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二月,天幕呈青灰色低垂,古舊的工業城市被一層層白雪所覆蓋,格外冷清。
凜冽的寒風将積在樹梢上的薄雪吹落,整個城市陷入冰冷而寂靜的氛圍。
耳邊只有怪獸低吼般呼嘯的風聲,似乎在提醒人們——寒冬已然降臨。
周婉一如往常,坐着719路公交車,在北城中學站下了車。
從車站到校門口還要走過一條人行道,周婉裹緊羽絨服,再将白淨的小臉深深埋進柔軟的圍巾裏,小跑着走向學校。
路旁大樹的最後一片葉子落到她柔軟的頭發上,寂然而無聲。
時間不過六點半,北城中學的大門才剛剛打開。
周婉走到校門口,像是倏地想起什麽,把背包打開,在裏面翻找了一下,看見要找的東西才放心地舒了口氣,拉上了拉鏈。
北城的冬天總是刺骨的冷,才這麽一會兒就把周婉白皙的臉頰凍得通紅,濃密纖長的睫毛上也染上了霜,令她不得不揉了揉眼睛,将圍巾再向上拉了拉。
周婉走進教室時,裏面還空無一人,冬天總使人懶惰,那些學生也不例外,一向都是踩着預備鈴跑進來。
剛進門她就看見他們座位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不,準确說是他的座位。
——今天是溫雲的生日。
她能提前預見那些包裝精美、含着美好的祝福心意的禮物最終的命運,不過是被放在窗臺上,讓原主人領走。
但周婉仍将它們整齊地擺好,放在一邊。
她并沒有把自己的禮物和它們放在一起,她打算親手交給他,再親口說一聲抱歉。
她不想失去她唯一的朋友。
時間過得很快,陸陸續續已有不少學生進入教室,周婉一邊複習着語文文言文,一邊時不時地瞧一瞧靠走廊的窗戶,看看有沒有溫雲的身影。
今天是她和溫雲冷戰的第23天,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所以要把握這次機會。
她又仔細想了想,覺得親手送有些難為情,于是從書包裏将筆袋大小的黑色盒子拿了出來,單獨放在溫雲書桌上的一角,和其它禮物分開來。
外面開始降下小雪,溫雲帶着一股寒氣,踩着點,七點二十五分準時進入教室。
正背着《師說》的周婉聞聲微微偏過頭,小心翼翼地瞥了溫雲一眼。
果不其然,那些成堆的禮物被溫雲無情地放到了窗臺上。
由于東西太多,溫雲沒有看見周婉放在一角的黑色盒子,回來之後,他冰冷的視線才停留在那裏。
見他馬上要伸手拿走,周婉鼓起勇氣擡起頭,清澈幹淨的雙眸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瞳,輕聲說:“那是我送的。”
這是她最後的賭注,賭溫雲會不會把禮物留下,賭溫雲會不會回頭。
少女的聲線如窗外的小雪般輕輕落下。
溫雲斂了眉目,鴉羽般濃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眸中微不可察的一絲絲蕩漾,他的薄唇緊抿着,看不出情緒。
旋即,他骨節分明的手落到那黑色盒子上,不帶猶豫地放回了周婉的書桌上。
盒子碰觸桌面,發出輕輕的一聲悶響,猶如陰天時的一道悶雷,并不可怕,卻令人心口發堵。
自始至終,他一言未發。
周婉悄然低下頭,努力睜大眼睛,緊緊咬住下唇,試圖阻止滿盈的淚水從猩紅的眼眶中逃離出來。
她賭輸了。
那是她為溫雲挑的一款鋼筆,她知道他喜歡收藏,本以為借此機會,送他個小禮物示好,能讓他們的關系緩和些。
沒想到是多此一舉。
她不想再看到那個盒子,下課後默默地扔進了垃圾桶,生怕自己還有留戀。
盒子落入空空的垃圾桶,發出“嘭”的一聲……
“周婉!快醒醒,陳老太來了!”
