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完結(上)
第41章、完結(上)
頭頂白熾燈明亮, 公安大廳站了七八個人。景迎坐在長椅上,神色失魂落魄。
冷江流在一旁叉腰踱步,語氣暴躁:“為什麽他會出來?不是拘留了嗎?”
不遠處的警員看了他一眼。
小雨:“聽說吃了藥,口吐白沫, 嘴裏冒血, 看他的人以為他吞了什麽自殺, 緊急送往醫院,治療前解開手铐,結果換了身醫護服,就這樣混了出來。”
“草。”冷江流恨得牙癢, “真他媽服了!”
小雨望向長椅上的人,看似冷靜自持,恐怕內心比他們更焦灼。
過了會兒, 裏面傳來一個警員接電話的聲音, 急匆匆道:“隊長攔到車子了!”
景迎立刻站起來。
不料下一秒警員臉色一變, 兩秒後挂斷電話說:“人不在裏面, 我們被耍了。”
先前根據監控,帶走她的那輛車進了一個地下車庫, 半分鐘後從出口出來,徑直把車子往郊外開。
想來是那個時候掉包的。
“再查一下車庫監控!”有警員喊道。
小雨神情凝重。冷江流忍不住咒罵出聲,罵聲剛落, 旁邊的人突然扭頭跑了。
夜色溫熱,景迎跑到外面戴好頭盔, 騎上摩托車火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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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家宅子。
聽完他說的話, 時稚心裏五味雜陳, 替何妍惋惜, 替景迎氣憤。她又想起景逸蒼白的臉, 笑着說出“我快死了”。
時稚眼裏湧出淚:“叔…”
欲言又止。
眼前這個男人的父親心理早就已經發生變化了,說再多都沒用,這就是個殺人兇手,殺了妻子,嫁禍給親生兒子。
不能刺激他,時稚冷靜下來:“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景向元面無表情,人也好像不在狀态,神游似的點點頭。
時稚問:“景迎逃走的那兩年,您真不知道他在哪裏?”
他忽而笑了。
有些瘆人。
時稚求生欲很強:“不回答這個沒關系,您說其他的,我絕對是一個合格的聆聽者。”
“我終于知道,景迎那家夥為什麽靠近你了。”景向元意味不明地笑道。
“因為我笨?”時稚幹笑。
景向元又點了根雪茄:“雖然他們一母同胞,但性格卻天差地別。景逸像他媽,開朗樂觀聰慧膽大,總能置身事外看待每一件事。景迎像我,喜歡把事情放心裏,每個人都琢磨不透他。他有點膽小,尤其知道自己會夢游後,讓我們把他鎖房間裏,這樣他不會害怕自己。”
時稚蹙眉,鎖門是他自己的意思?
景向元眯起眼:“那晚他逃走,我讓一個眼生的人去醫院蹲他,我自認了解他,他果然去醫院看他弟弟。他沒有進得去病房,一個人坐在安全通道裏自責幾分鐘。我的人提前丢了幾百塊現金在地上,他出來時撿起錢,我的人再裝成司機,問他去不去周邊縣城,他沒多想就上車。快到縣城,我故意打電話過去,他聽到了我的說話聲,結束電話後,又找機會把我的人放倒,一個人跑掉。從那之後我就知道,他要躲很久,最起碼要躲到景逸死了為止。”
時稚說:“既然他的骨髓沒有辦法,那他也無能為力,不是刻意讓景逸死。”
景向元:“你倒向着他。”
時稚:“我只是陳述事實,就事論事。”
景向元安靜了會兒,神情思索,像在憋什麽主意:“我找了一個精通心理學的澳醫,為他開了假的夢游證明,僞造含有自殺傾向的夢游病歷。我以自己喪妻,二兒子命不久矣,懇請警方不要大張旗鼓下通緝令,他還未成年,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我一點都不擔心他會被警方找到,我心安理得地準備接受何妍的股份,但錢博彥卻告訴我,何妍早就立了意外遺囑。但她沒想到,景逸會把得到的所有財産,毫不猶豫地轉給景迎。他們兄弟倆真是手足情深。”
時稚說:“畢竟一母同胞。”
景向元哼笑:“我一氣之下,提出遺産訴訟。”
時稚眼角一抽,心想你怎麽有這個臉的。
“後來又礙于會招來警方注意,灰溜溜地撤掉訴訟。”景向元仔細踩滅雪茄蒂:“我開始鑽遺囑的空子,準備用其他辦法,順理成章得到遺囑的所有權。”
破罐子破摔。
為了國外的私生子吧,時稚在心裏吐槽。
景向元說:“我花了兩年時間做準備,一切布置就緒,只差景迎這個主角。我必須要在景迎這裏,抹去我當晚回景家的事實,所以我又找到了那位澳醫,催眠他,給他灌輸殺人記憶。為了做到滴水不漏,催眠供詞裏,還有對攝像頭的解釋——‘逃出正屋後,拉斷電閘。’但這其實,是我從廚房的窗戶翻出去,切斷了電閘。所以正屋門外唯一的攝像頭,前後都沒有記錄下我。我給何妍洗手,洗掉她指甲裏的皮膚纖維,享受她的體溫在我掌中慢慢變涼。我把這些記憶悉數灌輸給景迎。養子多年,用在一時,我一點都不後悔。”
時稚聽得汗毛都豎起來。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心思缜密,殺人後也能鎮定自若。
“知道他房間外的樓下為什麽會有游泳池嗎?”
