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蘇培也顧不上吃飯了,接下來還有場硬仗要打,去廚房拿了兩個饽饽幾口吃掉,先墊吧墊吧肚子再說。
邊疾步往回走,邊飛速轉動腦子,把事情按照緊急重要的等級劃分,先解決最緊急且重要的事情。
數九嚴寒的天氣,小河被關起來,可沒有炭盆取暖,就是衙門不用刑,她的身子也受不住。
蘇培沉吟了下,對二貴說道:“你回我的院子去,取二十兩銀子,叫上大妞帶上厚衣衫,先去衙門找人。不要心疼銀子,把看守的人買通了,讓他把厚衣服送進去,給小河提供熱水吃食。先說好了,只要小河在裏面面不吃苦受罪,銀子都好說。”
二貴聽得不住點頭,還沒答話,徐阿水已經倒抽了口冷氣,怪叫起來:“二十兩!蘇爺爺,您真是好大方,一擲千金為紅顏啊!”
蘇培鐵青着臉,一巴掌拍在了徐阿水的狗頭上:“你給老子閉嘴!”
銀子是王八蛋,沒有了再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蘇培沒那麽高尚的情操,但若能拿銀子買一條人命,還是給他做衣衫女人的命,就是傾家蕩産也願意。
窮得一個大錢都拿不出來的徐阿水不會懂,蘇培頗為惆悵,對二貴說道:“快去吧,反正你知道我的銀子放在哪裏,不夠再回來拿,記得到時候報賬。”
二貴嫌棄地淬了徐阿水一口,撒腿跑了。
徐阿水摸着腦袋,偷瞄着蘇培,臉一抹,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積極地問道:“蘇爺爺,您要小的做什麽?”
蘇培冷笑,低聲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
徐阿水聽得眉毛亂飛,摩拳擦掌說道:“蘇爺爺,您放心,小的......”
忠心還沒有表完,蘇培已經大步離去,徐阿水吸回凍出來的清鼻涕,趕緊去按照蘇培的吩咐辦事。
一走進前院,蘇培敏感地發現,院子裏的氣氛不大對。
以前見到他就撒丫子上前點頭哈腰請安的孫子們,此時雖然也上前打千見禮,撒丫子的速度,興許是有了顧慮,略顯出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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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培也不在意,錦上添花難添,雪中送炭更難送。
這群小孫子,他也沒付出什麽感情,他們搖擺不定,正常得很。
還沒有到正屋門前,便聽到裏面傳來弘昀咯咯的笑聲。
門簾掀開,高良走了出來,掀起眼皮看了眼蘇培,朝他恭敬地抱拳打千:“蘇總管來了。爺吩咐我來傳蘇總管,正好,您請進去吧。”
蘇培輸人不輸陣,哪怕心裏已經兵荒馬亂,面上卻依舊坦然自若,朝高良矜持地點了點頭。
走到門邊,故意拿掉帽子,給他展示他們團夥誣陷的反清複明頭。
蘇培還狀若随意輕撫頭上的板寸,不動聲色看向高良。
高良果然被蘇培的發型吸引住,眼睛直直看向他。
如此英俊的容顏,蘇培認為他不配看太多,很快戴上帽子,掀簾進了屋。
正屋裏暖和熱鬧,胤禛坐在上首的圈椅裏,慈愛地看着在屋裏跑來跑去瘋玩的弘昀。
長平紮着手,像只老母雞那樣護着弘昀,生怕他撞到了桌椅,或者摔倒了。
除了他之外,弘昀院子裏伺候的幾個奴才嬷嬷,躬身肅立在一旁。
蘇培一進屋,除了玩得正起勁的弘昀,其他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胤禛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吩咐奶嬷嬷說道:“把弘昀帶回院子去。”
奶嬷嬷忙上前,把手上的小襖子給弘昀穿上,把他抱起來哄了出去。
弘昀一離開,屋子裏立刻安靜得落針可聞,胤禛盯着蘇培,沉聲說道:“蘇培盛,你好大的狗膽!”
