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偶遇(一更)

◎她就像是天上的月,明亮卻不可及。◎

十一長假, 林槐夏睡了三天。同事大多回家休息了,她一個人在哪裏都一樣,幹脆留在蘇鎮。

方渡看不下去,收假前一天把她約出門。

她在屋子裏宅了好幾天, 再不出門就要長蘑菇了。

林槐夏欣然答應, 和他去了市裏。

蘇市美術館近期有場新展, 是林槐夏很喜歡的一位插畫大師的展覽。

兩人買好票,順着人群進入展廳。

林槐夏每幅畫看得都很仔細, 方渡慢悠悠地陪在她身邊,偶爾會和她就作品和畫家的生平讨論幾句。

逛完展覽, 兩人又在美術館的其他展廳轉了轉。

正好最近美術館有個講座活動, 林槐夏看了眼時間,問方渡要不要去。

方渡自然随她。

兩人找到舉辦講座的展廳。

展廳不大,座位也不算多。除了前排的媒體外, 參加講座的大多數是年輕的大學生和帶着孩子的家長,将整個展廳裝得滿滿當當的。

林槐夏和方渡在最邊上找到空位坐下,她翻開門口領取的宣傳冊, 查看演講安排。

看到下一位演講者信息的時候,林槐夏愣了一下。

——宋荷, 國內知名印象派青年藝術家,代表作《巴黎的清晨》、《白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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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主持人已經上臺做起介紹,并将宋荷邀請到臺上。

這是林槐夏第一次見到宋荷本人, 沒想到會以這樣意外的方式相遇。

宋荷款款走上臺, 臉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她穿了一件彩色粗麻花針織毛衣和米白色長裙, 毛衣領随性地搭在她的肩頭, 露出一截白皙圓潤的肩膀, 整個人的氣質慵懶而又優雅。

她先是用一段發音迷人的法語做開場白,而後轉回中文,緩緩朝大家鞠躬。

主持人問了幾個破冰的問題,她非常熱情地一一回答,将整個展廳的氣氛帶得輕松而又活躍。

宋荷長得很漂亮,卻不帶一絲攻擊性,相反,她優雅而明媚,成熟卻又帶着一絲孩童般的天真,迷人的笑容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和主持人聊繪畫,聊旅行,聊文化,聊哲學,侃侃而談,優雅從容。

林槐夏托着腮,看着臺上的宋荷,思緒飄得很遠。

怪不得程栖澤喜歡她,所有人都誇贊她,她就像是天上的月,明亮卻不可及。

她和宋荷其實并不像。

除了眉眼有幾分相似外,其他地方完全不同。

她喜靜性子冷清,就連穿衣風格上也是以素為主,而宋荷卻恰好相反,明媚張揚,對任何事都充滿着好奇與熱情,完全看不出她之前曾經經歷過家/暴與離婚這些慘痛的事。

接下來是互動環節,宋荷回答着臺下學生的問題。

有個坐在最前排四五歲的小女孩甜甜地問她能不能教自己法語,宋荷幹脆走到臺邊,蹲下身子,笑容和煦地和她聊起天來。

林槐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宋荷起身的時候似乎看到了她,先是一愣,而後朝她揚起一抹微笑。

演講結束後,林槐夏和方渡準備出門找餐廳吃飯。

正要離開,發現宋荷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她走到林槐夏面前,笑眯眯道:“希望我沒有認錯人。請問是林槐夏小姐麽?”

原來她剛剛沒有看錯,宋荷真的是在看她。

宋荷笑起來真的很有感染力,即使她真的認錯了人,林槐夏想,自己也不會怪她的。

林槐夏點點頭,和她握手示意了下。

宋荷彎起眸:“終于見到本人了,你比照片上還要好看。”

面對宋荷毫無保留的誇獎,林槐夏腼腆地笑了下:“謝謝,你也是。”

“我不是在恭維,我是說真的。怪不得阿澤放不下你,要我是個男人我也放不下。”宋荷俏皮地朝林槐夏wink一下,語氣熟稔地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不過看來你已經交到新的——”

宋荷話還未說完,目光轉向一旁的方渡,不由一愣,“渡哥?”

林槐夏沒想到宋荷和方渡也認識。

方渡朝宋荷微微含颌:“好久不見。”

“是啊,你和方姨離開以後,就沒見過了。”宋荷彎起眸看看兩人,“沒想到你們認識。”

“嗯,一起工作。”方渡道。

只是一起工作?