景向元竟還有心情笑問她。
時稚猜測:“是因為你給他吃的藥吧?”
景向元示意繼續。
時稚:“那個藥吃了會讓人神志不清,想自殘?你怕他自殺,建了游泳池。但如果你真怕他自殺,就不該敞開窗戶,縱容他割腕。”
景向元微微笑了:“對,反複割腕,割了就會清醒,一次又一次,他總會起戒心,下次就會用跳樓來讓自己清醒。跳樓都不死,他該怎麽辦呢?我pua他,經常拿景逸的死,和何妍的死刺激他,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瘋。瘋子不需要主觀思想,我可以完全操控他,他的一切就都屬于我,包括財産。虎毒不食子,我怎麽可能弄死他,我只是想有個人和我一樣痛苦,陪陪我…”
時稚後背發毛,愈發覺得這個男人枉為人父。
景向元悵然:“可我千算萬算,卻怎麽都沒想到,他會記起催眠的事,更沒想到他蟄伏在我身邊,只是為了搜集證據。”
時稚正在琢磨景迎和景逸在B市醫院見面都說了些什麽,然後景向元忽然結束錄音站了起來。
“好了,供詞留下了,我該去見何妍了。”
他拿起刀。
時稚以為他說這個話,又拿刀是要自殺,準備勸解兩句。沒想到他舉刀,眼神森森地看着她。
時稚頭皮發麻:“…叔?”
叔沒理她,割斷她身上的繩子,握住她胳膊将她拽起。
“我、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叔你等等!”時稚往後縮,不确定出了這個門,自己會怎麽死。
他停下來:“說。”
時稚說:“您到底…愛不愛何妍阿姨?”
景向元微笑:“當然愛了。所以知道那個腹中之子是我的,和錢博彥沒關系,我才……”他臉上又一閃而過悲傷,很快冷臉,沉沉說,“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時稚:“有!”
“他快要來了,你問你的,答不答是我的事。我們邊做正事邊等他來。”景向元把她扯出房間。
正事?
“叔你冷靜點,我對你沒威脅,既然你覺得自己對不起何妍阿姨,那你就早日回——”
聲音戛然而止。
刀架上肩,時稚紋絲不敢動,乖乖被押進了景迎的房間。
景向元一只手打開窗戶,指院門方向:“他等等從那來,如果他是一個人,我就把你推下去。”
時稚:“那、那他要不是一個人來呢?”
“如果他帶了警察,”景向元陰陽怪氣地笑了兩聲,“我就一刀殺了你墊背。”
被推下去竟還是好的??
“……”時稚說,“叔…”
“閉嘴!”景向遠拉來一把椅子,命令,“給我坐上去。”
時稚沒有辦法,只好踩着椅子坐到窗臺上,還好胳膊被他抓着,不至于腳軟掉下去。
夜深,天很黑。
她往下看了眼,心裏想着怎麽自救。
如果來的真有警察,要怎麽躲避他的刀子?
似乎主動跳下去是唯一辦法。但難保他不會跳下去宰了她。
血染池水的畫面,稍微腦補就很瘆人。
“叔,”時稚為難說,“我不會游泳。”
景向元淡淡的:“哦,那綁着手能死的快一點。”
“……”時稚問,“你會游泳嗎,叔叔?”
