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荒唐公子嘆荒唐
紀桓心想這還不是因為您的好弟弟把我唯一的乳母給趕走了麽,他把如意交給那名來喚趙承的婦人,微微颔首:“有勞大家。”
樂陵公主的目光落在趙承洇濕的胸前,含笑搖了搖頭:“阿罴過來,同阿姊回府去換身衣服。”然後對紀桓微微颔首:“先生不妨一同前來。”
紀桓本想拒絕,可那位韓大家已經抱着如意上了公主後面的那輛車,紀桓也只好無奈跟上。
樂陵公主府位于尚冠裏靠近未央宮東闕的位置,建得富麗堂皇,多有逾制之處,足見天子對長女的寵愛。她是趙景發妻宣和皇後唯一的女兒,真正的掌上明珠。在趙景的衆多子女中,唯一過問的就只有她的婚事。可惜今上眼光不太好,千挑萬選的樂陵侯偏偏年壽不永,如今公主已寡居一年有餘。
樂陵公主将如意交給她的傅母親自照看,然後喚道:“雲姬,去為常山王更衣。”
雲姬從樂陵公主的衆多侍女中走出來,在趙承面前拜伏下去,怯怯道:“婢子拜見大王。”
趙承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愕然。雲姬是他宮中的一個美人,的确出于樂陵公主府,可那是他三十六歲生辰時,阿姊送他的十二名舞姬中的一個,算算年紀,這個時候還沒出生呢!
趙承下意識地瞥向紀桓,卻正好看見他一臉樂見其成的了然神色,不禁怒火大熾。他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向內室,雲姬連忙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樂陵公主待趙承是真正意義上的長姊如母,生生把他溺愛成了個讓人頭疼的混世魔王,讓她每每想起都悔不當初。不過聽聞自這位貞陽侯世子任王太傅以來,趙承竟然規矩了很多。樂陵公主對紀桓的“手段”大為佩服,一來二去便多聊了幾句。
讴者一曲未完,趙承便大步從內室走了出來。正相談甚歡的樂陵公主和紀桓齊齊停下話頭,面帶異色向趙承看了過來。樂陵公主驚訝地問道:“怎麽?不合心意?”而紀桓則是更驚訝地脫口而出:“怎麽?這麽快?”
趙承:“……”他惡狠狠地瞪着紀桓,快?哼哼,早晚有一天卿會知道,寡人到底快不快!
樂陵公主憂心忡忡地看了看弟弟,猶豫道:“阿姊家的舞姬,你看有沒有喜歡的……”
“都帶走,還有她!”趙承不耐煩地指着雲姬說道。他的阿姊從不多事,突然給他送美人,肯定是聽說了前些天他幹的那件蠢事!
到底是誰在大姊面前亂嚼舌根,把他跑到臨雲閣這麽上不得臺面的事都告訴了她!
一出了公主府,趙承便開始頭疼她這腦子一熱收下的美人如何安置來。帶回長祚宮肯定是不合适,思來想去,好像也只能放在常山國邸了。
紀桓對趙承說道:“臣送大王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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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承悶悶地說道:“不必了,我要去國邸一趟——來人,把這些美人都送去常山國邸。”
紀桓恍然大悟。常山王新得了美人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他在旁邊可不是幹什麽都不方便?念及此,紀桓了然地眨了眨眼道:“臣明白了,那臣就先告辭了。”
趙承:“……”他究竟明白什麽了?這撲面而來的猥瑣氣息是怎麽回事!趙承重重地哼了一聲,跳上馬便揚長而去,把一衆車隊遠遠甩在後面。紀桓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心道常山王這混世魔王果然名不虛傳,勤奮好學又怎麽樣?趙承他勝在喜怒無常啊!
三月裏晚間的風還帶了一絲涼意,趙承被風一吹,又有些後悔了。紀桓把兒子送回家以後說不定又要上哪鬼混去,今日可是上巳節啊。阿姊送的人又怎麽樣,他幹嘛腦子一抽非要親自安置?