朦胧間,周婉隐隐感覺一個少女輕拍着她的後背,急聲叫着她。
她緩緩睜開眼,順着聲音的源頭側眸一看,發現剛才叫她的是徐惠。
原來是她睡懵了。
她依稀想起昨天的作業好像特別多,寫到了很晚才睡,害得她一整天都迷迷瞪瞪的。
她慢慢從書桌上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含糊地問徐惠:“上課了?”
陳蔓充滿磁性的女中音先一步回答了周婉的問題。
“大家坐好,這是我們高二上學期的第一次班會,主要總結一下摸底考的成績,以及座位的安排。”
高二六班班主任陳蔓身着深灰色職業套裝筆直地站在講臺上,渾身上下打扮得一絲不茍,從頭發絲兒到高跟鞋的粗跟都散發着古板、克制的氣息。
“這次的摸底考和上學期期末考比名次變化有點大,分數提高了的同學繼續保持,下降了的同學們也別氣餒……”
陳蔓的語速不算很慢,可對準備在沒有老師監督的自習課上補覺的周婉來說着實太慢了,她偷偷打了個哈欠。
陳蔓講完一系列心靈雞湯後讓每組的前排同學把成績單和分組表往後傳了過去。
“開學的時候就說過了,小組學習是教育局下來的規定,說實話我個人不太贊同,因為分組之後你們比起學習更喜歡閑聊對吧?”
陳蔓經常做這種突如其來的、尴尬的互動,可能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比較親民,可惜她的外表和語調讓她注定與‘親民’這個詞無緣。
因為視力1.5而坐在倒數第二排的周婉這才拿到分組表。
五組:溫雲、周婉、徐惠、李一墨
周婉掃了一眼,慶幸她還和徐惠在一起。
接着周婉和其他同學們按照分組表,擡着自己的書桌,搬去表裏指定的位置。
這些年高中的學習模式大體上都是各學各的,因此北城中學的書桌都是單人桌。按小組學習的規定,每組四人,兩人拼一桌,成兩排,并和前後組隔出一定的距離。
很快,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陳老太呷了一口茶,說:“你們現在開始上自習,我去開個會,別太吵。”
走前還給班長使了個眼色,她只得極不情願地坐在講臺後。
同學們還是很給班長面子的,并沒有太過吵鬧,不管是裝模作樣或是認認真真,大部分同學都在盯着書看,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在低聲閑談。
北城中學是省重點高中,大多數同學都是初中部升上來的,所以基本上都互相認識。
但周婉是個空降兵,在她初中畢業後,父母工作的中心地臨時轉移到S省省會北城她才跟着來的,之前根本沒有什麽認識的人。
周婉不算是個內向的人,只是不擅長交際,和人坐在一起也沒什麽話說,很怕生。
恰巧徐惠和她一樣是轉校生,人也活潑開朗,很快成了班裏的交際花,和她相處很舒服,是周婉這一年來唯一熟悉的人。
陳蔓走後,周婉再次趴在書桌上,将臉埋在臂窩裏,卻怎麽都睡不着。
腦海裏反複浮現她課間時間打瞌睡時夢到的場景,她側眸瞥過,夢裏的男主人公就坐在她身旁。
自他們坐到一起,一句招呼都沒有打過,整個人散發着冰冷的、生人勿進的氣息,那種涼薄感,和夢裏一樣。
她匆匆別開視線。
她恍惚,一時間分不清剛才的是夢還是現實。
就在此刻,身邊傳來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夢裏的男主人公——溫雲起身離開了教室。
磨蹭了半晌,依舊心緒難平,她甚至懷疑自己像木之本櫻,做了個預知夢——剛夢見溫雲就成了她的同桌,急需一個人來讓她清醒一下。
無奈之下,周婉轉過身,壓低聲音對徐惠說:“我做了一個特別奇怪的夢。”
徐惠湊近了過來,瞪着好奇寶寶一樣的大眼睛,問:“夢到什麽了?”
