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高三下學期進入高考沖刺階段, 班長花了五分鐘時間,在後黑板寫下“高考倒計時100天”。
寫完出去洗手,再進門帶回一張晚自習登記表。
“班主任說了,最好每個人都要參加晚自習。”鄧東特地把目光轉向教室後門那兩個, “如果有特殊情況, 自己去辦公室講。”
時稚問他:“你要去說嗎?”
晚自習一般會到九點多鐘結束, 他又有夢游症,如果睡眠不足,夢游症發生的概率會很大。
景迎點頭:“我等等去說。”
時稚擡下巴示意後背:“傷怎麽樣,掉痂了嗎?”
景迎又點頭, 微笑:“不要操心這些小事,好好學習,我想看你考大學。”
時稚心裏五味雜陳。
“我們一起考, 管他考得怎麽樣”這種浪漫又灑脫的話肯定無法從她嘴裏說出。
她在特別的時間, 喜歡上了一個特別的人, 就注定要堅守或擯棄一些東西。
…
晚自習生活就這麽開始了。
時稚每天起早貪黑, 兩點一線,除了學習刷題, 就是吃飯睡覺,偶爾做個眼保健操,還要抽空發短信給他。
如她所料, 他開學後似乎很忙,連白天也來得少。
時稚沒有問, 只是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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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她, 冷江流的小日子過起來就輕松多了。
今兒晚自習結束回家, 她路邊等了半天車才來, 李振豪和冷江流渾身燒烤味和啤酒味。
時稚當場就傻眼了:“你們沒上晚自習?快高考了诶。”
李振豪強迫症犯了, 照手機打理頭發,非要撓成三七開:“今天日子特殊,快活一下。”
“還有七十多天,”冷江流不以為意,“急什麽哇。”
“對。”李振豪這個人一旦喝醉,說話不是邪門就是冷門,咧嘴一笑,“有時候刻苦學習,還真不如臨時抱佛腳。”
這話被刻苦學習的人聽了,估計會立馬抽出八十八米大長刀,把這兩人給砍了。
忒招人恨。
時稚懶得理他們,想起什麽,又好奇地問:“今天什麽日子,誰過生日?”
“有禮物?”冷江流期待:“有禮物的話就是我生日。”
“……”時稚想罵人。
“不要逗她了。”李振豪散漫地拍了下大腿,說:“是景迎哥,約我們出去吃燒烤,讓我們早晚和你一起上下學,不要讓你一個人。”
聽到他名字,時稚連說話聲音都不自覺放輕:“他來找你們,為什麽不找我?”
“讓你不要說!”冷江流恨鐵不成鋼道。
“哦對對對。”李振豪語氣懊惱,一副才想起來的模樣,身子破罐子破摔往車門上靠:“讓我不要說,我怎麽說漏嘴了呢?”
冷江流:“服了你了。”
李振豪“啧”了一聲:“這事兒不能只賴我,你也有責任,誰讓你占她便宜。”
冷江流跳腳:“我什麽時候占她便宜了?她是我妹!我占你便宜我都不會占她便宜!”
說罷,隔了一個時稚,伸手去撓李振豪占便宜。
“臭流氓!”李振豪阻擋,“我是說禮物!你騙她生日禮物!你再撓我,我扒你褲子信不信?”
“你扒!我怕你啊?”
“你過來,你看我扒不扒,扒光了扔大街上!”
“你扒我,我也扒你!”
“來啊互相傷害!”
時稚被夾在中間,一手一個推開兩人,剛消停沒三秒鐘,兩個人又開始撓。
就沒見過喝了酒後這麽幼稚的,倆奇葩真是絕了。
她假裝撥通110,把手機貼耳邊。
“警察叔叔,這裏有倆男的在馬路上互相脫褲子,太影響市容了!趕緊過來把他倆抓走吧!”
