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把近些年和公交車偷盜的相關新聞總結在一起,毛豆試着從衆多數也數不清的資料裏找到兇手的線索。他和兇手曾對視過幾秒,如果看到兇手的照片,毛豆一定認得出來。

毛豆會做這樣的工作還是小豆一句話提醒了他,小豆說:鬼會拼全力把活着時心底最深的渴望變成現實!比如司沛最想看到小說結局,所以成了毛豆的背後靈,而小豆最想要有人疼,只是它運氣不太好,在遇到毛豆之前,這個願望一直沒能成真。

“所以,兇手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幹掉那些公交車小偷?這麽說,他和這些扒手肯定有過節!”茅塞頓開的毛豆投入到堆成小山的資料裏,小豆貼心地去廚房給毛豆做早餐。

見其他人都各有各忙,司沛覺得自己也該找點事情做。在他看來,想找出兇手根本不用這麽費勁。那家夥會追到毛豆家裏行兇,充分說明他很希望那個半夜跑來毛豆家的小賊死。如今那個小賊在醫院裏,那麽兇手遲早會現身的。

順手拿走小豆蒸好的第一鍋包子,司沛邊吃邊向清晨救護車消失的方向飄。本市的幾家大型醫院分處于不同區域,司沛只要看救護車行進的方向,就能大致判斷出斷腿的扒手被送進了哪家醫院。

雖說斷腿小偷有警察守着,但司沛對這些根本不相信兇手是鬼的警察一點信心都沒有。但凡殺過人的惡鬼,戾氣都重,想現形就現形,想隐身就隐身。混進醫院殺個人什麽的,根本是小菜一碟。

悄悄溜進醫院,司沛皺着眉頭從一大波游魂中間蹭過去,他不知道斷腿扒手被關在哪一層,不過大概有警員出現的地方,應該就是了。

一層一層地找上去,司沛在厭惡空氣中飄散的消毒水味的同時,又享受着周圍陰冷的氛圍。作為一只惡靈,司沛當然和其他鬼魂一樣,都喜歡醫院這種陰氣重的地方。有陰氣滋養,鬼魂的日子更加好過,同時還能增進修為。

轉到十八層,司沛終于在一間病房的門口看到今天出現在別墅的某警員。濃黑的眉毛皺得更緊,司沛對這層的數字十分不爽。難道這些家夥不知道十八是鬼魂最讨厭的數字之一嗎?地獄什麽的,可是絕大多數為禍人間的惡鬼最終的去處。

那些僥幸還沒有去過地獄的惡鬼無法擺脫自己的終極宿命,索性會把自己的怨氣發洩到一切和十八有關的東西上。因而十八層,絕對是整座醫院鬧鬼率最高的!

悄無聲息地進入病房,司沛看到扒手的胸口還在緩緩起伏,暴躁的脾氣才小了些。還好,他沒有來晚,只要兇手的執念足夠強大,那麽它今晚一定會出現在這間病房裏!

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好,司沛靜待夜幕的降臨。他們斷定兇手會晚上殺人都是從之前的幾起案子的案發時間上推斷出來的,但惡鬼做事哪有那麽多規律可言,司沛寧可在醫院呆一天,也不想因為一時疏忽而和兇手失之交臂。

這可是面子問題,大過天的!

與此同時,和資料奮戰大半天的毛豆終于找到了兇手的線索。一年前,本地曾發生過一起惡性的殺人事件,直到現在,這起案子還沒有偵破。

即使新聞上的照片很模糊,毛豆還是認出這人就是昨晚來他家行兇的兇手。無論生前死後,這小子都透着股淩厲勁兒,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兒,也不知是哪個兇手這麽膽大,居然敢對他下手。

把這則新聞看了十幾遍,毛豆才反應過來為何要把這條新聞歸類到公車小偷裏。敢情這小子出事之前曾因為被公車小偷偷了重要資料而被解雇,出事那晚,他就是去附近的酒吧借酒澆愁,然後在回家的路上遇害了。

“不去恨直接兇手,反而恨一個小偷?”毛豆對這人的腦回路有些理解無能。他最近也研究了不少鬼怪的資料,毛豆深知被殺之人最想幹掉的就是害死自己的人。

當然,有些鬼會因為先天對死亡的恐懼而連帶着把兇手也當成死神,敬而遠之。但這種情況是十分少見的,想不到這個看上去很厲害的小子也是這類人,把對殺手的恨全都轉嫁到偷了資料的小偷身上。

