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酉星
換主刀醫生
在住院的第二天,原安的主治醫生就告知他,手術安排在了三天後。
同時,許導将一個律師的聯系方式給了原安。
原安聯系上律師後,因為他手術後還需要再住一段時間的院,所以他只能将自己手上的證據全部整理出來交給律師,委托他幫他起訴。
律師和許導關系本就不錯,欣然接受了原安的委托。
而許導在得知原安正在醫院治療時,先是指責了原安一頓,怪他不早點告訴他,而後又将起訴的後續事宜都包攬在了自己身上,讓原安好好治病。
原安對此很感動,約好出院後請許導吃飯。
晚飯後,原安再次來到了花園裏散心。等看見熟悉的背影時,他才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個角落裏。
想起昨天兩人之間不太愉快的交談過程,以及對方離開時好像有些不滿的情緒,原安就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一時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離開還是當做無事發生地上前。
可如果離開的話,花園裏到處都是陌生的人,他似乎也不知道還能去哪兒了。
在這時,男人似乎是發現了他的到來,于是轉頭看向他。
傍晚時分暖洋洋的金色光芒灑在男人肩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份光芒柔和了男人的神情,原安覺得他似乎溫柔了許多。
“要過來坐嗎?”男人不冷不熱地淡淡開口詢問。
原安微怔,随後點點頭,走到長凳另一邊坐下。
他沒想到對方會不介意自己昨天的無禮,坐在長凳上後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一時間只能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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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司醒摩挲了一下手杖上的花紋,半晌,低聲道:“昨天,抱歉了。”
原安有些驚訝地轉過頭,然後頓時明白了男人是在為了昨天的态度道歉。
他連忙笑着擺擺手,蒼白的臉頰右邊凹陷下去一個淺淺的笑渦,“沒什麽的,昨天是我說話有些沒分寸了。”
秦司醒看着那個笑渦,不自覺淺笑了一下,道:“沒有,你的提醒也很對,我以後會小心的。”
原安松了一口氣。他并不想自己這一世也和男人鬧得不歡而散,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挺希望他們這一世能夠成為朋友。
兩人相視一笑。
随後,秦司醒的視線轉向一旁,看向了不遠處的一棵玉蘭花樹。
“那棵玉蘭花開的真好。”
原安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第一醫院種植的這種玉蘭品種一年會開兩次花。除了在三四月份時會開一次,之後便是七月到九月會再開放一次。
原安還記得,自己前世與男人相遇時,不遠處那棵玉蘭就是開放的狀态。他那時畫的那幅水彩畫,內容也正是那棵玉蘭。
沒想到今生兩人會又在玉蘭開放的時候相遇。
猛地,原安又想起了自己前世在這裏畫畫時,曾許諾過給男人也畫一幅畫。只是在他死前,這個約定也沒完成。
原安愣了愣神,轉頭看向男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補上那幅畫。
秦司醒注意到原安的眼神,收回視線與他對視上,溫聲問:“怎麽了?這樣看着我?”
原安回過神來,抿抿唇問道:“我想起來,我還沒請教先生的名字呢。”
秦司醒看着他茫然的眼神,輕輕一笑,道:“秦司醒。司令的司,酉星醒。”
聽着他的自我介紹,原安突然想起了星星的網名。
酉星。
是不是也是醒的意思?
但原安暫時并沒有将兩人聯系起來,只是道:“我叫原安,原野的原,平安的安。”
“原安,”秦司醒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想起了原安的筆名就叫安願,心裏莫名覺得有點可愛,“我記住了。可以叫你安安嗎?”
原安又露出了他的那個笑渦,道:“可以的。秦先生的名字我也記住了!”
秦司醒再一次看着那個笑渦微微發起了呆。
天色漸漸暗下了來,原安看着秦司醒,又問道:“秦先生今天怎麽又來醫院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秦司醒回過神來,道:“這幾天腿都有點疼,需要檢查。”
“可能是因為鶴江市這幾天夜裏都在下雨,空氣裏太過潮濕了。”
“興許吧。我本家在京市,今年才來這裏,有點不太習慣這邊的氣候。”
原安想了想,“鶴江市東面有家濟世醫堂,裏面有個姓李的老中醫,他治腿傷的技術很不錯。您去他那裏拿一點祛濕的膏藥,對腿疼可能要好些。”
老中醫。
聞言,秦司醒定定地看着原安,眼神中充斥着原安看不懂的情緒。
原安疑惑地微微歪頭。
秦司醒放在另一邊的手緊緊握成拳,面上卻儒雅一笑,道:“我記下了,謝謝……安安。”
原安有點愣神,覺得秦司醒說這聲「安安」時的語氣和星星的莫名相似。
可兩人聲音不太一樣,所以原安也沒往深處想。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時間也已經到了晚上八點過。原安不想打擾秦司醒太久,便打算和他告別,然後回病房裏去。
見他站起了身,秦司醒連忙叫住他:“那你呢?你在住院對嗎?因為什麽住院?”
