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農村漢子的小冤家(二十七)

陳建民本以為時玉華會找個咖啡店什麽的, 沒想到他們要去的地方居然是時魚的學校。

“這二十幾年我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 這是我的錯。但是我也請你想一想我當初要是留在陳家村現在會是什麽生活。做一個沒文化的村婦,生一窩娃,照顧一家子人。”時玉華似是漫無目的地和陳建民話起了家常。

“但是我成功了, 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證明我當初的選擇是正确的, ”覺察到自己的語氣似乎有些激動,時玉華撫了下耳邊落下的一縷頭發,目光直直地望向陳建民,“命運讓我又見到了我的兒子,我能給他一份光明的未來, 而他現在聽你的。”

陳建民明白了時玉華的目的, 卻問了一句似乎與此無關的話, “你有想過回去找他嗎?無論是過去的二十年, 還是可能的以後。”她欠魚兒這個回答二十年了,即使對時玉華的品性早已不報有幻想, 陳建民還是希望她的心裏能念着點魚兒,能給予魚兒那麽一點真正的母愛。

可是這個問題時玉華沒法回答,陳建民看她的反應也早已明了,“若是魚兒還是小山村裏的一個皮孩子, 你怕是不會想起他吧。那麽你現在又是看重了魚兒的什麽?”

“難道你能眼睜睜看着一塊美玉在自己手裏蒙塵嗎?他的将來能走得比我更遠了!”即使她曾經有錯,難道她現在不是正在彌補嘛?

“看到那些學生了嘛?他們都在為了自己的未來而努力, 而魚兒他本可以輕而易舉獲得的成功, 就因為和你的關系變得遙遙無期。上次魚兒名額被取消的事情還會再次發生。”時玉華覺得自己沒有錯, 她只是在為她的兒子規劃一份他應該擁有的未來。

周圍經過的學生偶爾會偏頭去看這兩個與校園格格不入的人, 兩人隔得很遠,突然卷起的一陣風帶走了他們的對話,一時無語。

“這些話你應該對魚兒去說,該讓他自己做決定,無論魚兒選擇什麽我都會支持他的。”說出最後的這句話,陳建民就知道自己動搖了,他害怕自己真的在耽誤魚兒,怕自己害了他。

“年輕人總是把一時的愛情看得比什麽都重,但你比他年長許多,如果你真的喜歡他,你就應該替他負起這份責任,不要讓他将來恨你。”

身不正,影子斜,原來其他人都是這樣看待他和魚兒之間的感情的嗎?時玉華一眼就看出的事情,之間在陳家村是不是也有很多人私下議論?不,他們自以為知道的更多,那些話也只會更難聽吧。他對魚兒的愛原來真的已經變成了魚兒的拖累了嗎?

“我不要求你現在就離開他,最近他們學校裏會有一個活動,是我們公司承辦的,只要你能說服魚兒去報名,我就能讓他堂堂正正地去參加。記住,截止的時間是下個月的十五號,我這也是在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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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魚正在上課,突然系統提示他任務進度到了九十五,自從他和陳建民搬到海市來之後,進度就一直停在九十了,這個時間他叔應該正在出攤,這是突然又想到他的好了嘛?

心裏想着陳建民,時魚下課後沒有自習,而是直接去了他常出攤的地方,想給他一個驚喜,然而時魚到了那裏,卻發現那裏站着的是一個不認識的賣餃子的人。

“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早上來找你叔,你叔跟她走啦。”一旁的攤主見過時魚幾次,看他在那着急就出聲提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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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玉華又來找他叔做什麽?時魚和那個攤主道過謝,趕緊跑回家。

打開門的時候,屋裏亮着的燈讓時魚稍稍放下了心,時魚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樣子在廚房找到了陳建民。

“叔,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那麽早?不努力賺錢,可養活不了我這張嘴哦。”

陳建民感受到腰間環上的力量,擦幹手上的水,揉了揉那顆腦袋,“為了提前回來做幾道好吃的喂飽你啊,今天沒在學校自習?”

“我和叔心有靈犀,也想叔了,就早點回來了呗。”說着,時魚還用臉蹭了幾下陳建民的掌心。

“快去把包放下吧,馬上就能吃飯了。”

時魚擡起頭,在陳建民的臉上響亮地吧唧了一下,才在陳建民的催促聲裏出了廚房。

晚飯的确很豐盛,每道菜都是時魚愛吃的,時魚特意放慢了吃飯的速度,讓陳建民講他出攤時碰上的什麽有趣事,然而直到睡前,兩個人擁抱着躺在同一張床上,陳建民都沒提及今天時玉華去找他了。

時魚心裏藏着事,翻譯的效率反而比之前更高了,最後剩下的章節也在這周翻譯完成,一年半的心血馬上就要有了成果,時魚已經幻想着出書後狠狠打臉之前看不起他的人,拿稿費給他叔買間店,好讓他不必每天風吹日曬,還要躲着城管的檢查。

他回家的時候就忍不住和陳建民分享這一切,沒想到那天睡前的時候陳建民突然問他,“魚兒,你們學校最近是又有一個交流的活動嗎?”