蘇培這時候必須半裝傻,不然他在前院有狗腿子報信的秘密就浮出了水面,盡力擺出張茫然的臉,任由胤禛罵。
胤禛看着蘇培就來氣,指着長平說道:“你來說。”
長平應是,上前将蘇培對下面克扣之事,以及弘昀所問反清複明的問題再說了一遍。
他一說完,屋裏留下的幾人,一起噗通跪了下來:“求爺替奴才做主,奴才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蘇培來這裏以後,從來沒有克扣他們一個大錢,以前蘇培盛有沒有克扣,也無從可查。
他們提出的克扣之事,蘇培百口莫辯,對他來說,根本就是死無對證的事情。
辯駁毫無意義,蘇培不想與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扯頭花,只要搞定胤禛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所以,他必須搞定胤禛。
蘇培首先需要安靜的環境,不能被這幾個人亂入打擾,當即說道:“爺,奴才有話想說,馬上要到爺用飯的時辰,奴才不想耽誤爺,奴才想請他們出去,與爺單獨說幾句話。”
跪在地上的人,包括長平皆齊齊震驚地看向蘇培。
按照常理來說,這時候他應該為自己辯駁才對,他們都想好了無數的對策與說辭,只要蘇培一開口,他們有一萬句話拿出來堵得他啞口無言,
沒曾想,蘇培太狡猾,居然不與他們正面對上。
長平急了,趕緊說道:“爺,奴才想與蘇總管當面對質,爺不能聽他一人狡辯啊。”
其他人也一起附和,蘇培手緊握成拳,手心汗都出來了,忐忑望着沉思中的胤禛。
過了一會,胤禛下巴擡了擡:“你們都出去。”
長平等人彼此互望一眼,驚慌不定告退。
胤禛冷冷地看着蘇培:“你說吧,我倒要看你,能說出什麽花樣來。”
蘇培斟酌着開了口,先是如實坦誠了小河的事情:“她是奴才的鄰家妹妹,家裏遭了災,最後流落到了京城,恰好被奴才遇到,在京城能遇到鄰居不容易,奴才就收留了她。平時她也自尊自愛,靠着做針線活為生。奴才先前聽說,她被人衙門抓走了,誣陷她是人的逃妾。”
胤禛詫異地說道:“居然還有這檔子事,你竟然還藏了個鄰家妹妹?”
蘇培當然不能承認是藏,忽略掉胤禛的話,半真半假說道:“奴才不敢瞞着爺,本想等到年後,替她尋個忠厚老實的人嫁掉,奴才也就無牽無挂了。誰知生出了這檔子事情。奴才一聽,就知道是高良在背後搞鬼。”
胤禛眉毛擡了擡,神色淡淡,問道:“你為何會如此篤定是高良?”
蘇培推心置腹,老實說道:“人人都想做這個總管之位,高良尤其想,已經明裏暗裏給奴才使了好幾次絆子。奴才從不生氣,因為有競争,才能督促奴才做得更好。可這次的事情,奴才卻很生氣,高良萬萬不該,把無辜又柔弱無靠的女人牽連進來,實在是太可恥。還有。”
蘇培停頓住,胤禛正在等着他的下文,不由得掀起眼皮看了過來。
“衙門的人前來緝拿人,是因為高良去衙門走動過。他為了一己私欲,把整個貝勒府牽連了進去。貝勒府的奴才,與衙門官員私自來往,這件事傳出去,就是在給爺找麻煩。”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純粹是扯淡,高門大戶家生出的小是非,誰不是派心腹奴才去衙門走一趟了事。
貝勒府是絕對的高門大戶,高良這樣的豪奴走出去,衙門的人敢不買賬。
蘇培以前泡在網上,看到那些扣帽子的吵架方式,這時就派上了用場。
管裏面是怎麽回事,扯着虎皮做大旗,先給高良扣上一頂死罪的帽子再說。
胤禛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蘇培飛快偷瞄了他一眼,趁熱打鐵繼續說道:“奴才有幸得爺看重,身為府中總管,奴才本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前去衙門把妹妹救出來。奴才卻不能這樣做,因為奴才不想讓貝勒府被扣上罵名,好似衙門是貝勒府所開,一個奴才就能随意耀武揚威,說撈人就撈人。”
以後胤禛會是皇帝,現在他只是個貝勒,連親王都不是,還得韬光養晦做人。
太子身邊的奴才,在外面名聲可不大好,私下裏議論的頗多。
蘇培知道,嚣張跋扈的名聲,胤禛肯定不會擔。
胤禛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蘇培知道他已經在發怒的邊緣。
至于反清複明,蘇培往胤禛快沸騰的油鍋裏,加了瓢水。
“爺,弘昀阿哥今年不過四歲,打哪兒學到反清複明這個詞?奴才猜想,應是弘昀阿哥身邊伺候的人教了他。弘昀阿哥才這麽小,他們居然忍心利用他的天真無邪,真是其心可誅。若是傳出去,四歲的稚童,都知道反清複明,好似府上到處都是反清複明的人,這是存心要置貝勒府于死地啊。”
蘇培繼續把小細節放大,帽子亂扣,誓要把長平幾人摁得翻不了身。
胤禛斜了蘇培好幾眼,冷哼了一聲,并沒有被他冠冕堂皇的話騙去。
蘇培心中漸漸焦急,眼角不住朝外瞄,徐阿水這個狗東西,關鍵時候難道又掉了鏈子?