冷江流:“……”
李振豪:“……”
司機:“……”
–
時稚夜裏躺上床,已經十一點鐘,臨睡前編輯短信:【你已經四天沒來上學了,想我的話,咱們中午可以視頻。】
很困。
發完就靜音手機睡覺。
景迎看到消息的時候,人剛下摩托,他編輯“晚安”兩字回複,走進鑒定機構。
這個時間工作人員差不多都下了班。
但他踩了四天點,确定當初給母親驗屍的法醫今晚加班。
此刻驗屍房,結束了這次屍檢,蔣法醫摘下手套口罩和頭套。
寫完屍檢報告最後兩個字,她循聲轉頭,發現新助理小張已經在和女朋友打電話。
自從換了這個新助理後,她沒有感覺到工作變輕松,反而偶爾會有疲憊感。
男助理除了幫忙翻屍體有點用之外,其實還真的沒有女助理細心和主動。
“老師,我先走了。”小張的女朋友在機構外等待。
蔣法醫“嗯”了一聲,抓起手機往家裏點了個外賣夜宵。
而後休息片刻,準備回工作間收拾走人。
剛出驗屍房,就撞見了站在門口的景迎。
他一身黑站在那裏,食指上挂着摩托車鑰匙,走廊光亮冷白,他前額碎發垂下幾許遮住眉眼。
夜又靜,不說話的模樣有幾分瘆人。
“你是誰?”
蔣法醫下意識退回驗屍房。
這裏不允許有人随便進入,而景迎看着确為眼生。
景迎站着沒動:“我想要何妍的屍檢報告。”
蔣法醫眉頭皺了皺。
她可以不記得經手的其他死者,但遠景制藥創始人之一何妍給她的印象太過深刻。
“看你年紀,不是執法人員。”她說,“執法人員也需要手續,我才能給你報告。”
景迎:“何妍是我媽。”
蔣法醫心頭一震,瞥了眼驗屍房門鎖,又瞧他不像夢游,稍微定下心:“對不起,調屍檢報告需要手續批準。”
景迎垂眼,再擡起的時候,眼眶裏閃爍着晶瑩:“那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驗過的屍體和看過的死者家屬太多了,蔣法醫不可能因為他兩滴眼淚就心軟。
她口吻嚴肅,不講情面:“排除你的年紀和夢游症問題,你那是妥妥的刑事案件,不是你想問,我就必須告訴你。”
對方不近人情,這些都在景迎的意料之中。
他嗓音啞了幾分:“我媽是女人,你也是女人,我以為女人會幫助女人。”
蔣法醫有些聽不大懂了。
人都已經死了兩年,兇手也找到了,還要怎麽幫?
不過何妍生前和她在不少場合碰過面,算是點頭之交,景迎這話無疑戳到了她。
蔣法醫遲疑:“先說說你要問什麽,回不回答是我的事。”
景迎表示明白,道:“我弟說,我媽死之前,曾在他的病房裏孕吐過不止一次。”
蔣法醫點頭:“七周了。”
“我弟說,”景迎克制,“我媽不可能是我殺的,就算是夢游狀态的我都不可能。”
“你弟又不是醫生,他能知道什麽專業知識?”蔣法醫脫口而出後,猛地想起他弟弟已經不在了,心裏咯噔了一下,輕聲說了句“抱歉”,緩緩态度說:“我看過當年案件陳述,雖然當時很震驚,但所有線索都指向你,只有你和你母親在家,也只有一個監控,明确記錄了你逃走的畫面,我想過事情會有轉機或隐情,可你年初回來後,親口承認了這件事。你和你弟一母同胞,都說孿生兄弟心有靈犀,但這不是你開罪的理由。”
景迎挑重點嘲諷:“催眠我,引誘我說出夢游後的所作所為,這種承認能當作自首證據?”
