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對于燕清黎的想法,秋蘭溪總會覺得很意外。

明明是在一個封建的環境下長大的人,甚至還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權謀者,在某些方便卻又顯得過于天真。

她難以理解燕清黎為什麽會對愛情抱有幻想,畢竟她身邊也沒有、更不曾見過什麽愛情神話,理應不該對此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的。

不過認真想了想,秋蘭溪又覺得也許自己的想法才是有問題的,她也不在意,至少對方的這種狀态明顯是有益于她的。

不過秋蘭溪也知道,有些事可以拖,卻不能不做,甚至拖了還得去想辦法消弭這件事所帶來的影響。

于是秋蘭溪第二天醒得很早。

對她來說,只要在睡前給自己下足夠的心理暗示,第二天必然是能在自己想醒的時間醒來的,誤差都不會超過十分鐘,這是她上學那會兒就練就的神跡。

醒得早,無事可做,便伸手輕撫燕清黎的臉。

在秋蘭溪眼裏,其實比起自己,燕清黎才是那個真正天然去雕飾的美人,至少燕清黎是她迄今為止第一個見到的睡相極好,且早上醒來跟入睡時幾乎沒有差別的人,這跟她這種有偶像包袱刻意營造出的美感不同,而是她生來如此。

不過秋蘭溪倒并不羨慕這些,她更羨慕她的家世,如果能拿自己的全部顏值去換這樣一個身份,那秋蘭溪也是願意的。

燕清黎睡得淺,任由她摸了會兒才睜眼,入目的是對方離得很近的容顏,眼睛像是窗外的天景,天光乍破,猝然讓人眼前一亮。

“殿下,你醒了呀?”

秋蘭溪見她醒了,也不窘迫,反倒更加大膽起來,燕清黎嗯了一聲,将她拉入懷中親了親,嬉鬧了一番,眼見天色不早了,這才準備起身。

可對方卻期期艾艾的拽住了她的袖擺。

她并非任性之人,不會在不合時宜的時候留人,燕清黎揚了揚眉,問詢地看她。

秋蘭溪不好意思的低垂着眼簾,又大膽地看她:“殿下,不用叫春粟姐姐進來了,我幫你換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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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黎不由看她一眼,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因為燕清黎每日都起得極早的緣故,秋蘭溪鮮少在早上與她說過話,這人自律得出奇,早朝時間本來就夠早了,她上完早朝後還有心情去練武再去做別的,像是從沒有精力不濟的時候。

秋蘭溪真的很真心實意的覺得,這樣的人非要去做枕頭公主才可惜,但也許就是因為平常太累了,在床-上才會只想躺着享受?

真是浪費了一身大好配置。

在給燕清黎系腰帶,不小心感受到衣物下她緊實的肌肉時,秋蘭溪的這種想法不由更強烈了一些。

将荷包系在她腰上,秋蘭溪退後一步,滿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

給人穿衣服是個技術活,尤其是穿得還是古代的衣服,燕清黎是個天生的衣服架子,本就從小學習禮儀,又練武,兩相疊加,讓她站在那兒便一眼就能與其她人區分開了,天生的發光體。

燕清黎低頭捏了捏荷包:“這是?”

秋蘭溪作羞赧狀半垂着頭:“是我跟春粟姐姐學的,殿下喜歡嗎?”

她理直氣壯的想,她好歹也是穿了幾根線縫了幾下的,當成自己做的有什麽問題?

燕清黎一怔,她垂眸看着荷包,上好的雲紋錦料上繡着象征平安的褔兔,流蘇上打着精致的如意結,比起她平日裏佩戴的做工确實顯得簡陋普通了許多,她伸手摸了摸秋蘭溪的頭,給予了肯定答複:“喜歡。”

“殿下喜歡就好。”她于是便立馬彎了彎眸,喜上眉梢,眼眸像盈了汪清泉,會說話般動人。

燕清黎又忍不住抱了抱她,這才離開。

對燕清黎來說,這種體驗無疑是新奇的,她幼年失母,父皇忙于朝政,但她占嫡占長身份貴重,後妃自不可能撫養她,宮中又無太後,所以一直都是先後的侍女在照料她。

她們無疑是盡職盡責的,但也不可能會越矩的連她身上的荷包都要配好,畢竟公主的服侍自有其定制,除長輩親人,她不可能再戴別人送的荷包。

因為荷包本就是親密之物。

燕清黎捏着荷包,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心中升起,她不知道那是什麽,但至少,感覺不賴。

而且……

燕清黎撫平這袖口的褶皺,驀然感覺這身尋常的朝服都像是被賦予上了獨特的意義。

這跟讓侍女服侍完全是不同的感受,燕清黎知道夫妻之間,在晨時妻子會為丈夫打理好身上的一切,這被他們視為恩愛的象征,燕清黎曾對此不以為然,畢竟明明是下人可以做的事,為什麽還要讓枕邊人受累?

可當秋蘭溪認真地替她整理衣物時,她卻突然有點理解那種感受了,她當時甚至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擁抱她,只是理智讓她克制住了自己的行為。

燕清黎撫着自己心口想,詩人極盡美好之詞描繪之情,她好像終于不覺得是霧裏看花,而有些理解了。

但這種理解,燕清黎也有點不知是好是壞。

她最近花在對方身上的心思實在有點太多了,雖沒有影響她辦正事,可萬一呢?