胤禛聰明得很,他搬出來的大是大非,經不起推敲,仔細一琢磨,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可他沒辦法,在緊急情況下,就幹脆來一場豪賭。
賭胤禛願不願意冒險,拿前途冒險,拿親兒子去冒險。
“爺。”李格格帶着哭腔的聲音傳進了屋,“讓開,我一定要見爺。”
蘇培長長松了口氣,終于來了。
胤禛皺起眉頭,聽到屋外高良在勸說李格格,揚聲說道:“讓李氏進來。”
高良親自掀起門簾,李格格抱着弘時走了進屋,蘇培似笑非笑看向高良。
不知道是外面太冷,還是他害怕,臉色慘白得跟死人一樣。
胤禛眉頭擰得更緊,起身走上前去,看着襁褓裏睡得正香的弘時,生氣地說道:“外面那麽冷,你怎麽把他抱來了?”
李格格嘤嘤哭起來:“爺,妾聽到弘昀居然說什麽反清複明,妾哪能不來,弘時在睡覺,妾實在是怕了,不敢把他獨自留下,便抱着一起來見爺了。”
蘇培見狀,趕緊上前說道:“李主子,讓奴才替您抱着弘時阿哥吧。”
李格格聞言,馬上側開身,一幅防備的模樣。
弘時穿着厚棉襖,加上裹着褥子,人又胖乎乎,實在太重,李格格抱着他,累得手不時顫抖。
胤禛無法,只得親自把弘時接過來抱着,不耐煩地說道:“你別只顧着哭,先說說你聽到了什麽,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
李格格拿着帕子抹淚,抽抽嗒嗒說道:“爺,弘昀是妾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怕是一丁點兒的閃失,就是在剜妾的心啊。”
胤禛聽得直皺眉,抱孫不抱子,他這輩子第一次保兒子,抱着弘時手都快僵硬了,不悅地說道:“你且小聲些,別吵醒了弘時。”
李格格忙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罵:“這些狗奴才,實在是該死,弘昀這麽小,哪懂得分辨是非,還不是鹦鹉學舌,別人教什麽他就學什麽,這次被人教着說反清複明,下次指不定教出什麽不好的話來。妾鬥膽求爺,讓妾把弘昀領回去養着,妾實在是放心不下他。”
這時被胤禛抱着的弘時,胖身子扭了扭,撇着嘴巴哼哼唧唧,要哭不哭。
胤禛急得手忙腳亂,李格格趕緊上前,輕柔地拍着弘時:“別怕別怕,阿瑪抱着你呢,額涅也在。”
弘時嘴巴動了動,又呼呼睡了過去。胤禛松了口氣,壓低聲音對李格格說道:“你打哪聽來的這些話?胡鬧,弘昀這麽大了,早就該搬出來住。”
李格格眼淚又一下流了出來,哭着哀哀說道:“爺,妾知道爺是為了弘時好,可妾也不傻,弘昀被人拿來利用,妾這個做額涅的,聽得心都碎了,只恨不得為他去拼命!”