“看來他是不會收手了。”毛豆本來還想在了解兇手的初衷之後,勸對方放下屠刀。能不能立地成佛毛豆不知道,但他能肯定殺人的惡鬼在人間的日子都不太好過,理智和記憶會在日漸濃烈的煞氣中消失,最後變成單純的殺人機器。毀滅別人的生命,也毀滅了自己的靈魂。

“那我們要不要去醫院找司沛叔叔彙合?”小豆歪着腦袋望着毛豆,以前住在這房子裏的惡鬼有好幾個就是從醫院搬過來的,據說那裏可是鬼怪的天堂,可小豆還從未去過。

“去是一定要去的,只是我怕咱們都跑醫院去守着那個扒手,反而會讓兇手有機會去殺其他人。”毛豆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小豆被毛豆的樣子感染,臉上甜甜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相當正經的小正太一枚。

“這樣,小豆,你拿着那個給司沛叔叔送過去,然後咱們兩個用這個聯系!”趁着吃午飯的工夫買了兩個新手機的毛豆把那款卡通造型的兒童手機挂在小豆脖子上,然後讓它把另一臺手機給司沛拿過去。

其實毛豆挺想自己去一趟的,一是可以确認下惡鬼今晚會不會聲東擊西,二也是想看看那個斷腿的家夥傷勢如何。偷東西固然可惡,但腿斷了也挺可憐,作為不但沒有丢東西,反而暫時擁有了兩個大錢包的毛豆表示,那小偷對他不錯!

可一想到警員們看到自己那眼神,毛豆果斷地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可不想又上演一次自說自話,那裏可是醫院,萬一被醫護人員強行抓走,他哭都找不到地方。

把小豆打發走,毛豆翻出本市的地圖,按照新聞給出的線索,把之前案件的地點标注在地圖上。

從分布上看,兇手殺人似乎一點規律都沒有,有時候在城東,下一次可能就在城北。就因為他的行為和其他類似兇手截然不同,警方才會偵辦數月未果。

對此,毛豆表示一百二十分的理解,人類作案的時候總會先考慮對自己的有利因素。在确認危險最小的方案之後才會展開一系列看似無規律,本質卻依照某個線索的案件。

而這次的兇手是鬼,在人間,他就是至高無上的王者,誰能抓到他?沒有!既然沒有人能威脅到他,那麽他在作案的時候根本沒必要太講究,只要把目标人物殺死,就夠了。

“按照他生前住的地方以及單位地址,他應該是在這趟車上丢的東西……”在有限的新聞資料以及地圖間泡了許久,毛豆覺得他必須要确認一件事,那就是當初偷了兇手資料的扒手死沒死。

如果這家夥死了,那其餘的扒手對兇手而言就都是一樣的蛀蟲,他殺死哪個都是一樣的,沒必要在風口浪尖的時候去醫院冒險。如此一來,毛豆想确定他的行蹤就難上加難了,而司沛這一天一夜的守候,大概也不會有結果。

若是害兇手丢工作的家夥還好好活着,那兇手可能會經常出沒在當年出事的公交線附近,毛豆只需要去那裏守株待兔,就行了。萬一毛豆預料錯了,醫院還有時時和他溝通的司沛,毛豆很放心。

把七個受害人經常作案的公交車線和兇手上下班的線路對了一遍,毛豆發現這幾個小偷混跡的公交車線都會路過兇手曾經的家,但沒一輛是死者上下班會搭乘的。

也就是說,這七個死者的死亡可能并不是兇手瞎貓碰到了死耗子,而是兇手活着的時候,就已經關注過他們了。只是那時候,這些扒手沒有觸動到兇手的利益,所以他和絕大多數人選擇的一樣,抱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冷眼旁觀。

然後有一天,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了他的身上,同樣沒有人伸出援助之手。

而昨晚被砍斷腿的家夥和兇手幾乎沒有交集,毛豆猜測兇手可能是偶然看到小偷尾随他下了公交車,這才暫時把誅殺目标換成了那個倒黴蛋。

“看來我要去擠擠這趟公交車了!”把兇手上下班乘坐的站點全部記下來,毛豆帶着剛返回來的小豆出發。

能否完成這個任務獲得第二顆星星,就看今晚了!