林槐夏不由自主地瞟方渡一眼。

“那真的很巧。”宋荷揚起笑。

她和方渡随意聊了幾句程家的事,都是林槐夏不清楚的事情。

林槐夏安靜地站在旁邊,心裏騰起微妙的情緒。

似乎是注意到林槐夏的情緒,宋荷很快止住話頭,轉向林槐夏:“你們是在蘇市出差?”

“不是的,是在蘇鎮,從這邊過去坐車大概一小時。”

“啊……我還沒有去過呢。”

“歡迎來玩。”林槐夏笑道。

“真的?我可不是随便說着玩玩的。”宋荷摸摸下巴,似乎在考慮自己的行程,“過兩天剛好有時間,到時去找你。”

林槐夏點點頭。

兩人随意聊了兩句,互相加了微信。主持人過來找宋荷讨論之後的演講安排,林槐夏他們便沒再打擾,離開了美術館。

從美術館出來,林槐夏和方渡雙雙落入沉默。

猶疑片刻,她小聲對方渡道:“沒想到你們認識。”

方渡不甚在意:“她家和爺爺家住得很近。”

他指的應該是程家的老宅,林槐夏去過一次。

林槐夏點點頭。頓了頓,她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問:“他們都說我和宋荷長得很像……你也這麽覺得麽?”

方渡顯然沒有想到林槐夏會這樣問。

他皺着眉思忖片刻,認真道:“沒有。”

他的模樣不像是在騙人。

方渡彎了彎眸,道:“你們兩人完全不像。她小時候就愛裝乖乖女,後來裝不下去就跑出國放飛自我了。你和她完全不一樣,你小時候——”

“……”林槐夏眯起眼,咬着牙問,“我怎麽了?”

方渡打量她一眼,笑意更甚:“你一直很乖。”

林槐夏似乎對他的答案還算滿意,眉眼愉悅地舒展開。

她其實不是介意方渡和宋荷認識。只是莫名害怕,方渡對她好,也是和程栖澤一樣的理由。

——覺得她像宋荷。

假期收尾,林槐夏很快恢複到忙碌的工作狀态。

從蘇市回來後,宋荷只聯系過她一次,問她的酒店在哪兒,有什麽好玩的景點。

林槐夏發給她一篇旅游攻略,之後宋荷沒再聯系過她。

她只當宋荷對蘇鎮沒有興趣,沒再惦記這事。

周五晚上,林槐夏從辦公室回到酒店,剛進門,便看到一個歪歪斜斜靠在前臺處的女人。

她戴着墨鏡,一件淺藍色的牛仔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身旁一個極小的行李箱上面立着裝畫板的袋子。

看到林槐夏,宋荷将墨鏡扒拉到鼻尖,露出一雙漂亮的桃花眸。

身旁經過的男人都不禁被她吸引住目光。

她朝林槐夏熱情地擺了擺手:“surprise!”

林槐夏微怔,朝她走過去:“怎麽沒有提前告訴我?我可以去接你。”

“給你個驚喜呀。”宋荷彎起眸,“剛下班?”

林槐夏點點頭。

“工作太辛苦了吧。”宋荷擰起眉,上下打量她一眼,“但是你現在看着超酷。”

林槐夏臉上一紅,摸了摸鼻尖,她今天着急去辦公室,随手抓了件衣服穿,連妝都沒化,狼狽急了,也不知道自己哪裏酷了。

終于辦好入住,林槐夏想幫宋荷搬行李。

宋荷拒絕了,她将畫板随意挎在身後,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和林槐夏一起上了電梯。

“你住哪層?”宋荷問。

“五層。”

宋荷幫她摁下樓層,問她:“你吃晚飯了嗎?這邊有沒有好吃的?”

林槐夏其實已經吃過晚飯了,但是宋荷這樣問,她還是道:“還沒。這邊吃的挺多的,你喜歡吃什麽?”

宋荷睨她一眼,彎了彎眸:“你性格真的很好。”

“哎?”林槐夏愣了下。

“你很不擅長說謊,明明吃過飯了,為了陪我故意說還沒吃。”宋荷學着她的模樣摸了摸鼻尖,眸子彎成月牙。

“我也有些餓了,正好可以陪你吃一點。”

“好,我聽說這裏的蟹黃粥很好喝,我們去喝粥吧。”

“好呀。附近正好有一家做的不錯。”林槐夏問,“要叫方渡一起嗎?”