胤禛怔住,李格格生了三兒一女,對每個都愛逾性命。哪怕她缺點一大堆,在愛兒女這件事上,卻是不容置疑。
對比起德妃,胤禛的神色黯淡了幾分,說道:“你回去吧,我自會處理好,弘昀是我兒子,我哪能讓他受到一點點傷害。”
李格格抽噎着說道:“爺,妾相信爺一定會護好弘昀,妾就先回去了,二格格孝順,還在等着妾身回去用飯,她正在長身子,可不能餓着了。”
胤禛眼神一暖,把弘時放到李格格懷裏,說道:“等我空了就來看你們,弘時重,你讓奶嬷嬷抱着,別累着了自己。”
李格格不知多久沒聽到胤禛的關心,眼淚又止不住流了出來,淚眼朦胧凝望着胤禛,幾乎一步三回頭走了出去。
蘇培從頭到尾都安靜縮在一旁,胤禛送走李格格母子,背手矗立,許久都未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胤禛面無表情說道:“去将長平處置了。與他一起的幾個奴才,也一并處置掉吧,絕對不能把他們留在弘時身邊。”
蘇培心裏一喜,面上不敢顯露半分,把頭幾乎埋到了地裏,恭敬應是。
答完之後,蘇培反應過來那是好幾條命,而且馬上得有人補上缺。
弘昀的院子,就是個無形的大坑,他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琢磨着說道:“爺,弘時阿哥搬到前院不久,身邊伺候的人才剛熟悉,要是一下全換掉,估計他會不習慣。幾個前來告狀的奴才,不過是受了長平指使,不如依着規矩打板子,打得老實了,他們就不敢再犯。奴才抓緊功夫尋老實忠厚的人送到弘時阿哥身邊,等到他熟悉起來,再慢慢把那些人換掉。”
“這樣也好。”胤禛唔了聲,盯着蘇培的後腦勺半晌,然後說道:“高良.....,他野心太大,卻沒有分寸,也不能留了,你親手去處理。他跟了我這麽多年,身後事……,你不要虧待了他。馬上就是新年,就在年前處理掉,壞事別留着過年。”
蘇培血一下湧上了腦子,艾瑪,贏了,高良,死得透透的了!
胤禛冷笑連連,惱怒不已,一巴掌拍到蘇培頭上:“你個狗東西,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搗鬼,李氏能這麽快前來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虧你說得出口!”
蘇培帽子被打飛,站着一動不動,任由胤禛出氣。
李格格的确是他讓徐阿水去搬了來,雖說高良投靠了李格格,長平則是高良推薦過去的人。
這點并不緊密的合作關系,在李格格眼裏,想要與她的親生兒子,貝勒府現在的實際長子相比,那無異于癡人說夢。
高良不知道是太輕敵,還是太自信,李格格就是那護崽的母老虎,誰敢去動她的崽,她會咬死誰。
蘇培對胤禛罵不以為然,心裏暗戳戳想,誰讓你疑神疑鬼想太多,否則就算我舌燦蓮花也沒有用,下人奴才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
胤禛氣尤未消,再一巴掌拍到蘇培頭上,收回手,摩挲着手指,嫌棄地道:“頭發茬紮手,早些給我留起來。”
蘇培讪笑着應下,舔着臉上前,巴巴請求道:“爺,奴才的妹妹還在衙門裏,求爺搭把手,把她救出來吧。”
胤禛斜睨着蘇培,淡淡地說道:“只是妹妹,你就沒有別的花花心思?”
這句話一下戳到了蘇培的肺管子,他幾乎沒當場哭出來:“爺,奴才哪敢,皇上多次申斥強調,不許太監找對食,奴才絕不敢知法犯法。再說,奴才只是個畸零人,哪忍心耽誤人家姑娘一輩子。”
康熙多次下令不許太監找對食,照樣有人铤而走險。胤禛知道的就不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鬧出事來,大家都不愛管這個閑事,裝作不知道。
胤禛嗤笑道:“你滑頭得很,這句話說出來騙鬼呢。不過,你是總管,當以身作則,要是敢鬧出事來,仔細我揭了你的皮。我給你寫道帖子,你明早去衙門裏走一趟,趕緊把你那個妹妹送走,省得再被揪住小辮子。”
蘇培高興得笑眯了眼,跪下來真心實意磕了個頭,撿起帽子戴上,屁颠颠跟在胤禛身後去了去書房。
胤禛寫好帖子,蘇培小心翼翼收好,貼身放了起來。
胤禛見蘇培樂得嘴角都合不攏,實在看不下去,罵道:“快滾快滾,真是多看你一眼都礙眼。”
蘇培很聽話笑着滾了。
滾出門,蘇培臉上的笑瞬間退去,喚來當值的護衛奴才,沉聲吩咐道:“爺有令,把高良捆了帶下去。”
高良先是一愣,接着面若死灰,院子裏候着的人撲上來,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回過神,凄厲地喊道:“爺,奴才......”