然而這個時候他也沒法再找人去了,趙承只得拉着這好幾車的舞姬,硬着頭皮去了常山邸。
趙承很少到國邸去,他一向認為讓諸侯王常駐國邸這種事,也就今上那個奇葩做得出來。不過今日天色已晚,看樣子他今日無論如何是要留在此處過夜了。左右無事,趙承早早便歇下了,卻因為心煩意亂,直到平旦之時才勉強走了些睡意。
……所以有人裹着一陣香風出現在重重帷幕中時,被刺殺經驗還算豐富的趙承就地一滾,緊接着,一把短刃便架在了來者頸間。
“你是誰?”待看清來人後,趙承皺着眉問道。
那是個漂亮的女人,目測只披了件襌衣。不知是冷的還是吓的,此時她癱坐在地瑟瑟發抖,本該顧盼生輝的桃花眼也蒙了一層薄薄的水光。
趙承抵在她頸間匕首并沒有因為她看起來無害便撤掉,而這女人卻因為害怕而沒能說出一句話。這一折騰的工夫,守在殿外的侍衛已經沖了進來,個個驚出一頭冷汗。趙承陰郁地環顧着殿內諸人,冷哼了一聲:“荒唐!”
這是樂陵公主送他的衆多舞姬之一,不知怎麽摸到了他寝殿,可見這國邸的防衛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折騰了這一出,覺是別想睡了,趙承大清早便滿腹怨氣地回了長祚宮。
紀桓見到眼下烏青、面有菜色、看起來一臉縱欲過度相的趙承時着實吃了一驚。他暗忖這可憐的孩子可真是憋壞了,明顯是徹夜未眠。雖說少年人身強體壯,偶爾放縱一次也無妨,可若是不懂得節制可就傷身了。
常山王生母早逝,傅母也從未出現過,這些本該由她們教導的事,看來少不得要落在自己身上了。紀桓是風流慣了的人,可對上這白璧無瑕的少年,不知為什麽總覺得有些奇異的尴尬:他無法像對待那些酒肉朋友一樣,同少年趙承随心所欲地調笑。
就好像,那是亵渎。
紀桓努力摒棄了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做出一副無比端莊的嚴師樣子,準備正正經經地進一回谏。哪知剛開頭就卡住了,他皺着眉張了半天嘴,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從何說起。
紀桓無所不能了一輩子,他難得露出的為難樣子讓趙承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耿耿于懷了一天的事就這麽煙消雲散了。趙承欣賞夠了紀桓欲言又止的樣子,這才說道:“先生有事不妨直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聽到趙承的保證痛改前非,紀桓十分欣慰,谏言也說得順暢了不少:“大王初嘗□□滋味,難免一時新鮮,無可厚非。只不過此事切忌過度……”
“夠了!”趙承忍無可忍打斷了紀桓。他黑着臉,生硬地說道:“寡人自有分寸。”
這常山王可真不是個虛心納谏的主啊,紀桓有些發愁地想道。偏巧他今天責任心爆棚,着了魔似的覺得自己是拯救這少人管教的趙承的唯一希望,因而堅持不懈地裝聾作啞道:“大王有分寸便好。有道是,‘樂而有節,則和平壽考,及迷者費顧,以生宗而損性命。’大王年輕,不必太過節制,但也不宜過于随心所欲。”
真是問君一席話怕折十年壽,趙承覺得照這麽下去,也別提彌補不彌補,他直接把命賠給紀桓得了——他已經快被這人氣死了。趙承從牙縫裏咬出幾個字:“既然先生不悅,寡人不近女色就是了。”
這可又過了,少年人就是愛走極端,紀桓有些頭疼。他吶吶道:“那倒也不必……”
趙承卻十分頑強地從自己的回話裏找到了安慰,長卿不許自己接近那些舞姬,一定是吃味了。因此他可不想再聽什麽不必,揮了揮手就此将這個話題打住。
紀桓心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于是決定在今後的課業裏間或講上一兩句,以免這少年人總愛非黑即白,不懂變通。正想着,一名侍者匆匆進殿,在趙承耳邊說了幾句什麽,趙承立刻皺起了眉頭。他疑惑地同那侍者确認道:“大長秋?他來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樂而有節,則和平壽考,及迷者費顧,以生宗而損性命。”出自《漢書·藝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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