宋荷朝她搖搖手指:“nonono,girl's party.”

兩人去到餐廳,宋荷點了一大桌子菜。

看到林槐夏驚愕的神色,她嘻嘻一笑:“不好意思,我真的很餓。”

等上菜的當兒,宋荷對林槐夏道:“上次你發給我的攻略我看了,都是些很大衆的景點,好看是好看,但是不特別。你是本地人,有沒有那種其他人都不知道,景色特別美的地方?”

林槐夏想了想:“有是有……但是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哎呀,我這個人很随意的,只要是美的風景都很欣賞。而且你眼光很好,挑的地方肯定沒問題。”

一大桌子菜上齊,宋荷用茶水涮了涮木筷,遞給林槐夏,她把自己的筷子也洗幹淨。

她的吃相十分随意,根本不像林槐夏見過的那些大家閨秀一樣端莊斯文,但又不會讓人覺得失禮。

看到林槐夏探究的目光,宋荷遞給她一個“我說了我很餓”的神色。

林槐夏笑了笑,她不餓,便看着宋荷吃飯。

“這邊有座野山上有個涼亭,當地人都很少去。那裏能看到整個蘇鎮的景色,我覺得很漂亮。而且我看你的畫非常講求色彩運用,如果趕着黃昏時刻去的話,一定很好看。”

“啊,你看過我的畫?”宋荷擦了擦嘴角,一聊到繪畫,她的目光炯炯。

林槐夏點點頭:“不過真跡只見過兩幅。”

宋荷被她一板一眼的“真跡”兩字逗笑了,朝她眨眨眼:“那下回多給你看幾幅。”

林槐夏意識到自己的态度過于拘謹嚴肅,也跟着宋荷一起笑了起來。

“你看的是哪兩幅?”

林槐夏歪頭想了想,最終老實答道:“《新婚》和……對不起,另一幅畫的名字我記不太清了。是之前在國家美術館看到的。”

“哦——那次展覽呀。”宋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次評選的入圍作品。老實說,那副畫我覺得很一般,但是其他人都說好,那就是好咯。”

林槐夏還是第一次見別人這麽吐槽自己的作品。她微微一怔,笑着道:“怎麽會這麽覺得?”

宋荷聳聳肩:“我也不知道,說不上哪裏不滿意。但是當時作品要得急,我就交上去了。沒想到反響還不錯。你覺得那副畫怎麽樣?”

“你要聽實話麽?”

“當然。”宋荷揚起下巴,她朝林槐夏做了個摸鼻尖的動作,“你也騙不了我呀。”

林槐夏抿唇笑了笑,她若有所思地歪着頭仔細回想了下,對宋荷道:“你那副畫很好看,不管是色彩運用和繪畫技巧都很娴熟。但是……雖然名為《新婚》,卻感受不到‘新婚’的快樂,反倒讓人覺得很壓抑。可能是因為運用的色彩過于鮮豔所導致的,反倒讓人覺得不舒服。”

“就像是……”她頓了頓,嘗試更直觀地描述出來,“就像是人在焦慮的時候,會想要用更明麗的色彩和更即時的快樂壓抑住那種痛苦的情緒,實際上內心是掙紮與失落的。”

宋荷聽她這麽說,不自覺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認真思考了起來:“你這麽說的話……我參加朋友婚禮時确實在準備離婚的事情……怪不得。”

她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欣喜道:“我終于知道別人為什麽覺得我們兩個會很像了,我們就像是對方的‘鏡子’,能了解對方的情緒。換句話說,應該叫做‘知己’!”

宋荷一邊說着,一邊點點頭,似乎非常認同自己的說法:“而且還是‘紅顏知己’,畢竟咱倆都這麽漂亮。”