擺弄着毛豆買的新手機,司沛不耐煩的表情總算有所緩解。在這裏幹坐一天,即使有他喜歡的陰氣,也不能讓他的煩躁少一點。司沛想,不管最後能不能等到兇手,他都會把自己憋瘋!

現在有了個能聯系外界又能玩游戲的手機,司沛才找到了情緒的發洩口。好看又有神的眼睛眯成彎彎的形狀,司沛決定今天就放毛豆一把,反正他也沒法回家,暫時就不催更了。

無更新一身輕的毛豆和出來多少次都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小豆擠上兇手常坐的公交,一邊繼續罐頭般的苦日子,一邊偷着打量車上每個人的反應。

之所以把能飛的小豆也帶到車裏,毛豆也有自己的打算。在人那麽多的車上,他幾乎不能動,也沒有足夠的空間和靈活性去尋找兇手以及扒手的蹤跡。

小豆不同,它可以自由在人群中穿梭,還能看到毛豆看不見的靈體。不管兇手和扒手誰在車上,小豆都能把他們揪出來。

也不知是不是某大神看毛豆破案太辛苦,給他安排了福利,在如此擁擠的車上,毛豆居然撈到個座位。顧不得打量周圍是否有老人的身影,毛豆一屁股坐在“老弱病殘孕”專座上,上眼皮和下眼皮開始打架。

昨晚沒睡好,今晚搞不好又要熬夜,毛豆預感他可能還沒完成所有任務,就先累死了。

在下班高峰期擠了四趟車,半死的毛豆說什麽都不肯再邁上去了。除了第一次運氣好坐了十幾分鐘,其他時間全部一路站過來,毛豆的手啊腳啊酸麻得厲害,如果兇手真的出現了,毛豆也不認為自己能單挑得過人家。

好吧,就算沒有擠公交,他還是挑不過……

在終點站蹲了三個鐘頭,毛豆才不慌不忙地踏上返程的最後一輛車。現在天已經徹底黑了,坐這班公交車的人也急劇減少,毛豆放眼看去,滿車都是空座位。

随意地挑了個座位做好,毛豆正想再和周公下盤棋,穿在外衣大口袋裏的電腦卻猛地震動起來。

毛豆一驚,這是電腦又不是電話,震動什麽的是為毛啊?

看清電腦自動開啓“門”計數程序,毛豆的瞌睡蟲早不知跑到哪裏去了。雖然對“門”的了解不多,但毛豆基本敢确定這東西就是個現代化的打鬼計數器。只要和惡鬼有所沖撞,計數器上的分數就會變化。

上次兇手被毛豆扔出去的平板電腦砸到手臂,“門”已經記錄了兇手的鬼信息。現在這東西狂跳起來,就說明兇手就在附近,甚至就在他身邊。

這樣的想法吓了毛豆一跳,因為他對面的椅子上就做了個男人。只是這男人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材都和毛豆記憶中的兇手不符,所以毛豆先前只看了一眼就把他過濾掉了。

再看這個男人,毛豆的眼裏充滿了探究。首先,這人的氣場很陰郁。毛豆也說不上自己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反正只要盯着那人看上幾眼,毛豆就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見鬼見得多了,毛豆相信自己的直覺已經相當靈敏了。

再者,一直在寬敞空檔的公交車上跑來跑去的小豆突然安靜地站在車尾,定定地盯着這個男人看,這就說明,這個男人一定有問題!

和小豆交往得越久,毛豆就越喜歡這個孩子。和最初那個邋遢小惡鬼的形象不同,打扮起來的小豆十分機靈可愛。這孩子除了鬼嘯之外,幾乎沒有拿得出手的技能,唯一讓司沛都感到敬佩的,是小豆超強的感應力。

很多時候,它的法力還沒有感知到什麽,它的魂魄卻先一步接收到信號。就像在茅草屋探險那回,小豆就曾在舊衣櫃裏感受到毛豆的氣息,只是小豆沒想到,毛豆真的會鑽到衣櫃裏。

說到底,小豆也只是個孩子。

把兩個可疑點彙集到一起,毛豆的爪子不着痕跡地把電腦放回口袋裏。這可是他對付惡鬼兇手的唯一武器,真打起來,小豆是幫不上大忙的。

讓毛豆欣慰的是,直到車子達到另一側的終點站,那個男人也沒有做出任何越軌之舉。老老實實地走下公交車,男人一路向西緩緩前行。

看着那幾乎也夜色混為一色的背影,毛豆的心底升起濃濃的不安,他突然想給司沛打個電話。要是司沛在他身邊,就算龍潭虎穴,毛豆也敢闖一闖。

“那個人看得見我!”一直沉默的小豆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地有些滲人,把正想心事的毛豆吓得一激靈,差點跳起來。

“你這話什麽意思?”毛豆不解地挑眉,不是沒聽說過世上有陰陽眼能看到鬼魂,但那家夥怎麽看也不像擁有陰陽眼的人啊!還是說,那人身上的陰郁之氣,其實就是因為他什麽都看得見才沾染上的?