有人熟門熟路,拿汗巾塞住了高良的嘴,他只能嗚嗚哀鳴,眼裏淬着狠毒的光,死死盯着蘇培,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人死為大,在蘇培眼裏,高良已經是個死人。跟死人計較,就是鬼打牆。
蘇培沒那麽無聊,他忙得很,還有長平要處理,沒空與高良多廢話,發表一些勝利的感言,只面無表情揮揮手,說道:“帶下去。”
夜色濃厚,遠處不時有爆竹聲響起,帶來濃濃的新年氣息。
蘇培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他贏了,心裏卻茫然一片。
終于,他還是走到了,費盡心機殺人的這一步。
徐阿水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溜到蘇培身邊,問道:“蘇爺爺,您這是去哪裏?”
蘇培平靜地答道:“殺人。”
徐阿水吓了一大跳,望着蘇培舌頭都打結:“殺人……,殺誰?”
蘇培笑了笑,說道:“殺好幾個。阿水,這次換你去買棺材吧,記得啊,你敢從中撈好處,我把你一起裝進去埋了。”
冬夜滴水成冰,蘇培聲音平緩,徐阿水卻感到他比猙獰着罵人還要令人可怕,比冬夜的天氣還冷。
徐阿水哪敢惹此時的蘇培,幾乎沒有拍着胸脯保證:“蘇爺爺,您放心,我一個大錢都不會貪。蘇爺爺,您的手矜貴,殺人這件事我熟悉得很,上次我就辦過了趙金柱,您讓我來吧。我去給您叫人,保管把人殺得透透的,一點聲都不會出。”
蘇培擡起手,接着燈籠的光打量着,白皙修長的手掌,幹幹淨淨。
他點了點頭,溫和地說道:“好,你去吧。”
蘇培低聲說了高良與長平的名字,饒是徐阿水自認為聰明絕頂,依舊好半晌腦子都不會轉動了。
他都沒有聽到什麽動靜,雙方局勢就反已轉過來,高良與長平一起沒了命。
徐阿水敬仰地望着蘇培,眼神炙熱無比:“蘇爺爺,不,您是小的祖宗,以後小的就改口叫您祖宗了。”
高良去後,前院必須提拔或者增加人手。蘇培經過了這次的事情,先前的想法有所改變。
什麽人才良将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給他挖坑,在背後陰他。有穩定的後方,才能放心在前線打仗。
所以,蘇培選人的标準,只剩下了一點:絕對忠誠。
蘇培打量着徐阿水,這個孫子不那麽盡人意,忠心這點卻無人能比,還有二貴也不錯。
考慮了片刻,蘇培和顏悅色說道:“去吧,阿水,你欠我的一千文,從裏面抹去一百文,以後還我九百文就行了。”
一百文!
巨款啊!
一個大錢都沒有的徐阿水,高興得抽抽的,颠颠跑去辦事了。
蘇培攏了攏衣袖,摸到袖子邊的皮裘,隐藏在心底深處的難過,這時一點點冒了出來。
他,貝勒府裏最英俊的總管太監,終于失去了心愛的姑娘。
這份憂傷沒能持續一會,二貴扒腿狂奔了過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着粗氣說道:“蘇爺爺,不好啦,銀子送不出去,衙門裏的人清廉得很,堅決不肯收錢。”
蘇培的臉沉了下來,送錢不一定能辦成事,但是錢送不出去,一定辦不成事。
他摸了摸胸口的帖子,說道:“帶路,我得親自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