林槐夏被她逗笑了。她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這麽用“紅顏知己”這個詞。

宋荷回國以後難得遇到個懂藝術的人,和林槐夏聊得十分開心。

吃完飯,宋荷終于想起來自己這次是帶着任務來的。

在蘇市遇到林槐夏是她意料之外的事,但很快她就做了個決定。

——幫程栖澤把人給追回來。

她不清楚程栖澤為什麽婆婆媽媽,這麽久還沒把人追回來,她恨不得親自上陣幫他追。

她這次來蘇鎮也是這樣計劃的。

只不過和林槐夏聊得太開心,她全然忘記自己的計劃,有一瞬間甚至希望自己是男生,把美人抱回家。

往回走的路上,宋荷問林槐夏能不能陪自己散步。

林槐夏沒多想,同意了。

晚風習習,吹散白日的悶熱。剛剛過完國慶節,河道兩旁的街邊還挂着火紅的燈籠。

粼粼波光中漂浮着紅色的光影,随波漸漸遠去。

“其實……有件事,我想和你說。”宋荷最先開口,“可能你聽到會生氣,但是聽我把話說完。我必須要和你說清楚。”

林槐夏疑惑地眨眨眼:“……怎麽突然這麽嚴肅?”

“是件很嚴肅的事情,你別笑。”宋荷嗔怪地瞪她一眼,頓了頓,認真道,“可能你聽別人說過,阿澤喜歡過我這件事。還有你們去試婚紗那天,他來找我也是事實。只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當時狀态很不好,想找傅姨幫忙,所以才聯系了他,我那時候不知道他在做什麽。試婚紗時候抛棄未婚妻這件事擱誰都不能忍,是他做錯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也很想彌補,我希望你能給他個機會。”

“那麽久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宋荷搖搖頭:“不行,我必須和你說清楚。其實他從來沒喜歡過我,至少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宋荷抿了下唇,問林槐夏:“你知道他家裏的事麽?”

林槐夏搖搖頭。

程栖澤沒有和她提過,她便沒問過。

“他小時候其實不是這樣的性格,他性格很開朗,和渡哥關系也很好。”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宋荷不由地彎起唇角,“他小時候可黏渡哥了,總喜歡跟在他身邊。那個時候渡哥是我們所有人的大哥,又是他親哥哥,他一直引以為傲。”

“但是後來……”宋荷頓了頓,繼續道,“後來程爺爺病重,家裏兩兄弟因為争奪家産反目成仇,渡哥的父親甚至找人陷害自己的親生弟弟,害他墜樓,失去了一雙腿。這件事最後以渡哥父母離婚結束,方姨帶着渡哥離開程家怎麽也不願意回去,渡哥的父親也因為失去妻子而懊悔,放棄集團去了美國。”

“阿澤就是那個時候變得沉默寡言了,他沒法接受渡哥父親做的那些事情,也沒法原諒渡哥。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心裏只有程家的家業,覺得走到最頂端就不會被人欺負了。”宋荷嘆口氣,“但你想,他那個時候只有十來歲,承受了那麽大壓力,其實特別崩潰。他恨渡哥,但是又很想他。”

“那時候我們幾個關系很好,我見他天天不願意和人說話,會經常陪他聊天,久而久之,他對我産生了依賴。他确實說過喜歡我,但其實不是這樣的,他自己也清楚,我們兩個人的三觀和性格完全不合。我對于他來說,更像是代替了渡哥的位置。”

這些程栖澤沒有和林槐夏說過,方渡也沒有和她說過,林槐夏沉默着,心裏堵得難受。

“這事對他的影響挺深的,說實話,這些年除了程家的産業外,我沒見他對別的什麽事上心過,直到認識你。我覺得他都快心理扭曲了,幸好有你把他救回來。”

“都說是因為咱倆長得像他才喜歡你,其實不是的,他是真心喜歡你的。當然,這事有他做得不對的地方,他不是東西,你想怎麽罵他揍他我都支持你,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給他一次機會。”

“咳。”林槐夏有些不好意思,但宋荷都和她如此坦誠了,她也沒必要藏着掖着,“其實……你不用這麽說他。我也不是什麽好人……你不覺得……他和方渡長得有些像麽?”

宋荷怔愣片刻,恍恍想到之前聽到的關于方渡的八卦,說他出國前有個心心念念的小丫頭,在國外斷了聯系,托了不少朋友找她的消息。

林槐夏這麽一說,她全都對上了。

宋荷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攬住林槐夏的肩,朝林槐夏豎起大拇指:“姐妹,幹得漂亮!這事還是你處理得更厲害,狗男人他活該!”

作者有話說:

宋姐:對待狗男人和漂亮小姐姐俺就是這麽雙标^v^

一會兒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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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河黛 9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最新評論:

【宋姐挺好,能處~( ̄▽ ̄~)~】

【幹得漂亮】

【嘟嘟嘟嘟嘟嘟,等你大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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