蔣法醫嘆氣:“斷定你殺人,肯定是多方證據構建在一塊兒得來的結果。你沒殺人,你躲什麽?你躲的那兩年,公安沒通緝你,就是因為你只是嫌疑人,而且你有病,生怕刺激你,所以一直暗中尋你。公安也曾懷疑,你一個夢游狀态的人,按道理來說不可能殺人後還要去擦兇器上的指紋。是你親口陳述殺人後驚醒,身體非常不舒服,心跳很快,人很慌亂,你擦掉指紋就跑了。錄口供期間,有不止一位心理專家在現場,對你的口供給予了七成真實肯定。你不要問我為什麽知道這些,辦這個案子的就是我老公。你一個年輕人,不要糾結過去,好好往前看。”
景迎對以上不否認。
他淡淡道:“回安市錄口供前,我在B市見過一位心理醫生,可我卻不記得發生了什麽。”
蔣法醫眉頭再次皺起。
當時找到他,不是立馬被送進公安局了嗎?
“抱歉。”景迎禮貌點頭,“打擾你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不過還沒進電梯,蔣法醫就追了過來,讓他等等,警惕地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你剛說,”她遲疑問,“錄口供前你見過其他心理醫生…有什麽能證明?”
景迎幹脆:“沒有。”
蔣法醫頓時覺得在浪費口舌,凝重提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不要一個人瞎想。”
“說得對。”景迎贊同,“我的确要找當年催眠我說出口供的心理醫生,我要找他問清楚。”
電梯來了,他走進去,目光仍維持着和蔣法醫對視,直到電梯門緩緩合攏。
景迎攥緊手裏的車鑰匙。
他知道蔣法醫的老公是當年辦這件案子的警察之一。
他的目的很簡單,讓蔣法醫和她老公提起這件事,讓公安部門重新注意這個案子。
–
時稚趕到食堂的時候,景迎已經把飯菜打好,正坐在位置上刷手機等她。
毫無意外,他餐盤旁邊的餐巾紙上躺着蔥花和蒜瓣。
時稚坐下說:“你挑食挑成這樣,怎麽皮膚還這麽好?我認識的一個小孩,就因為不喜歡吃蔬菜,導致營養不均衡,臉上這白一塊,那白一塊,膚色還黑,模樣特逗。”
景迎笑了笑:“不是只有蔬菜才有維生素。”
時稚說:“對,水果也有,再不濟還有各種維生素片,少什麽補什麽呗。”
說起維生素片,景迎的神色變得有些微妙,不過很快晃了過去,因為她夾了油麥菜喂他。
時稚:“試試。”
“不吃。”景迎兀自吃自己盤子裏的肉。
時稚慫恿:“我最喜歡吃蒜瓣炒油麥菜,你不吃油麥菜,就吃一個蒜瓣,你能接受味道,我覺得吃下去沒問題。”
根本不抱希望他會吃,就是每次看他挑食,心裏會發癢地特別想要逗他,于是她把筷子往他嘴邊送,像那晚他讓她咬檸檬一樣。
結果沒想到,他張嘴湊近,咬住蒜瓣,吃進了嘴裏。
時稚直接愣住。
“唉喲喲我的天,酸得我牙都快要掉了!”衛嫣這時忽然從身後的人群裏擠過來。
時稚臉頰迅速紅透:“沒有碰到我筷子。”
衛嫣睨了一眼眉眼染笑的某帥比,單手撐桌上,另只手叉着腰,姿态像個二痞子。
她沖時稚打趣:“那是碰沒碰到你筷子的問題嗎?那是你喂他的問題好吧。”
時稚只要擡眼,就能撞進他看過來的眼眸裏。
人很好看,眼睛不論什麽時候都蠱人。
他還在慢條斯理地咀嚼蒜瓣,也盯着她瞧。
時稚臉頰發燙,伸手推衛嫣趕緊離開:“快去端飯吧,尤琪一個人不好弄。”
衛嫣笑道:“好好好,電燈泡走人,不過我馬上就回來,咱們等下繼續聊。”
時稚羞得想鑽地縫,邊吃邊轉移話題:“你這兩天忙什麽啦?”
景迎道:“補覺。”
時稚驚訝:“在家?”
景迎:“嗯。”
時稚知道他在撒謊。
他一邊關心她的出行安全,一邊忙得不可開交。
其實并不難猜,她覺得他可能要和景總宣戰了。
只是,景總真的跟他母親和弟弟的死有關系嗎?