還沒等到回答,就聽院門那邊有嗚嗚的摩托聲。
門外只有一束光亮晃動。
“一個人來的。”景向元道。
時稚心下苦笑,輕松不下來,想說我們坐下好好談談,後背突然被抵了一下,她“啊”了一聲,猝不及防被推下去。
掉下去的瞬間,時稚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落進水裏後,她的大腦有片刻的眩暈,身體迅速下沉,池水淹沒了她的鼻和耳。兩只手沒有着力點,她屏住呼吸,腳一直往下試探,探到底,猛地蹬了一下。
本以為會讓自己冒出水面喘口氣,沒想到池水太深,為數不多的氧氣随着這一腳消耗,她憋得胸腔發痛,再也忍不住張開了嘴。
…
院門被鎖,景迎打不開,但宅子裏燈火通明,就非常不正常。他做了兩次沖刺,總算從布滿鐵刺的院牆頭翻了進去,腰側還被劃了一道,火辣辣地流着血。
他看見自己的房間亮着燈,跑進屋卻不見人。
他在景逸的屋裏看到西瓜和椅子,繩子。他拿起床邊的手機,點開那段将近一個小時的錄音,拖到最後三十秒,聽完了沒有任何發現。
轉移陣地了?
他準備去其他地方找,出了房門又忽然停下,回到自己房間。
看向那扇打開的窗。
他走過去往下看,下一秒手撐窗臺,翻出去跳下去。
…
他把女孩抱上岸,咬斷手腕上的尼龍條,讓女孩身體躺平,撥開眼皮查看瞳孔,确定剛溺水窒息,立即給她做心肺複蘇。
過了幾分鐘,女孩嘴裏嗆水,景迎緊繃的神色一松,摟起女孩坐好:“小稚?”
時稚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看見他身後站了一個人,正舉着刀子:“小心。”
她推他。
剎那間,景迎回過頭,抓住景向元手腕,兩人争執奪刀,雙雙倒進泳池。
造成的水花太大,時稚看不清水下的情況。
外面傳來警車鳴笛,她爬起來朝院門那跑。打開院門,一群公安魚貫而入。
時稚給他們指方向,也跟了過去。她頭還有些暈,跑不快,依稀看見少年自水中冒頭,月下揚起手中銀白刀刃。
時稚頭皮發麻:“景迎!”
喊得嗓音都變了調。
半空中刀刃一頓。
公安及時跳下水,奪走他手裏的刀,将不會游泳已經陷入昏迷的景向元救上了岸。
時稚兩腿發軟撲倒岸邊,吃力地拉他上來。月下,暗昧裏,她捧起他的臉,望着他濕漉漉的眉和眼,也望進他那雙淺色又迷蒙的瞳眸裏。
–
夜已經好深了。
時稚做完筆錄,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小警員給她送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
她說了聲謝謝,小口喝起來。
想到之前,仍舊心有餘悸。
不敢想象,如果景迎那刀下去,會被判定過失殺人,還是其他。
又過了一個小時,景迎和錢博彥從單間口供室裏先後出來。
時稚走去他身邊:“沒事吧?”
景迎看着她,搖搖頭。
公安和錢博彥仔細叮囑了幾句,大概是日後出庭的事情,然後就讓他們走了。
公安局外,時稚上了錢博彥的車,景迎戴頭盔騎摩托跟在後面。
錢博彥問:“吓壞了吧?”
時稚“嗯”了一聲。
錢博彥說:“他也吓壞了,從知道你被帶走,整整兩個小時沒說一句話。最後突然瘋了一樣沖出去,追都來不及。”
時稚回頭看了眼他,思索了片刻,說:“我感覺他爸爸…好像沒想殺我。”
而且一心求死。
還想拖景迎下水,想讓景迎和他一塊兒萬劫不複。
錢博彥沒有接這個話題。
車在時代公寓樓下停,破曉之際,已經四點多鐘了。
時稚下車,景迎取掉頭盔,過來和她說話。
他先是看了她幾秒,說:“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問的,先休息好,我們慢慢講。”
時稚點頭。
“小稚。”他摟她按進懷。
時稚聽到他的心在胸腔裏跳動的頻率。
“晚安。”他本來好像想說什麽,最後嗓音低啞地放開了她,“上去吧。”
作者有話說:
明天校園篇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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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天使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