“他下車的時候向我站的地方瞥了一眼。”小豆又恢複了天真無邪狀,他今天坐了那麽多輛車,還從來沒人會去“看”它。尤其是下車的時候,哪個不是急吼吼地往下跑,生怕車子開走耽誤自己下車啊!

可那人就是在車上已經幾乎沒人的前提下,突然看了小豆所站位置一樣。那眼神,那嘴角莫名的弧度,讓小豆不可抑制地顫抖,差點就失控跑去找毛豆求安慰。

“那我們到底要不要追?”看着小豆那既好奇又害怕的表情,毛豆也拿不準主意了。眼見對方的身影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毛豆咬了咬牙,把手機和平板都握在手上,毛豆才提起勇氣彎着腰向目标人物追去。

公交終點附近有些陳舊的民居,毛豆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麽偏僻的地方,掃了眼周圍的環境,毛豆深覺這裏是個殺人越貨滅口藏屍的好地方。

為免自己在這種複雜又不熟悉的環境中走丢,毛豆小跑幾步,緊緊跟住那人的步伐。

走了大約十分鐘,毛豆驚覺他們已經來到真正的荒郊野外,除了二百米開外的地方有個很少過車的高橋外,這裏就沒有人為建築的影子了。

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毛豆和小豆互看一眼,一人一鬼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前蹭。反正這裏的視野好,他們跟得太近反而容易被發現。

又走了十幾米,毛豆突然發現前面的人停住了。站在高橋的欄杆上,男人怔怔地盯着某個方向一動不動。夜色裏,毛豆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毛豆就是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那個男人要出事!

暫時把所有的恐懼和憂慮壓在心裏,毛豆邁開大長腿向高橋跑去。見毛豆都行動了,小豆也沒說什麽,立刻飄起來,一眨眼就沖到了毛豆的前面。

可他們終究慢了一步,離高橋還有十幾米,男人突然轉過頭看了毛豆一眼,嘴角意義未明的笑容讓毛豆一愣。他覺得那眼神很熟悉,就好像……就好像昨晚才見過面的持刀兇手!

在毛豆的大聲呼喊中,男人毫不留戀地從高橋上跳了下去,一瞬間,活生生的人就成了一團肉醬。

站在高橋上,毛豆的兩條腿不受控制地顫抖。被各式各樣的背後靈騷擾,又跑來靈異世界生活了這麽長時間,毛豆自認對各種場面的抵抗能力都增強了不少。

但在看到前一刻還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團肉泥的時候,毛豆的心還是抽抽了。高橋離地面只有十幾米而已,怎麽可能把人摔成那樣?

“毛豆哥哥小心!”和毛豆的關注點不同,小豆在看到摔爛糊的屍體的第一時間就出聲預警,因為它分明看到一個飄忽的人影從那團爛肉中飛了出來!

人影漸漸清晰,等毛豆發覺眼前突然多了個“人”的時候,那東西已經離他不足五步了。

“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氣了!”小豆緊張兮兮地握着小拳頭,司沛叔叔對它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亂叫喚。現在就是萬不得已的情況吧?!

“你們不用那麽緊張,我沒有惡意!”人影停住腳步,說話的語氣雖然冰冷,倒沒有多少敵意。

毛豆眨巴着大眼睛,企圖看清楚對方的長相。會在這種時間這種地點冒出來的,肯定不會是人。

難不成是剛才跳下去那位的鬼魂?!

“不用猜了,是我!”那“人”緩緩擡頭,當毛豆借着星月之光看清對方長相的時候,整個人一軟,差點步了剛才那位肉醬兄的後塵——

他要找的人出現了,只是這出現的方式,毛豆表示——臣妾接受不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木有人留言好哀傷o(╯□╰)o默默滾走碎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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