食堂人擠人,還有人不小心把餐盤端翻了的。
眼看衛嫣和尤琪過來,時稚起身坐去景迎身邊的位置,想和他說些悄悄話。
尤琪坐到景迎對面,不小心碰到他的腿,下意識看了眼他。
景迎不動聲色把腿收收,聽完時稚的耳語,和她道:“我吃飽了,出去等你。”
時稚:“這麽快,你都沒吃多少。”
景迎掏出口袋裏的煙盒一角,湊過去在她耳邊說:“早上吃多了,不太餓。”
時稚目送他離開。
“他還在抽煙?你身為女朋友真不管管。”衛嫣忽道。
時稚紅臉搖頭:“我們沒談。”
衛嫣拿筷子夾菜,比劃剛剛喂食物的畫面:“你們都這樣了,還沒談啊?”
時稚莞爾:“沒有。”
尤琪:“不想耽誤你學習?”
“其實,”時稚腼腆,“我們現在就是關系好點,雖然窗戶紙沒戳破,但已經和破了差不多。我覺得這樣挺好的,高中沒畢業呢,作為一個準考生,當然以學習為主,有什麽等高考完了再說吧。”
衛嫣咽下食物:“你倆這樣真的羨慕死我了,真的。”
話音剛落,焦延神出鬼沒出現在衛嫣身後,彎下身子,在衛嫣耳後低語。
“羨慕啥呀?”
“唉喲我去!”衛嫣吓了一跳,許是焦延說話太近,她耳根那已不自然地燒了紅。
時稚笑了笑。
一直不曾提過在雲霧山碰見他倆私下約玩的事。
等到飯吃得差不多,時稚先行離開,在食堂外不遠處的樹下,找到景迎。
他嘴裏咬着一根沒點燃的煙,一只腳踩在花壇邊,眯着眼睛玩手機游戲。
時稚過去說:“總感覺你好像不怎麽喜歡尤琪。”
景迎把唇間的煙拿下來,夾在耳朵上:“她又不是我對象,我要喜歡幹嘛。”
時稚想說不是那個喜歡。
不過他不待見尤琪的原因,她差不多猜到大概。
無非是上次尤琪以她的名義給他送飯送吃的。
他可能覺得尤琪自作主張,故而總是避開和尤琪言語接觸。
跳過尤琪,時稚接着“喜歡”這個話題聊,小聲問:“那…那你喜歡我嗎?”
景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也不是我對象。”
又自言自語咕哝,“臉皮怎麽變厚了。”
時稚羞得咬住唇,早有準備,硬着頭皮狡辯:“你誤會了,我說的喜歡不是那個喜歡,我說的是朋友之間的喜歡。”
景迎點頭表示服了,又把耳朵上的煙拿下來塞唇間,按滅手機屏幕,掏打火機。
趁他不備,時稚把打火機搶過來,背去身後說:“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把打火機還你。”
景迎眯起眼,多少覺得她膽子肥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一時沒出聲兒,時稚當他默認同意,扭扭捏捏地問:“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景迎挑眉:“笨一點的?”
時稚:“啊?”
景迎:“傻一點也好。”
時稚神色糾結,又把他嘴裏的香煙拿下來:“那、那我豈不是沒什麽希望了?”
景迎一愣。
她分析得異常認真:“我腦子好,學習好,不笨也不傻,難怪暗戳戳追你這麽久,你都視而不見,不喜歡我這款的呗?”
景迎忍俊不禁:“傻瓜。”
時稚錯愕。
後知後覺詞裏有個“傻”字。
她目不轉睛地看他,兩邊顴骨漸漸升高,快要捅破天了。
景迎也想笑,忍住了,又趁她分心之際,拿走香煙和打火機,扭頭走人:“笨死了。”
作者有話說:
時:我不笨,也不傻。
景:我喜歡你這麽久,你都沒察覺,還說不笨不傻?
感謝投的營養液。
才發現有個小天使往專欄投雷了,笨作者操作不太熟,至今不知是誰…QAQ
謝謝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