道:“想知道什麽問振豪,他比我清楚這件事。”
時稚加了李振豪微信。
對方晚上才通過。
他先是發來問號,不等她說明情況,給她包來一個新年紅包。
時稚沒收,問:【我可以問問關于景迎的事嗎?】
“我以為你要給我拜年。”李振豪語音調侃,又笑說:“我喝了酒,能語音說嘛?”
時稚心想這都什麽人啊,剛成年就喝得醉醺醺。
她撥了語音通話。
李振豪也不廢話:“想問他和他弟弟的事情?”
時稚:“冷江流告訴你的?”
李振豪好笑了下:“我猜的。你喜歡他,肯定會對他的過往感興趣。想從哪方面開始聽?”
背後打聽景迎的私事真的好嗎?
時稚遲疑再三,斟酌了個問題,道:“他弟弟什麽病?”
李振豪說:“急性白血病。”
時稚隐約猜到,這會兒不算怎麽意外,只是想到醫院裏的小景,就會眼眶酸澀。她把手機拿遠,捂着嘴緩和了下情緒,讓自己說話語氣正常:“能和我仔細說說嗎?拜托了。”
李振豪娓娓道來:“他叫景逸,出生比景迎晚十九分鐘。景逸品學兼優讨人喜歡,景迎哥內向冷漠。第一次認識他們,是景家舉辦的一個晚宴,我因為貪玩不小心扯了桌布,弄翻香槟酒塔,吓得跑去了柱子後躲着。景迎哥和景逸同時站在酒桌旁邊,景叔叔下意識以為是景迎哥做的。我沒勇氣站出來,景迎哥看向我,沒有指認我,替我擔下罪名。再次看見他們倆,是我家的醫院裏。景逸被查出白血病,需要進行骨髓移植,只有景迎哥的骨髓配型成功。”
時稚:“後、後來呢?”
李振豪回憶:“療效不好,有并發症。這個病,骨髓移植後常會發生移植物抗宿主的反應。有一天我突然聽到景阿姨去世,和景迎哥下落不明的消息,問了我爸,我爸三緘其口,只說會幫景逸在全世界尋求可以配對的骨髓。就這樣撐了兩年,進行過三次移植,我又一次詢問我爸的時候,才得知景迎哥有下落了,景逸轉去B市軍區醫院,那應該是景逸最後一次…不抱希望的治療。”
時稚眼前晃過那個少年蒼白又溫柔的笑,耳邊有他雲淡風輕的聲音說“我快死了”。
她抹掉眼淚:“你的意思是,景迎當時在B市?”
李振豪不确定說:“好像是周邊山區,聽說他當時沒有身份證,也沒有通訊工具,是被景叔叔派人抓去醫院的。”
至于為什麽是“抓”,就不得而知了。
時稚徹夜無眠,整晚都在想這件事,把兩人“再遇”前聊過的所有短信重溫了一遍。
破曉黎明時分,她決定靜下心睡兩個小時。
再醒是被枕頭下刺耳的來電鈴聲吵醒。
老陳打來的,很急:“抱歉,時同學,大年初一還打擾你,你現在方便出來嗎?”
時稚聽他語氣不大對,連忙打起精神:“怎麽了?”
老陳擔憂道:“他現在不舒服,非常非常不舒服。請你現在…過來陪陪他。”
時稚想起景逸,若有所思地坐起來靠床頭,沉默不語。
聽筒裏寂了幾秒,
傳來老陳低嘆:“他跳樓了。”
作者有話說:
男主沒有自殺(吶喊一萬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