人總是會對自己的自制力産生極為強烈的自信,認為沒有什麽能夠影響到自己,但燕清黎不這樣認為,縱觀史書,人每個時期的想法都是會有所變化的,現在的自己,又怎麽能為未來的自己下定論呢?

所以燕清黎也沒有讓這種情緒影響自己太久,在去上朝的路上,便讓自己的心重新沉了下去。

秋蘭溪并不關注自己的行為後續會帶來什麽影響,她又爬回去睡了個回籠覺才喚人過來替自己更衣。

萬惡的古代權貴,連換衣服都不需要自己動手,秋蘭溪一開始還覺得有些不适應,現在卻早已誠實的認清了現實,接受了自己被腐化的事實,因為這确實很爽,而且這個時代的衣服也确實不是她一個人就能穿好的。

古代沒有什麽娛樂活動,不然秋蘭溪也不會閑到讓春粟陪自己繡花,但原身是被朝着美妾方向培養的,可不會什麽繡花,秋蘭溪自己體驗了一番也覺得沒意思,無聊到都差自己想撸起袖子去寫小說自娛自樂了。

但她理智的克制住了自己的行為,字裏行間是最容易透露出自己思想、主張的地方,她可不想被燕清黎瞧出什麽來。

無聊的看了一會兒花,秋蘭溪才想起昨天被帶回來的那個群芳閣的女人。

那姑娘有抑郁症,但因為沒法照腦部ct,秋蘭溪也不知道她是生理性的還是病理性的,昨天才剛開解了沒一會兒就被不速之客打斷了,此時一想起對方來,心裏那點職業病又犯了。

更何況,所學知識如果不經常應用,遲早要被遺忘的,知識是秋蘭溪從‘老家’唯一帶過來的東西,她不想讓自己也遺忘了它們。

春粟聽到秋蘭溪想把那人找來,卻是大吃一驚,不贊成地看着秋蘭溪:“姑娘,不可啊!”

秋蘭溪撐着下巴,納悶看她:“有什麽不可的?殿下都把她帶回來了。”

她厚顏無恥的把自己給摘了出去,仿佛人是燕清黎想要的一樣。

“姑娘你這是在玩火啊!”春粟苦口婆心,“殿下脾氣雖好,但君心難測,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姑娘,昨天你還沒吃夠苦頭嗎?!”

秋蘭溪:“…………”

見她不語,春粟忍不住又勸了幾句,她承認秋蘭溪确實手段驚人,要知道,昨天殿下趕至群芳閣時,她都以為秋蘭溪要完了,畢竟殿下從小到大的經歷讓她極為讨厭自己身邊的東西被人染指,雖然這些年殿下心思越發難測,可她們這些丫鬟是從小跟在殿下身邊伺候的,有些事最清楚不過。

對方這般消耗兩人的情誼,無非是因為如今正受寵,但殿下的耐心總有被耗盡的一天,到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聽春粟提到昨日之事,秋蘭溪不由一囧,她們在馬車上也沒發出聲音啊,她怎麽知道的?

轉念一想,秋蘭溪又覺不對,在外人眼裏,她那也算不上吃苦頭吧?

古怪地看了春粟一眼,秋蘭溪不知她是腦補了什麽,但清楚昨日之事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後,秋蘭溪就放下心來,擺擺手不以為然道:“殿下都同意了,怕什麽,快把人叫過來。”

春粟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秋蘭溪一眼,還是去叫人了。

秋蘭溪撐着下巴看着她離去,憑着專業知識,她已經将對方變成半個自己人了,但她知道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了,因為對方的奴性思想根深蒂固,永遠都是忠于主子的。

她無意改變這一切,畢竟這是這個時代很常見的事,而且她也改變不了。

秋蘭溪很清楚,別看她現在勸得這麽情真意切,當燕清黎讓她彙報自己的情況時,她也必然不會有一點猶豫。

很快女人便被找了過來,跟秋蘭溪進公主府直接被當成貴客不同,她一進來就成了侍女,秋蘭溪在群芳閣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發現她與常人不同,那種與四周格格不入割裂的氣質,讓秋蘭溪有那麽一瞬間都覺得她是自己的老鄉。

可惜并非如此,她只是不喜歡周圍的一切,悲切于自己注定的命運,但不過才短短一日,她的氣質便有些變了。

似乎對她來說,比起呆在群芳閣受人追捧,她更喜歡當個默默無聞的下人。

秋蘭溪能猜到她的想法。

群芳閣到底是青-樓出身,這人被破了身,要麽被人看上帶走做妾或外室,要麽就只能一輩子呆在群芳閣裏,對安分守己沒有大志向的人來說,這兩個選擇無疑都是不幸的。

因此,沒做個侍女,對她來說反而是幸運的,所以秋蘭溪來找她,她一面感激,另一面卻是惶恐,生怕秋蘭溪想在韶光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跟她暗度陳倉。

到時她或許沒事,自己可就倒大黴了。

秋蘭溪從她身上看到自己曾經的影子,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确定她‘不藥而愈’後,便讓人走了,免得她呆在這兒覺得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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