“嗯?叔你怎麽知道。是有一個活動啦,不過我沒打算參加,“時魚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也不會選我。”

“那,魚兒想去那個活動嗎?”聽到後面半句話,陳建民輕撫時魚的動作一頓。

“那個活動是蠻好的,聽說還能出國,但是要出去整整三個月吶,叔難道舍得和我分開那麽久嗎?”時魚翻身滾到了陳建民的身上,誇張地用手指比劃着三的數字。

時魚賴在陳建民身上,磨蹭了許久,最後把自己折騰累了,索性就趴在陳建民身上睡了,即将成書的喜悅,和躺在心愛之人身上的滿足讓他睡得格外香甜。

然而在他身下的人卻陷入了深深的掙紮,他真的要放手嗎?

第二天,時魚依依不舍地和陳建民分別,上學的路上,想起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陳建民還緊緊懷抱着自己的樣子,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連抱着翻譯的手稿去找老師的時候心中都還帶着輕松。

老師對他的成果表現出了極大的重視,答應他馬上就會聯系出版商,一切都很順利。自從他不再報名任何活動之後,他的同學也漸漸不再對他表現出敵意,不過他也不想再維持這份塑料同學情就是了。

今天最後一節課被安排在四到六點,冬日天黑的快,再加上今天天氣也不好,因此時魚出教室的時候天已經快全黑了,但是他卻驚喜地發現了來學校接他的陳建民。

“叔!你怎麽來啦?”時魚習慣性地就想飛撲過去,卻被陳建民擋在了一步之外。

“好多人看着呢。”不過卻抓過了時魚的雙手,稍微捂暖一點,就給他帶上了手套,然後是帽子、圍巾,“先回家去。”

“那回到家裏是不是就我們兩個人啦。”時魚笑嘻嘻地湊上去,視線瞥到了陳建民身後那堵牆上貼着的通知,是關于那個活動的報名。時魚突然想到昨天晚上陳建民看似不經意的提起,心裏咯噔了一下,就聽到陳建民開口說。

“魚兒,我剛剛等你的時候聽到挺多人在聊那個活動的,要是真的不錯的話,你要不去試試?”也許是因為凍得,這句話被陳建民說得斷斷續續的,讓人分辨不出其中的真意。

“只有一個名額,好多人搶着呢,今天已經十一號了,我再準備也來不及了啊。”時魚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着,想要結束這個話題。

“魚兒那麽厲害,說不定就成功了——”

原本走在陳建民身邊的時魚突然停了下來,打斷了陳建民的話,“叔想讓我去報名這個活動是嗎,還是,叔想趕我走了?”

“不是的,叔只是希望魚兒能夠多為自己考慮一下,叔可以等你。”時魚的話深深地刺痛了陳建民,他曾經說過只要魚兒不走,他就願意一直陪着他,可他現在又在做些什麽呢?

“好,如果這是叔希望的,那麽我會去報名,也希望叔能記得自己說的。”

之後的一切順利得就好像有人在推動一樣,報名參加,成功被選中,在質疑的聲音冒出來之前,翻譯出書,将所有不和諧的因素都壓了下去,一時間時魚在學校裏的風頭無二,所有人似乎在一夜間都發現了時魚身上的亮點。

但其實,這并不是時魚所願的,簽證下來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家裏的氣氛也越來越沉重。

“叔,一定要記得想我。”時魚按住了陳建民幫他整理行李的手。

從消息下來的那一刻,陳建民就開始替魚兒整理行李了,整了十幾天,行李好像整不完似的,可終究,這時間還是有個盡頭。

時玉華之前又去找過陳建民一次,說是為了感謝他的選擇。

“我知道你最近想開一家食品店,我會幫你辦好食品安全證和營業證的。”

呵,她站在什麽立場說出感謝的話?倘若魚兒不在他身邊了,他開那家店又有什麽意義呢?

最後将所有的東西都理了一遍,蓋上箱子,明天魚兒就要離開了。

最後一夜,兩人像是要彌補之後錯過的所有日夜,親吻的動作逐漸變得兇狠起來,時魚像一個溺水的人,只有緊緊地攀着陳建民,才能避免沉淪,偶然擡頭,看見同樣情動不已的陳建民。

時魚在親吻的間隙艱難地騰出手來扯開自己的衣服,然後再去扯對方的衣服,他想要在今晚,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交給他叔。

“不,魚兒,”皮膚暴露在空氣中的戰栗讓陳建民清醒了一瞬,也就是這一瞬,他推開了時魚,“明早還要趕飛機,睡吧。”

突然的喊停,冷卻下來的不只是兩人的身體,還有那顆心。這生硬的理由,時魚都不忍心去說破。叔到底在想些什麽?以為不到最後一步,就還能随時放他走,就可以在将來把過錯都扛在自己身上,而他時魚還幹幹淨淨嗎?不可能!他已經離不開叔了啊。

陳建民在推開時魚後心裏也不好受,可他怎麽能在已經做出選擇後再占有魚兒呢?他的魚兒應該幹幹淨淨地走向未來,而他只要默默地看着他就好。

窗外飄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陳建民睜着眼睛,怎麽都看不夠似的注視着他的小冤家,他能擁有這段時光已經何其有幸,怎麽能再肖想更多。

時針劃到了五點,陳建民像這五年來的每一次那樣,叫時魚起床。學校的車在五點半準時停到了樓下,他将魚兒送到樓下,看着魚兒坐上車,離開了他們的家,離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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