“我夢到溫雲把我送——”話說到一半,周婉忽然噎住了,腦海中的記憶像是斷了檔,死活想不起來。
周婉把話卡在了關鍵處,更加激起了徐惠旺盛的好奇心,小聲詢問:“他把你怎麽了?”
徐惠好奇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從高一新生入學時,溫雲就以他中考第一名的成績,以及清隽沉郁外表被一些懷春少女評為了校草。
他也很符合少女們幻想出的冰山少年人設,因為他性格自視清高,平時不怎麽與人接觸,連同性朋友都很少。
而周婉那麽一個對任何事物都漠不關心,像是入了空門的人,居然會夢見他。
周婉不知道徐惠對她的想法,懊惱地揉了揉頭發,無奈地說:“我想不起來了……”
徐惠神色複雜地打量着周婉,她猜周婉一定是做了什麽‘不可說’的夢,正打算揶揄她,溫雲卻回來了,她也不好當着人家的面問。
周婉回過身,放棄了繼續補覺的想法,開始雲游于書海之中,以便忘記那個令她心顫的夢。
她對環境很敏感,身邊換了個人特別不自在,書桌又很小,寫字的時候極容易碰到對方的手肘,她小心翼翼地把椅子往右移了移。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距離放學只剩十五分鐘,不少人已經開始倒計時。
周婉正和陳蔓留的語文作業過不去。
“能借我一下三角尺嗎?”溫雲低聲問周婉,那是只屬于少年的幹淨又帶着一絲沙啞的聲音。
周婉愣了片刻,也許是因為夢到他的心虛,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由于溫雲不與人交往,不與人閑聊,因此在同學們都傳他像一座冰雕,冰冷得仿佛與世隔絕、不問世事。
這使得周婉感覺這個開場白不太适合他,高冷的冰雕不應該有求于凡人。
“哦,好。”周婉遲疑着應聲從筆袋裏拿出三角尺遞給溫雲。
溫雲接過三角尺,視線在周婉身上停留一秒,回過眸,清淡地說了聲:“謝謝。”
周婉遞三角尺的時候瞥了一眼溫雲。傍晚漸暗的光線下,少年側影略為朦胧。
只是驚鴻一瞥就能看出他的面龐如同精心雕刻出的一般精致。
周婉透過餘光看到細碎的劉海兒遮住了他三分之一的額頭,眉目輕斂着,俊俏的鼻子就像山峰般高挺,淡淡的雙唇緊閉,清晰的下颌線使他的容貌更顯精致。
他的氣息均勻地吞吐着,一陣清爽的薄荷香味撲鼻而來,周婉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居然對這個側影與氣味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時,周婉的眼前突然浮現出夢裏的映像,非常模糊,模糊到看不清具體是什麽,但就是讓她心裏一揪,很想哭。
“快下課了。”溫雲沉聲提醒。周婉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收回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溫雲說的話再自然不過,可那冷若冰霜的氣息依舊四處散發着,周婉後知後覺自己的偷窺行為可能讓他不适,羞恥得臉漲得通紅。
作者有話說:
-入坑指南-
【年少時純純的感情,文風較為慢熱】
【有些看不懂的小天使可以參考一下卷标】
同系列文《梅子煮酒》在專欄內求收藏~
文案:
成熟穩重貴公子x驕縱明豔大小姐
高一軍訓,徐惠一眼就認定樊思樂就是那個最适合她的人。
能包容她的小任性,與打從兒時養成的驕傲。
可前提是,能追到他。
樊思樂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被肆意張揚的大校花盯上了。
每天跟在他後面跑,一回頭,就能看見她人畜無害的笑。
明明全校都知道她在追他,可她卻從未越界,始終保持着比普通同學稍稍近一點的距離。
她到底是不是在追他啊?
A few moments letter...
算了還是我追吧!
我喜歡一個人,就要昭告于天下,人鬼神全都得知道!
#酸酸甜甜小情侶
★《偏不聽話》
小炸毛貓x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