一連三個問題,透露了他急切的心情。
原安也沒瞞着他,道:“胃癌早期,手術安排在三天後,醫生說治愈幾率很大。”
秦司醒點頭,“幾率很大……那就好。”
原安對他再次笑了笑,兩人這才道別。等到原安的身影消失在住院樓的大門,秦司醒才收回目送他離開的視線,随後起身離開了花園。
坐在回酒店的車上,秦司醒一直想着方才原安說到老中醫時,他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的那件事。
原安沒受過腿傷,他能知道濟世醫堂有那麽一位老中醫,全是為了他。
那時秦司醒剛因為車禍後腿部落下殘疾而意志消沉,是原安打聽到了這位老中醫,然後又想方設法套到了他的地址,從那之後時不時地給他寄膏藥過來。
只不過是濟世醫堂的醫生幫忙寄的膏藥,所以秦司醒也只是知道原安人在鶴江市,而不知道他具體的地址。
對一個素未謀面的網友,他都能做到這種地步。
想起方才原安說起老中醫時認真的神情,秦司醒仿佛也能透過此看見兩年以前的原安。兩年前的想象如今與現實重合在了一起,他的心跳速度快得無以複加,天知道他用了多強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擁抱原安的念頭。
秦司醒擡手捂住自己下半張臉,眼裏卻是掩蓋不住的笑意,耳朵熱得微微泛起了紅。
片刻後,他放下手,又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
翌日一早,原安被護士通知自己的主治醫生換了,需要他過去再進行問診以及重新進行手術安排。
原安一頭霧水,不懂為什麽臨近手術時間了還會換主治醫生,但還是跟着護士前去新醫生的辦公室。
“這可是有着将近二十年主刀經驗的專家,他幾年前的一些手術還被寫進了醫學院的教科書上……”路上,護士對原安介紹起了這位新的醫生,将江醫生之前做的幾次著名高難度的手術一一講給了原安聽。
原安越聽越迷惑,不明白這麽厲害的醫生怎麽來了鶴江市,還做了自己的主治醫生。
他向護士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但護士也只是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兩人一邊聊着,很快就來到了江醫生的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後,原安發現診斷桌邊站着好幾位醫生。
坐在診斷桌後面的是一位氣質儒雅、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他正對着電腦上的一個片子與其他醫生探讨最優的手術方案。
這時,原安之前的主治醫生看見了兩人的到來,他輕咳嗽了一聲,道:“現在已經快到上班時間了,大家還是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等下班後再來和江醫生一起探讨吧。”
幾位醫生一聽,哈哈笑着,這才和江醫生道別,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江賀德眼神慈愛地看向原安,招手示意他坐到診斷桌前來。
看見江賀德這樣的眼神,原安本有些緊張的心情瞬間冷靜了下來。
他走到診斷桌前坐下,一一回答着江賀德的提問。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原安發現江醫生的目光中偶爾帶着一絲審視。
等到最後問診結束,江賀德臉上挂着同樣慈愛的微笑,道:“這麽小知道自己得癌,是不是吓壞了?”
原安搖搖頭,坦誠道:“還好,而且我也不小了。”
“二十二呢,剛大學畢業的年紀,人生可以說是剛剛開始。想過病好後去做些什麽嗎?”
原安想了想,點頭道:“想過,但想的不多。”
江賀德笑了笑,道:“我可以感覺到,你其實并沒有怎麽想過去規劃病好之後的生活。是不相信自己能痊愈嗎?放輕松,心态要好點。”
原安微微一愣,沒想到自己會被江醫生看穿。前世他已經胃癌晚期死了,因此重生回來後,他只顧着前世死前發生的事,到現在還真的沒怎麽想過如果自己能夠活下來,該去做什麽。
“沒關系,慢慢想,哪怕只是活下去的念頭,那也是一種規劃。”
原安點點頭,道:“我明白了,謝謝您。”
他雖然不知道江醫生為什麽要跟他說這些,但他能感受到江醫生的善意以及溫柔。
“手術時間還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只不過主刀醫生換做我。你有沒有什麽意見?”
江賀德話音剛落,原安就立馬搖頭道:“沒有沒有。有您給我做手術,是我走了大運了。”
江賀德見他快要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似的,哈哈笑起來。
真是個有趣的小孩。
“那這次問診就結束了,這幾天調整一下心态,只是個小手術,很輕松就過去了。”
江賀德的語氣溫柔得仿佛在哄自家的孩子。
原安從沒得到過這樣的來自長輩的愛,不由得有些出神。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了神,起身離開前再次對江賀德道謝。
中午的時候,原安到小超市買了個素描本,以及幾支鉛筆和橡皮,然後在下午時分帶着這些東西來到花園的那個小角落。
長凳上,正坐着換了一身休閑西裝的秦司醒。
原安很高興他今天也在,連忙跑上前。
秦司醒聽到聲音,回頭溫柔一笑:“來了。”
作者有話說:
秦司醒:對認真看着自己的安安毫無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